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白崖城关隘是一座宽约三百多米,菱形不规则的城墙,横卧在长河的南岸,北岸是一条已经完全冻结的长河。夏季的时候,河水从关隘的右侧缓缓的流过,可是这时候,河上堆满了易燃的树枝,上面洒满了易燃的火油。
李伯峰从盖牟州调来的工匠和工程器械,日夜对白崖城攻打了三天,除了丢下二三千具尸体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李伯峰和孙信仁做在毡帐中,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李伯峰可不想因为一座小小的关隘,再损失几千名手下的勇士了,便叹了一口气道:“孙俟斤,你看现在怎么办,这仗没有办法打下去了,不如我们暂时撤退,将此事汇报给痕德廑可汗如何”。
这时候,李伯峰和孙信仁还不知道,痕德廑可汗已经从安市州撤兵了。孙信仁不甘心,张天成的偷袭让自己损失了一千多名牧民,攻打白崖城又让自己损失了一千多名士兵,现在说放弃,孙信仁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还有跟手下人交代。
这是已经不是面子上的问题,自己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孙信仁咬咬牙道:“孙俟斤,如果我们现在就退,痕德廑可汗那里我们怎么交代,要是痕德廑可汗问起这件事情,我们俩脸上也没有光。现在我们已经骑虎难下,白崖城必须要攻打,绝不能就这样沉沙折戟”。
李伯峰其实也不愿意退,白崖城的强大就是对盖牟州的威胁,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把这一万多人全部丢在这里吗?李伯峰心里其实比谁都急,自家门口多了一只饿狼,如鲠在喉的感觉只有李伯峰明白:“孙俟斤,那你说怎么办,这样攻打白崖城也不是一个办法,除了增加伤亡外,什么都得不到”。
孙信仁当然也不会继续拿鸡蛋去碰石头,白崖城的武器太厉害了,而且地形狭窄,根本没有办法展开太多的兵力,正面进攻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孙信仁眯着一双小眼,向四周打量了一下道:“李俟斤在盖牟州多年了,难道就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小道可以通往白崖城的背后吗”。
不用孙信仁说,李伯峰早就考虑过这样的问题,通往白崖城的小路,不要说有十条也有八条,可是却没有一条好走的,而且要避开山中的部落,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伯峰摇摇头道:“小路有是有,可是想悄无声息的潜入到白崖城的背后,根本不可能,一旦行踪暴露只有死路一条”。
“李俟斤,办法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不成功”
“孙俟斤,这小路人多了,很容易暴露行踪,人少了,即使到了白崖城的后方,也没有什么用处”
“李俟斤,是不是胆怯了,要是李俟斤不愿意,某派人去”
李伯峰被孙信仁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说道:“通往白崖城后方,最快的有两条路,一条从北边的南沟绕到小庙沟,一条从南边的关门山绕到白崖城的西山,这两条道都不好走,但是最快,不知孙俟斤想从那一条道走”。
北路要通过渤海国的境内,孙信仁不想现在跟渤海国有什么冲突,便说道:“我们走南路,出一千名精兵偷袭西山,最后里外夹击白崖城如何”。
李伯峰知道孙信仁不死心,也只好同意道:“既然如此,你我各出五百名精兵,偷袭西山,内外夹击白崖城”。
张天成的心情糟透了,被人一路抬着,翻山越岭来到石湖,这里离白崖城后方只有六七里的山路,半天就可以到达。石湖附近住着一个一千多人的靺鞨部落,部落酋长阿布泰竟然是阿布思利的一个远方叔叔,听说张天成到来,硬要留张天成住上一晚才能走。
张天成不想留在这里,可是身边的人却一个个比吃了兴奋剂还高兴,让张天成只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不就是几个穿着布衫、披着毛皮,头上还插着各色羽毛的靺鞨少女吗?比起自己家中的几个婢女差远了,用得着这么兴奋吗?
王保康一脸兴奋的拍拍地上趴着的张天成,乐呵呵的道:“张兄弟,你在这里跟阿布酋长先聊着,某出去一下。呵呵,某马上回来……”。一个靺鞨少女拉着王保康往帐外走,王保康一脸猥琐的向张天成直笑。
张天成恨的牙痒痒的,这算什么事情,也太不注意影响了吧!“我抗议,给我留一个”,张天成张了张嘴,没有好意思喊出来。
阿布泰一手托着酒杯,一手抓着一根烤的焦黄的鹿腿,胡子上和嘴角便残留着透亮的油迹,一对乌黑的双目在张天成的脸上扫来扫去。阿布泰哈哈大笑一声,惊得张天成一激灵,“张贤侄,可是看上族中那个山娘子,不妨跟某说说”。
张天成趴在木板上,被人抬进毡帐中,什么女子也没有看见。虽然没有看见,但是看见身边一个个人手舞足蹈兴奋的样子,张天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家里的花那里有这里的野花香。张天成眼巴巴的看着王保康兴高采烈的离开毡帐,听见阿布泰的话,失落的心一下子燃烧起来:“呵呵,阿布酋长,你看某现在的样子,还行吗”。
“怎么不行,某像你一样年轻的时候,身边不说有上百个女子,也有二三十个”
阿布泰好像没有听明白张天成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想某当年,一双手就能撕开一只虎,一抬脚就能踢死一条狼……”。
阿布泰正在憧憬着自己年轻时候光辉的形象,一个山民慌慌张张的跑进毡帐中:“酋长,不好了,出事了”。
“慌什么,没有看见某正在招待贵客吗”
阿布泰一脸的不悦,自己好不容易能在人前显露一把,被跑进来的冒失鬼给搅了雅兴。阿布泰瞪起眼睛道:“出什么事情了,快说……”。
山民被阿布泰一吓,把到嘴边的话忘记了,“嗯……”,山民看看阿布泰,又看看张天成,这才想起来道:“酋长,刚才有人来报,在北沟里发现有一千名的契丹人,还杀死了我们两个山民”。
“什么,契丹人”
阿布泰从一张虎皮大椅子上跳了起来,契丹人跟靺鞨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来往,突然出现在这里只能是一个原因。阿布泰马上冷静下来,看看张天成道:“贤侄啊!看来契丹人是冲着你们来的,你说怎么办”。
张天成倒是没有隐瞒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的原因,更加没有想到在这里能遇到契丹人,眼珠一转道:“此事因某而起,某现在就离开这里,想必契丹人也不会为难阿布酋长的”。
阿布泰一乐,看着很光棍的张天成道:“恐怕现在你走不了了,北沟是通往白崖城的必经之路,契丹人不是针对我们的,但是却杀了我们的人,贤侄难道不想帮某,就想一走了之吗”。
张天成见阿布泰并没有出卖自己的意思,便说道:“某愿意跟阿布酋长共进退,不过现在需要把这个消息通知白崖城,让他们早做准备”。
阿布泰摇摇头道:“就这些契丹人,还用不到别人帮忙,本族中的勇士就能把这些土狼全部消灭”
“愿意听候阿布酋长的调遣”
张天成知道阿布泰手下有千八百名勇士,现在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作战,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那有不胜的道理。张天成抱拳道:“阿布酋长,契丹人是想偷袭白崖城后方,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在北沟打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
靺鞨人长期生活在深山老林里,面对面打阵地战,恐怕不是契丹人的对手,要是在丛林里打游击战,靺鞨人还真不会含糊。阿布泰大手一挥道:“通知周围部落里的山民,马上到部落中集合,那些契丹人敢杀某的山民,某要让他们一个也不能活着走出大山”。
很快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便集合起来,在阿布泰和王保康的带领下,悄悄的摸到了契丹人的两侧,在北沟中埋伏下来。
孙旭义率领着这支偷袭白崖城的契丹队伍,行走在关门山的北沟之中,心里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随着孙旭义越往北沟里走,越来越强烈,孙旭义不想偷袭白崖城后方,感觉这个计划实在不靠谱,可是被兄长孙信仁逼着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率兵偷袭。
北沟一边是刀劈斧凿的岩壁,另一边是平缓的山坡,一条狭长蜿蜒的小道,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何方。本来孙旭义想多抓几个靺鞨人带路,谁知刚一讲让他们带自己去白崖城,那些靺鞨人便一哄而散,隐秘到山岭之中。孙旭义一怒之下杀了几个靺鞨人,才让几个靺鞨人乖乖就范,表示愿意带领自己去白崖城。
北风呼啸着从山口吹过来,在山沟中与地形发生摩擦,发生呼呼的声音,好像有无数的野兽正蹬在某一个角落,静静的看着到手的猎物。
孙旭义紧了紧皮袄,好让自己暖和一些,呼啸的北风将一朵朵雪花吹进衣服的缝隙中,带走本已经不多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