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中,一行人走进了比弗利山庄一家极具日本风格的料理店,在礼仪周到的侍者引导下,来到特制的宽敞铁板烧餐桌旁坐好。这家餐厅是洛杉矶最好的日本料理店,平时只接待那些好莱坞明星、名流,为了让逛累了的师长们吃顿安静的日本料理,李家明特意包下了这家餐厅。
殷勤的李家明帮着师长们放好大衣,又把兴高采烈的新新抱上椅子,陪同他们来的中村则低声吩咐侍者几句。一会工夫后,几位衣着干净整洁的日本料理师傅,来到众人面前的铁板做准备。
英文里杂着鱼生味的师傅开炉预热,用特制的铁板铲子,将雪白湿润的毛巾置于铁板上,左右上下几下擦拭,在热气蒸腾间便将铁板擦得光洁铮亮像面镜子;又将毛巾取走,待水分完全蒸发后,放上黄油缓缓化开。
神情专注的师傅撒下事先炸好的薄脆蒜片炒香,又加入香菇、茄段、青菜等煎熟,一个个码好铲起,动作轻快又稳妥地将配菜们稳稳放进客人们面前的精致瓷盘里。接着顺手几下将板上渣滓推开,放上新的黄油,旁边的几位助手这才端起几盘美丽炫目的牛肉走来。
一整块漂亮完整的粉红色里脊肉,纯白的雪花状脂肪分布其间,如同上好大理石。来见识的胡师公、王老师他们很好奇,也为这种仪式感所吸引,但新新的眼神中全是炙热。
神色肃穆的几位师傅撒完盐和胡椒后,那块几近完美的牛肉被郑重其事放上了铁板。在肉触碰铁板的瞬间,那些号称25摄氏度便可融化的雪花脂肪与热油共舞起来。越来越响亮的噼啪声中,小小油花在空气中跳跃,传播着令人着迷的脂类香气。
此时一只光润的二齿铁板烧叉轻压住牛肉,锋利的刀切下,如同划过一块柔嫩豆腐般,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便将肉扒一分为二。肉块轻颤,往两侧翻开,露出粉嫩多汁的内里。师傅手起刀落,肉扒节奏轻快地被划成四厘米见方的肉块,如同一个个音符横空出世,被翻转煎烤时似乎还在铁板上做了个微乎及微的弹跳。
“どうも有り难うございます”
两岁的新新居然说出一句不知从哪学来的日语,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引来她对面师傅的露齿一笑。
这肉还是生的,也能吃?
见新新吃得那么开心,从不吃生肉的师长们也拿起了筷子,只是可惜了李家明的一番殷勤。口味这东西是数十年的习惯,虽然神户牛肉世界闻名,但在姜老师、王老师他们嘴里,味道还算过得去、肉质也嫩,就是没煎熟、太生了,要是用辣椒爆炒会更好吃。
“乡巴佬!”
当过教育局长、政协副主席的胡师公取笑一声,冲徒孙李家明招了招手,好奇道:“家明,这一顿要几多钱?”
“呵呵”
“笑什么笑?我问你正事呢!”
师公一个退休老子能有什么正事,可他问了这话,李家明又不好不答,只好打了个1折,小声道:“每人150左右吧,这家料理店是洛杉矶最好的,用的都是日本神户牛肉。”
1200块钱,那还不算太贵,但也太浪费了。见过大世面的胡师公是有点怕这徒孙了,能赚钱是不假,但也太能花钱了,也太不把钱当钱。
“我跟你讲,我们不在乎这些东西,只要你有出息、过得好,我们就高兴,晓得不?”
“师公哎,听过那个笑话不?”
陪着笑的李家明,想起好几年前关于比尔的笑话:假如比尔掉了1000美元,他才懒得去捡,因为他去捡要花掉四秒钟,这一弯腰他已赚回1000美元。轮到了自己时,那个1000已经至少变成了2000,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那也不能这样乱用钱!我们一餐饭,就当得学生伢子几个月生活费了!”
“是是是”,自知失言的李家明连声称是,让训斥他的王老师满意。要说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能遇上胡师公、王老师这样的师长,丝毫不因自己成了首富而改变,还如当初一样只把自己当学生。
不过,王老师的看法,柳莎莎不敢苟同,老公这些天很奢侈地招待师长们并不是在炫耀,而是让贫困过的他们享受最好的东西。家明那人,自己还不知道?能住5000美金一晚的华尔道夫酒店,也能住十美元的汽车旅馆,根本不怎么在意物质。
“王叔叔,我觉得吧,人生在世,什么都要见识、尝试一下。师公,你觉得我讲得对吧?”
侄女的伶牙俐齿,让方正的王老师哑口无言,也让将她从小宠到大的胡师公连声附和:“对对,成林就是个乡巴佬!你跟家明是大博士,做的事、想的问题比我们更高级,怎么能用我们的思想观念来要求你们呢?
李首富,这几日吃也吃了,玩也玩了,什么时候安排我们回去?”
美国虽好终非故园,来学生这小住了大半个月,连胡师公都开始想家了。既然如此,李家明也不强留,师生们回家准备好好喝场酒,然后送师长们乘机回国。
大家坐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吃着很辣的菜肴,喝着老家的陈年四特酒,谈笑风生。其实这种场合,才是师长们最喜欢的,不象这些天四处参观、吃高档餐厅、住豪华酒店,世面是见了但也拘束得很。
酒兴正酣时,念旧的胡师公提到了与他关系极好的蔡书记。那位已经任闲职的老书记,委实为同古出力良多。不说他强行修水库解决全县的用电问题,单单顶着巨大的财政压力,给全县的民办老师转正,那便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
“可惜了,我上次在北平转机时,老蔡对在吉省的事后悔莫及。他讲要是他不改初心,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心只做正事,还真有可能改变吉省的面貌。”
听话听音,半醉的李家明哑然失笑,合着自己这些天招待大家,在师公眼里就成了不务正业?
师长们还真是这么认为的,尤其以王老师和胡师公为甚,他们见过领导们是如何忙碌的。远的不讲,就讲李家明的岳父柳本球,他们去浔阳玩时,柳大书记连陪他们参观一下都没时间,早出晚归得象只陀螺。
“你以为你不是?学堂里的事,还能讲是放假,公司里的事呢?”
“王老师,这不同”,半醉了的李家明替老师满上酒,争辩道:“柳大书记那叫没办法,他不以身作则,手下人就会应付他。想下子啊,要是我天天累得象条狗,手下人怎么办?也跟柳大书记的手下人样,日日拿着个破本子跟在我屁股后头,讲什么都拿记下来?师公,你当过官的,上司就真比下头人更有水平?
我觉得吧,当头头的人要闲,要让手下人有充分发挥的空间。嘿嘿,个人再厉害、再忙没用的,你就是一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