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的说破天走后几天,韦善人陷入无尽的烦愁之中;对他的话是否灵验将信将疑?这几天白天施粥,傍晚就有点累了;吃点晚饭就歇下了。公子云儿在后屋准备明天施粥的活儿,几个下人也跟着忙碌。
“老爷,北山上的小师父在门外求见。”韦善人一听,忙从床上坐起来对下人说:“张四,你快请她到上屋坐;我随后就到。”
张四赶紧去了……
韦善人边穿衣边想:“天已经黑了,北山小尼姑来我家一定有急事了。”他匆匆来到前面上屋客厅,只见小尼姑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下人张四正在倒茶。
“静珠小师父,快坐下、快坐下慢慢说。”韦善人客气地给她让坐。
女尼静珠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善人和张四,凄楚地说:“老施主,我家师几日没见一粒米,庵里早没一丁可吃的了。”说完后她还是站在地上一动不动。韦善人一看立即用手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唉!这些日子忙施粥把你师徒俩给忘了,你走了二三十里山路;一定饿坏了。”
“张四、赶紧做叫人做些饭菜。先用两个鸡蛋冲碗油茶上来给小师父,要快!”张四一听老爷吩咐三步两步向后屋跑去……
女尼静珠这才乖乖地坐到侧边椅子上,低着头也不说话……
一会张四从后屋端了一碗油茶,“小师父、快吃。”张四殷勤地说。
静珠真得饿急了,忙双手接过碗和勺子……
吃完后,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条素花小手帕擦了擦嘴和脸上的虚汗。
善人坐在对面望着这十六七岁的女尼静珠,苍白泛黄的鸭蛋型面庞、弯弯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忧愁的丹凤眼,端正挺挺的小鼻子下;两片早没血色的小嘴唇正上下蠕动地吃着那碗油茶……善人心里说:“这可怜的孩子啊!灾年啦,罪过!罪过!”
他见女尼静珠吃完站起来,对他躬了躬身子、双手合十;低头向他施礼说:“阿弥陀佛!老施主,贫尼多谢了!”善人忙起身还礼。
俩人坐定后,韦善人问静珠说:“我的老友近日怎么啦?”
静珠两眼又泪水打转,楚楚地说:“师父早上就晕死过去两次,我用水把她灌醒;守着她到中午;我趁她平息睡了,就下山找您求救了。我在下山途中也饿得实在走不动,挪到傍晚才到您家。”
善人忙说:“静珠、不要慌,先吃完饭;我让张四准备米油,一会我带张四就上庵里……”
静月庵在北山背面半山腰上。很小、前面三间庵堂,后面两间厢房。不知哪年一位道士在此修练?十六年前道士突然云游走了,道观也没人打理了;荒了几年。八年前,一个老尼姑到此将道观改名静月庵住下,在四周种了点蔬菜;植了几棵桃李树,平日瓜果摘下后到镇上换点米油;青灯古佛,了渡残生。
“静心师太,老友来看您了。”韦善人和张四及静珠来到师太床前。
静心师太靠在床头正闭目默念着什么?她微微睁开眼望了望善人和静珠:“贫尼让老友费心了,善哉、阿弥陀佛!静珠,你搬个凳子来;我和善人说说话。”
静珠带着哭腔说:“师父,善人把米、油都送来了;我给您做点饭。”师太一听摆了摆枯黄的手,平静的说:“不用做饭了,贫尼今夜天寿已满;三更天就要圆寂了。”
善人和静珠一听惊得目瞪口呆,静珠立刻跪倒在地;善人忙说:“老友啊!怎么说走就走呢?”
静心师太直了直身子,双手合十;苦笑说道:“吾佛慈悲,带我去极乐世界;世间一切浊与清吾已看尽,无红尘可念了。只是……”
她望了望跪在地上的静珠,对站在旁边的善人说:“老友,自我到这破道观己经七八年了。从和你相识到今夜就要诀别了!你是和我佛有缘之人,佛面善心;时常接济我师徒二人,以后我佛定有回报!我年长你十几岁,从尘世俗话讲你就是我老弟。”
静心师太这时长叹一声接着说:“八年前我在山路上拾回了小徒静珠这个孩子,相依为命。眼下是荒年,我圆寂后;庵里只有静珠了。”
“今天上午我昏过去时,去了天上;在云端有一天河,河边一条独角小龙正在戏水。河对岸有片桃花园,有凤凰在桃树上盘旋欢叫。我正看得发呆?河面上有鹤发童颜道长向我走来……”
“道长笑迷迷地问我:来得可是借我道观的下界女尼?”
“我忙答到正是贫尼。”
“道长又说:十六年前我在下界守着韦姓人家小龙平安降生,就回天座了。今你看到龙欢凤鸣,吉事来了。今下界海内有人布风云教,广有教众。天已授天书与他,此人虽为天子;但后得半壁河山,不思进取;一统海内,故失多道;龙当携风共助之。但、天命玄机,龙不及凤聪慧。有一图传于你带回下界,我在天堂等你佳音了。”
“此时我就醒过来了,怀中果然有一图轴;当时静珠正用热水喂我醒来。一会我又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直到你们来到我面前。老友啊,我刚才说的你可明白?”
善人听得悲喜交加,悲得是老友即刻就要阴阳两隔;喜得是算命的话没有虚言;果其应验了。
善人恳切地对师太说:“老友放心,我明白了你的心事;您还有什么交待?”
此时、静珠低着头、早已羞红了脸。
师太又说:“老友、我今年苦熬七十八岁,从十八岁开始出家为尼;整整六十年,没人知道我的身世?我俗姓李,名弱清。广东南海县人,先祖在南明时为辅相。清顺治八年,先祖抗清复明无望;逃到南海一个渔村落脚,后做生意家道兴旺。传到我父时,已是南海有名富户。我自幼琴棋书画、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无不精通。”
师太说着,浊泪在枯眼中打转;长叹一声又接着说:“我家人丁不旺,传到我时只有我是女儿身;己经绝后了。我父亲特别好酒。有一次做了一笔大买卖,足足挣了上千两银子;他一高兴就和生意场上朋友海吃狂喝,大醉之中将先祖抬出向狐朋狗友炫耀当年如何起兵反清复明的英雄壮举!那天傍晚,清庭将我家一门没留一个活口。我命大,正好在庙里进香许愿;逃过一劫,遂看破红尘为家为尼至今。红尘浊世、颠沛流离!还好有一徒儿静珠,聪慧过人、文静淑濒。我已将我的一生所学和防身武艺全数传于她了,静珠日后可助你家公子成就大业。”
“唉!天命不可违、天机不可泄?”
师太转过身子从后面靠垫后抽出一卷图轴,用枯黄的双手将图递于善人。对善人神密说到:“此图不能打开,待日后公子成亲之日;你交于儿媳静珠。”
师太对跪在地上的徒儿静珠说:“徒儿啊!为师就要圆寂了。此图待以后你要好生收葳,不可给公子知道。待日后你和公子在一虎踞龙盘城楼上称王时,必有一日白虎吞龙;城中火光冲天,杀戳四起。你和公子携幼儿仓皇出逃,逃到一芦苇荡内将此图打开;你一看就明白后半生如何了?”
“善人、静珠,我就要到回方极乐世界回道长话了。我圆寂后,烦请将我肉身用两个有荷花图案的陶缸,将我放坐在缸内;两缸上下对着盖严。深埋到庵后桃树后下,不留坟头和碑字;阿弥陀佛!”
静心师太坐在床上,双手合上;说完闭上双眼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