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尹沫香尖锐的声音像一把利器,划破宁静的凤鸾阁上空,震的树上的鸟儿都纷纷四下逃蹿,杀伤力可见一斑。
“该死的贱婢,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竟敢拿这么冰的水泼我。”她嚯的从地上站起来,愤怒的瞪着梅丫。
梅丫被她那狠吝的目光瞪得心中微微打颤,转念一想,她有太子妃的口谕,怕尹沫香做什么?
“奴婢奉太子妃之命行事,尹侧妃责骂奴婢,可是对太子妃心生不满。”胸膛挺了挺,梅丫毫不畏惧的回视:“对太子妃不敬可是大罪,不知侧妃担当得起么?”
天巧见尹沫香顿时语塞,得意的扬了扬眉,拎起自己脚边的水桶,又是一盆冰冷的水泼下:“还没有跪到凤鸾阁正殿,请尹侧妃继续。”
此时的尹沫香,早已无法用狼狈不堪来形容,浑身**的活似个落汤鸡,冰凉的水渗入肌肤,几乎要将她的血液给冻住,双唇也因为寒意而微微有些发紫,身子瑟瑟颤抖着。
尹沫香毫不犹豫的怀疑,这水是放进了冰块的,否则怎会这般冰冷?
她定定的站了良久,最后才重新跪了下去,一句对太子妃不敬,让她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除非她不想在太子府呆下去。
正殿之中,慕容笑笑端庄的坐在主位上,绮罗跟新儿分别站在她的两旁,一个内敛沉静,一个冷若冰霜,生人勿近,对于门外发生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黑色的人影一晃,是慕容翼跟君羽诺先跑了进来。
“看戏怎么可以没有茶在手,快,新儿,给我倒杯茶。”君羽诺一坐下,便对着新儿使唤道。
慕容笑笑的眼底划过浅浅的笑意:“要不要再端些瓜子上来?”
君羽诺闻言,眼睛忽地一亮:“好主意,大嫂,等会千万别轻易放过尹沫香。”说着,便让新儿再端一碟瓜子来。
慕容笑笑的嘴角轻轻抽了一下,她不过是玩笑罢了,她竟然当真。
慕容翼腿短,对着椅子爬了好久才爬上去,等他坐稳的时候,尹沫香已经跪了进来。
当她看到一派悠闲的慕容笑笑时,在心里将她千刀万刮了无数遍,嘴上却行礼道:“侧妃尹氏拜见太子妃,太子妃吉祥。”
尹沫香说的咬牙切齿,慕容笑笑都能听到她恨的磨牙的声音,眉稍轻抬:“尹侧妃好大的威严,连调教出来的丫环都不一样。”
“丫环鲁莽,已得到应有的惩罚。”
“如此一来,侧妃身边也就没有一个得力的丫环,这样吧,我把梅丫拔给你,当你身边的大丫环,梅丫出自定远侯府,算起来也侧妃自己人,相信梅丫能更好的伺候侧妃。”慕容笑笑嘴角轻弯,似笑非笑的说道,声音缥缈如尘。
“什么?”尹沫香乍然嚷道,膝盖已经跪得麻木,从小锦衣玉食的她在接二连三的被整之下,身子开始扛不住,如今又听到她贴身伺候的大丫环是梅丫时,更是错愕:“慕容笑笑,你故意的是不是?”
“喔——”慕容翼快速抢白,一个喔字拖着长长的尾音,兴灾乐祸的指着尹沫香:“直呼姐姐名讳,视为不敬,我要告诉姐夫去。”
尹沫香倒抽一口凉气,一个眼刀狠狠的向慕容翼扔去,心中唾骂:卑鄙!
“妾身失态,望太子妃恕罪。”
慕容笑笑慈爱的看了慕容翼一眼,接着视线重新落在尹沫香身上,凝视着她良久,突然笑着说道:“梅丫,侧妃浑身都湿透了,带她去院子晒晒太阳,直到将衣服晒干了再让她回祈香院。”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让侧妃跪着,你仔细看好了。”
“是,太子妃。”梅丫摩拳擦掌的应道,随即走到尹沫香面前,勾唇道:“尹侧妃,请。”
尹沫香紧握的双拳,长长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狭长的眼中,阴毒的光芒闪烁,环顾四周,每个人的脸上均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若她反抗,那等着她的只有被谴回定远侯府。
不反抗,她就等在院子里跪着,直到身上的**的衣服晒干。
好你个慕容笑笑,居然百般利用自己的太子妃身份对她进行折磨欺压,真是呕死她了。
当慕容笑笑自尹沫香身旁经过时,明显的感觉到无数道利刃在她身上划着,剪剪秋瞳轻轻的在尹沫香压抑愤怒的脸上一扫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尹沫香的心思,她何偿猜不到,皇甫墨邪需要娶她来降低叶相的心思,可不代表尹沫香可以在她面前盛气凌人,她就是不对尹沫香来下马威,尹沫香也不会感恩戴德,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想着暗算自己呢。
“光是晒太阳怎么能尽快把衣服晒干呢,新儿,去拿把蒲扇来。”慕容翼睁着乌黑溜圆的眼珠子在尹沫香的身旁转了几圈,浓浓的眉毛轻轻皱着,嘴里嘀咕道。
“是,翼少爷。”新儿一福身,应道。
才走了没几步,又听见慕容翼在身后嚷着:“越大越好,这样风劲才够足,衣服才干的快。”
君羽诺掩嘴窃笑,对慕容翼竖起了大拇指,论折腾人,谁也不及慕容翼啊。
连泼泔水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得到,还偏偏被他找到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活该那尹沫香倒霉,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慕容翼嘿嘿一笑,眼睛弯成了一条细缝,阳光浅浅洒下,在他脸上投射出金色的光晕,美的似仙童。
尹沫香的身子晃动了一下,显些晕倒。
她本就因为衣服被水湿透,凉凉的贴在肌肤上难受的紧,如果慕容翼再拿扇子一扇,她岂不是要冻死。
眼下的天气,可不是六月大暑,风越大越舒服,可真是要害死人了。
慕容笑笑带着绮罗来到了南苑,并不奢华的行宫,因为长久的无人问津越发的萧索,而今这里住着的,更是被皇上赶出宫面壁思过的失宠皇后,每个人的心里都存着一份凄凉,让南苑越发的了无生气。
一路走来,宫人们井然不紊的干着手中的活,寂静的行宫内只闻浅浅的风声,慕容笑笑每隔两天便会来一次,无忧果即长成熟,她更要时时关注连玥的身子状况,然而每一次来,她都被这里沉闷的气氛所压抑。
是这些宫人们对皇后失宠觉得自己没有出路而死心,还是因为不想大声喧哗吵到皇后的休养,真正的心思,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突然,假山后面的说话声让慕容笑笑止了步。
“我呸,你们瞧云儿那嚣张的模样,把自己当什么似的。”
“不过是娘娘身旁的掌事宫女而已,又不是主子,说到底也是跟咱们一样的,凭什么任她对我们指手划脚的。”
“就是,以前在宫里咱们要让着她几分,如今跟着皇后娘娘落魄到此地,居然还要看她的脸色,还以为自己风光无限呢。”
“以前在宫里,因为伺候皇后娘娘,谁不对着咱们巴结奉承,可是现在呢,皇上因为宸妃而将皇后发落至此,连累咱们也跟着受罪,还不如宸妃宫里最卑微的宫女呢,怎么也比现在来的强。”
“谁说不是呢,皇后娘娘固然母仪天下,可论宠爱却远远不及宸妃娘娘,在宫里,若没有皇上的宠爱,什么都是枉然,大将军一倒,皇上便迫不急待将皇后发落出宫。”
“不受宠的妃嫔身边的宫女都比咱们的情况好,至少她们还有出头之日,可怜咱们陪着皇后住在南苑,别说回宫,你看这么久了,宫里连个人也没有过来,怕是皇上早就将皇后忘在脑后了。”
一阵清风吹过,拂起慕容笑笑额前的流海。
“身为宫女,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实在该打,二位这么想要在宸妃娘娘身边当差,让你们跟着皇后,可当真是委屈了你们。”
慕容笑笑一边说,一边自假山后面踱出来,而那交谈的宫女们在听到有人说话时,蓦地吓得脸色惨白,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一见慕容笑笑,忙跪下求扰。
“奴……奴婢参见太……太子妃!”
“刚刚说话时还挺利索的,怎么这会倒口吃了。”慕容笑笑冷漠的眸子轻轻扫过三人的身上,因为低着头,看不清她们的长像,不过,这不重要。
“奴婢……奴婢该死,太子妃恕罪。”宫女的脑袋又低了一些,匍匐在地,身子如秋天的落叶瑟瑟发抖。
“你们的确该死。”
一听这话,三人更是吓的不知所措,拼命的磕头,内心的恐惧达到了极点,最后承受不住痛哭起来。
忽地,其中一名宫女伸手对着自己的脸扇了一个耳光:“奴婢嘴贱,让太子妃生气,奴婢该打,请太子妃饶命。”说罢,另一只手对着另半边脸扇去。
其余的两人见状,纷纷醒神似的,开始自己动手扇耳光,一下接着一下,清脆的声音在空中格外的响亮。
“奴婢该打,求太子妃开恩。”
为了让自己保命,她们下手一点都不轻,没多久,原本漂亮白皙的脸蛋变得通红,浮出清晰的手指印,脸颊也开始肿起。
哭喊声,求饶声,巴掌声,很快就将南苑的其余宫人们引了过来,但却不敢走近,只敢远远的看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惴着一份小心翼翼。
“停罢。”许久,直到三人的嘴角有丝丝鲜血渗出,慕容笑笑才出声喊停。
三人停了下来,惶恐的看着慕容笑笑,希望刚刚的举动可以让慕容笑笑饶她们一命。
“想伺候宸妃,你们三人的志向倒是远大,如此,我便成全你们,让你们得偿所愿如何?”
轻柔的声音,宛如一道春风,轻轻拂过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的涟漪。
三人顿时受宠若惊,怔怔的望着慕容笑笑,不可置信。
是她们听错了吗?太子妃不仅不再怪她们,还要让她们去宸妃身边伺候,她们可以离开这个像冷宫似的南苑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往往让人不敢相信。
“怎么?不想回宫了,想通了要继续留下来伺候皇后娘娘。”慕容笑笑冷眼昵着她们,说道。
三人面面相觑,忙磕头谢恩:“奴婢谢太子妃恩典。”
识实务者为俊杰,皇后娘娘身份固然高贵,可是跟着她就等于没有出头之日,可跟着宸妃娘娘就不一样了。
慕容笑笑盈盈扬起唇角,只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达不到眼底,反而有种森冷的寒意,她环视四周,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之中还有谁想离开南苑回宫的,都站出来,我不会强留,更会禀明皇后娘娘,只是过了今天,谁再敢有任何怨言,我便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话落,她清秀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寒光冽冽,带着无所盾形的威压,摄人心魄。
众人心中一颤,但不少人的天平开始摇摆,在忠跟利之间徘徊。
假山旁,柳絮飘飞,像羽毛般轻盈,在空中飞舞,慕容笑笑望着柳树出神,让人以为她是被眼前的景色着迷。
自从搬来南苑,从前凤仪宫跟来的宫人们怕心中多少有些不满,或许从前忠于皇后,那都基于权势之下,此时皇后失宠又失势,他们的心里难保不会有怨言。
与其日后再有今天这样不认真干活,躲在角落里对主子说三倒四的事情出现,还不如一次性解决个干净,落得个清净,也更能清楚的知道谁是真正的忠心。
过了许久,有一名太监自人群里站了出来,他胆怯的看了一眼慕容笑笑,很快低下头去。
“你也想伺候宸妃娘娘?”
“能回宫已是奴才的福份,不论伺候哪位主子都是奴才的荣幸。”小太监唯唯诺诺的回道。
虚伪!
慕容笑笑在心里鄙视了一番,伺候谁都是荣幸,难道在他的眼里,伺候皇后娘娘就是耻辱了?
有一个人站出来,接下来的人便有了底气,不一会儿,已从人中站出十人来。
跟随连玥出宫的宫人总共有二十二人,不到半月的时间,便已有一半的人生出异心,慕容笑笑见此不免心中唏嘘,在宫里生存的人,果然还是拜高踩低的人多一些,人心薄凉。
除了云儿在屋里伺候连玥,只剩六人没有站出来,当慕容笑笑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六人齐齐跪了下去:“奴才(奴婢)愿留下来伺候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