回到王府之后,大朗就传召了许多人到书房里,交代他们自己要被禁足三月,遇到事情让他们自行处理。几人都是大朗的心腹,虽然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被禁足了,但是看见大朗明显不愿意提起的样子,便也没多问。
伴君如伴虎,这是在朝为官者都明白的道理,稍有不慎,便可能惹上抄家灭门的祸事。而如今八王爷只是禁足三月这样看起来严厉,实则不痛不痒的惩戒,几人只当是大朗说了什么让皇上不悦的话。不论平时大朗怎样把他们当兄弟,可是毕竟还是为人属下,便要知道分寸,大朗既然不愿提起,他们也就都默契的选择了闭口不提。
交代完了所有事情,几人离开时,唯独程夙留了下来。
看着书房的门重新被关上,程夙径自坐在了大朗对面的位置上:“禁足是因为凉七七。”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大朗本就知道瞒不过他,因此也不否认:“的确。”
“我就知道。”程夙冷笑:“明明被禁足了,眉眼间却都是笑意,那个善于隐藏情绪的八王爷到哪里?凉七七当真对你就这般重要?”自从那个叫凉七七的女人出现,他行事就越来越反常!
“程夙。”大朗认真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跟在我身边,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你程夙,也许就没有今天的轩辕卿。我知道我最近的作为可能让你很失望很气愤,可是程夙,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觉得我会是那种不顾大局,让你们去送死的人吗?没错,凉七七对我很重要,她是我唯一想娶的人,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明白,可是总有一天你也遇到这么个人的时候,就会明白我此时的心情了。”他所做的决定,从来都不愿意瞒着程夙,哪怕也许他会不赞同会阻止,大朗也不愿用隐瞒来拉远两人的关系。
“我若是怕死,若是不相信你,便不会跟着你这么多年!”程夙神情有些激动,目光紧紧的盯着大朗:“从打定主意要帮你的那一天,说句不好听的,我程夙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跟着你,为的不是荣华富贵,更不是有朝一日能够身居高位,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值得我程夙结交罢了!”他也是身出名门,若不是当初交了轩辕卿这个兄弟,他又何苦整日劳心劳力!
大朗站起身,走至他面前:“我知道,所以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不愿瞒你。程夙,我此生非凉七七不可!至于闻家那边,我不需要靠利用一个女人夺位。闻安宜我不会娶,的确,有我的私心,却也有我的骄傲与骨气。”
原以为听完这些话,程夙会大怒,岂料他却反而笑了起来:“说得好,这样才是我认识的轩辕卿,前些时候整日优柔寡断像什么样子!这么多年咱们都走过来了,难不成今日还非要靠女人才能成事?”
程夙离开之时,已是午后。
两人在书房一番推心置腹,待程夙起身告辞时已经到了午时,大朗索性留了他一起用膳。用完饭,大朗告诉了他自己准备离京的消息,然后将京城的事情全部交与了他,包括自己的私印。
程夙原本不肯接,大朗只说了一句话。
“若是京城之中,我连程夙都不能信任,那么真正是孤家寡人了。”
闻言,程夙面色庄重的应下了,然后拱手:“蒙君重托,定不负君意。”
吩咐管家送走了程夙之后,大朗又转回了书房。拿出那副边角已有些发毛的画,轻轻展开,美人依旧巧笑焉兮,大朗忽而就觉得万分满足。
他今日进宫,一是为了在皇上心中埋下对四王爷的怀疑,二则是为了解决婚约与此次离京之事。作为一国王爷,本是不能擅自离京的,而且若是一两日还好,他这次去医谷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转回。这样的情况下,他离京外出,就是纸包不住火的事情,迟早要被人察觉。毕竟就算他称病不上朝,却总不能将所有来探病的人都拒之门外。
而他离京之事,又是不愿且不能够公开的。
思来想去,大朗最后的决定就是进宫,将自己抗旨的事情坦白说出。这也是一个赌注,毕竟谁都不知道皇上知道事情后会是什么反应,若是因此而遭了厌弃,那就有些不值得了。所幸,他赌赢了。
这也是他今日带柳耀星进宫为皇上把脉的缘由,唯有这样,才能让皇上两相利害取其轻。有了四王爷下毒的事情败露在前,纵使皇上对于他抗旨的事情愤怒非常,却也多少会留些情面。毕竟如今皇位的继承人选除了四王爷就是他了,大朗不求皇上此时就做决定,只要能拖到他从药谷回来,那么一切就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中。
太子的人选拖拖拉拉这么久始终未曾定下,其实大朗也可以隐约猜得到皇上的心思。无非是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太久了,即便是他的儿子,他也留恋着不愿传位。哪怕如今他几次病危,也只是想将闻安宜嫁与他,做个暗示,好对文武百官有个交代。
皇室无亲情,天家无父子。
他和四王爷斗来斗去,他们的父皇却是袖手旁观,然后美其名曰:胜者才有资格继承皇位。实际上不过是骗人骗己的谎言罢了。
皇上真正想要的,是长久的坐在皇位上,可惜这却是不由人的事情。
也是如此,大朗才可以接着被禁足府中的名义,暗地里出京。因为他笃定了皇上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立下太子的人选的。他可以看着他与四王爷为了这个位置争斗,却容不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虎视眈眈的等着他退位。
这就是他的父皇。
当晚,大朗便乔装打扮去了素心楼。临走前,他特意交代了管家,从明日到禁足解除,他都会闭门不出,若是有人求见,便说他交代了,闭门谢客。
他知道,以管家的聪明,绝对能够想的到这其中的事情。不论是管家还是他的那些属下,他不把自己离京的事情说出来,并非是不信任,而是不愿让他们想太多。毕竟隔墙有耳,而且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暴露。
此外,他还特意留下了一个身量与他一般的暗卫易容成了他的样子。若真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便让他出去搪塞一番。
安顿好了一切,他才离开了王府。
到达素心楼的时候,楼中灯火通明。他将带的东西交给了楼中的下人,让他拿去放在自己常住的那个房间,然后自己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果然,靠着西北角的地方,凉七七几人正坐在那里,明显是交谈甚欢,气氛格外融洽。
他走过去时,凉七七正说的眉飞色舞,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还是柳耀星最先看见了他:“事情都处理好了?”今日他是与大朗一起进宫的,因此对于他被禁足的事情也知道的很清楚,直到出宫的时候,大朗要回府交代事情,柳耀星则选择了回素心楼。
大朗颔首:“都交代好了。咱们明日动身?”
这时候凉七七才转身看向大朗,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今日柳耀星回来的时候,便告诉了她大朗公然抗旨的事情,若是说不感动那定然是假的。除了感动之外,凉七七还隐隐有些担忧,害怕因为自己,而毁了大朗这么多年的心血。
然而此刻大家都在,凉七七也不好意思和他说心里话,只隐下自己的心思不提:“明日辰时动身。到时候格斯儿也会来。”
大朗虽然着实不想和格斯儿一道,毕竟一个和凉七七认识的要比他早,又明显和凉七七关系匪浅的男人,在大朗心中俨然是情敌的存在。然而此行的目的关乎小勇,他也只能把自己的危机感都压下不提。
第二日出发之时,格斯儿果然准时出现。四人坐上马车,踏上了去药山的路途。
格斯儿看到八王爷也在车上,忍不住挑眉问道:“八王爷昨日不是抗旨而惹怒了贵国皇上,而被罚禁足三月吗?如今怎么出现在这里?”这是明知故问的问题。
大朗听他此言,心头的危机感愈甚。昨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他如今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足以证明他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然而此时也算是有求于他,大朗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格斯儿王子认错了,此处没有什么八王爷,只有一个大朗罢了。”
格斯儿此时心情正好,也不管他说的什么,便笑着接话:“这次你惹怒了贵国皇上,怕是要与皇位失之交臂了。这样也好,我最不愿意的便是与你为敌,毕竟那样的话,日子真是不好过。如今你不做皇帝了,这下我也可以放心了。”
听到格斯儿如此毫不避讳的说大朗做不了皇帝了,凉七七一怔,想说什么,却看见柳耀星冲她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都是不赞同。
这时候,大朗冷冷的开口:“不论我做不做青宵国的皇上,我都是有着皇族血脉的人,便有义务维护轩辕家的江山。纵使我只是个臣子,甚至只是个平民,若是有外人觊觎我青宵国,我都绝不会轻易放过!”
他不知道四王爷到底许了格斯儿什么,却知道格斯儿定然是图谋不轨,因此这番话都是说与他听的。在大朗看来,他与格斯儿,两人恐怕是势均力敌,真的对上了,谁都讨不了好。
而格斯儿挑眉笑了笑,难得的没再接话。
实际上,在他眼中,轩辕卿着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凡有选择的余地,他都不想和轩辕卿对上。按他的推测,若是真的和轩辕卿争斗,便是赢,也赢得艰难。退敌一万,自伤八千的事情,除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干。
然而,他却已经把青宵国当作了囊中之物。
这也是他之所以愿意帮助四王爷的原因。若是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他自然会为自己选择一个草包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