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或许不是穷人的地狱,却绝对是有钱人的天堂。
拉里的大学同学沃顿,拿着李家明每年数十万的律师费,就能把雇主的事办得妥妥当当,还能给他提供很多商业上的建议。
比如李家明无意中成为两股势力争相拉拢的盟友时,其间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可以牟取巨大的利益。比如高价将股票秘密出售给并购公司,转身又大量吸纳新股票。反正李家明只是股东又不是董事,任何转让、收购股票的行为都不受约束。
可李家明非常难下决心,因为这个决心一下,自己固然会获利丰厚,但自己的铁杆马仔中村上井,绝对会被sec(美国证监会)送入监狱。要知道sec在证券市场无孔不入,光凭怀疑就可以调查,一旦启动了关于内幕交易的调查,李家明想脱身,那就只能是丢车保帅。
“社长,请您同意吧,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请您同意。”
庄园里静悄悄的,阳光遍地,站在落地窗前的李家明良久,还是拿不定主意。中村的事容易取舍,对于这日本男人来说,对自己忠诚是真的,但他也会获得丰厚的补偿,去当回替罪羊并不吃亏。
难的是欧文的反应,自己在sohu与老章一直斗而不破,那是因为两人的根本利益一致,且对外的时候用一个声音说话。如果自己利用这个机会牟利,欧文那老家伙会不会反弹?那老混蛋可真是个老混蛋,而且是有博士学位、当过教授的老混蛋,脑子里就没有妥协这一说。
上次自己主动去寻求合作,换成同样不喜欢妥协的自己,肯定也会激烈地讨价还价,但绝对不会轻易对极可能成为伙伴的客人那么无礼。可人家就是那么干了,现在又大病未愈,要是再被气出点毛病,自己可就得不偿失喽。
可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也绝对会被那老小子看轻。美国人的文化与华人不同,没本事的黑鬼尚且咋咋乎乎,何况是自己这样有本事的人?
难啊,更难的是,李家明的胃口比沃顿想象的还大。欧文已经恢复了了神智,高通再度崛起的机会大增,而高通又面临着困境,这是一个极好的控制机会。控制了一个有可能制定3g、4g、甚至于是5g通讯行业标准的企业,那意味着什么?
沉默良久,也思考了良久的李家明转身拍了拍中村的肩膀,却冲坐在吧台边品红酒的沃顿招了招手,示意两人出去走一走。
两人来到阳光普照的室外,顺着草坪间的小路散步,李家明询问道:“andrew,如果并购公司起诉我们怎么办?”
沃顿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这样的案子,每年都会有数例,也历来是没有实质性证据的。作为最终的裁决者sec会两难,只能拖下去,拖到双方达成和解协议.”
这当律师的人不好,说话总喜欢对方问了才说,而不是主动解释,李家明笑着提醒道:“andrew,我的庄园里没别人,也没装录音设备!”
正按律师标准口吻回答的沃顿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华裔并不了解美国,即使了解也是相当肤浅的。只是由于这年轻人极早熟、稳重,才给自己一个错觉,认为他对美国极了解。
这是个机会,这年轻的客户是大人物,如果取得了他的信任,或许自己也可以开办一个大律师事务所,而不仅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ok,一切的关键都在于欧文先生”。
抑制住内心的兴奋,沃顿示意两人出去走走,来到鲜花盛开的花园里。
“您约见欧文,只有你、metta、bruce和他本人知道。如果欧文先生不说,sec就不知道你事先有意与高通合作。那么,他们就没有我们幕后交易的证据,反而是metta必须接受司法调查,必须让他在sec的证明下入狱。”
自己不起诉中村,也必须入狱?
“对,你是大人物,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人的忠诚之上。”
忠诚是因为背叛的代价不够,李家明轻轻点了下头。
“几年?”
“十八个月,可以交保,只要他在监狱里呆上一个月,我就会找人保释他的。放心吧,他在监狱里不会受到虐待的。”
吃过一次亏,李家明就不会再上当,请教道:“我没有亏待朋友的习惯,你有什么建设性建议没有?”
事情已经解决了,沃顿也就没有那么保守了,直接解释道:“简单,他入狱后,这件事就了结了。sec即使找到了其他证据,也不能再对此事展开调查,这是宪法里规定了的,公权力不可以就同样的事件再次调查。”
意思就是只要有人扛了罪,法庭认可了,这事就算是彻底了结,哪怕是检察官找到了铁证。就象十来年前,一个橄榄球明星杀前妻案,因为证据不合法,哪怕大家都知道是他杀了人,事后他也承认了,司法机关却不能入他的罪。这就是美国的司法原则,宁愿放过一百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更不能让公权力凌驾于公民权利之上,给政府迫害公民的可能性。换句话说,只要走下程序,中村能很快被保释。前提是他的脚沾一沾监狱的土地,坐实了这仅是职业经理人的违规操作,与雇主没有丝毫关系。
操,美国真是有钱人的天堂,只要有钱就可以玩弄法律。
沃顿呵呵直乐,自嘲道:“这就是我们这些律师的存在意义,穷人能请得起律师?”
也对,国会的参议员、众议员都是人民用选票选出来的,但竞选经费是赞助人出的,他们也必须在两者中间搞平衡。最好的办法就是法律必须公正,让民众看到他们大公无私的一面,但也必须保障有钱人的利益,下次再让人家掏钱赞助。
这种丑事,深为祖国而骄傲的沃顿不想再往下说,岔开话题道:“ming,您还准备聘用metta吗?”
给了丰厚的补偿,这事就两清了,但中村那人真的很好用。想在利字当头的美国,再寻找一位对雇主忠诚的雇员真的很难。
“这也是我的权利?”
“对,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权过问,但我建议你不再聘用他。
法律是人制定的,也是由人来执行。时间一长,经办的调查员忘了,这事就算是永远了结了?不,这事不会永远了结的,如果你们成功了,记者会把所有事情都挖出来。
ming,metta受过高等教育,而且有斯坦福的硕士学位,这些东西他都懂。”
“欧文那老小子也懂,有可能是假中风?”
能成为大人物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沃顿没跟上李家明思维的跳跃,但也能应对如流,立即停下脚步,询问道:“ming,你觉得他在装病?”
“如果我是他,也会装病。”
上帝啊,两国的文化差异这么大?沃顿苦恼地抚了抚整齐的金发,解释道:“ming,梅奥诊所是世界上最好的私立医院,它是不可能配合别人作假的。而且,美国是个有完整诚信体系的社会,雅格布斯先生作为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兼ceo,他的健康状况也是必须如实披露的。”
“那你刚才?”
“ming,中风也分很多种,如果雅格布斯神智清楚,他可以向sec的调查员用笔说,也可以保持沉默。这个主动权是在他手里的,如果中村不进监狱,这就是你的把柄,他可以拿来与你作交易。”
事情又绕回了原点——中村必须进监狱。
“对,所以我说:您是大人物,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忠诚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李家明无奈地苦笑,自己一直努力地堂堂正正行事,即使鼓捣点心计都是阳谋,就是想尽力避免将朋友、伙伴、手下当棋子,可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苦笑着摇了摇头,李家明放下不合时宜的感慨,关切道:“andrew,中村服刑后,我们能立即展开对高通的收购吗?”
这次沃顿跟上了李家明的思维,反问道:“可以,sec结案后,我们就可以了。ming,你确定要这么做?”
“why?”
知道了雇主并不了解美国,沃顿只能一项一项来解释,首先一项就是国籍问题。李家明是华人,想控制高通就必须先绕过《瓦森纳协定》的规定。那个流氓协定,继承了‘巴黎统筹委员会’的大部分条款,依然限制华资企业在美从事若干行业的投资。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更换国籍?”
“对,芯片是具有战略意义的高科技产品,您必须更换国籍。fbi没那么无能,会认为lj基金会是美国基金会。”
这个回答不好,李家明立即皱起了眉头,kyle做为自己的副手,他能不明白这事的重要性?
当律师的人都情商极高,沃顿见李家明脸色不好,连忙解释道:“no,no,你误会了。ming,你给我们的印象是你非常了解美国,要不是你接二连三问出一些非常简单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你其实并不了解。”
操,自己又多疑了,在kyle他们眼里,或许更换个国籍是非常简单的事。每年有多少华人申请美国绿卡,又有多少华人想入籍?
可这也麻烦了,更换国籍是不可能的,这不是一个民族感情问题,而是一个亲情的问题。上辈子四哥那么出色,也不敢跟大伯说想入美国籍,也不敢让儿女入美国籍。对于他们老一辈人来说,政府是靠不住的,但祖宗菩萨是不能冒犯的。
连国籍都可以变,还要不要祖宗?
可这理由给沃顿解释不清,李家明只能用事业来当理由。
“不可能,我的很多事业都在华国。andrew,我的事业远比你预料中还大,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如果给我十年的时间,我将是华人世界里的首富。”
“ok,那就只有找合作伙伴。ming,台湾是美国的盟友,你可以投资台湾的芯片生产商,通过他们来收购高通的专利。”
操蛋的意识形态,李家明暗骂几声,邀请道:“andrew,有意成为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吗?”
终于抓住了,沃顿连忙伸手过来,兴奋道:“boss,这是我的荣幸。”
“这也是我们的荣幸,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这几年是公司高速发展期,或许待遇不会很高。”
“没关系,我们需要的是未来!”
对,大家都要向前看,但李家明还得往后看一看。
既然不能控制高通,就不能为了或许数亿美元的利益牺牲中村,或许中村是心甘情愿的,但当一个合格的首领不是这么当的。今天可以为了利益放弃一个铁杆手下,为了利益,明天又可以放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