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道:“钟会所率之兵,多为中原之士,皆有父母妻儿,钟会野心勃勃,一意孤行,叛乱造反,不过是独夫寡人,而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又岂能与他同心同德?只是迫于钟会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受其胁制而已。所以此战攻心为上,不必急于进攻,我即刻便向陛下请旨,除钟会之外,所有参与叛乱之将士,尽皆赦免,若有反正立功者,厚赏重奖,若能策反一两员大将,钟会军心必然瓦解,其败必不远矣。”
杜预欣喜地道:“大都督才识卓著深谋高算,末将佩服之至,若如此,当兵不血刃矣。只是要陛下赦免胡烈这些人,可是件难事,毕竟胡烈可是亲手杀了陛下的皇叔扶风王,如此大仇,又岂能化解?”
羊祜道:“胡烈杀扶风王,乃是受钟会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其实就算是胡烈不动手,扶风王亦不可幸免,所以真正杀扶风王的人,是钟会,冤有头,债有主,这仇,只能是算到钟会的头上,又何必迁怒于胡烈。陛下乃圣明之主,这个道理一定会明白,胡烈之所以效命于钟会,非是忠心于钟会而是畏惧朝廷治其罪,如果朝廷下达赦免之令,策反胡烈亦非难事。”
当即羊祜便派人返回洛阳,上书司马炎,请求司马炎下达赦免令。
司马炎接到羊祜的奏章之后,颇有些犹豫之色,乃唤贾充前来商议之,贾充道:“羊太傅之计甚妙,陛下何不许之,此赦令一出,叛军必然瓦解冰消,荆州之患,可以除也。”
司马炎道:“钟会罪恶充盈,罪不容诛,而他手下那些部将,为虎作伥,血债累累,如此轻赦,朕又如何对得起卫伯玉?何况还有胡烈,杀朕皇叔,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朕如果赦之,岂不让人笑朕恩怨不分?”
贾充呵呵一笑道:“陛下多虑了,此次赦令,不过是权宜之计,平灭钟会之后,这些叛乱之人,陛下想再如何处置,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司马炎恍然大悟,点点头,道:“还是卿多谋,如此,此计可行也。”
于是司马炎下达诏书,所有参与叛乱之人,除钟会一人必严惩不赦之外,其余诸人,一应赦免,既往不咎,如有戴罪立功者,自当论功行赏。
羊祜接到司马炎的诏书之后,如获至宝,有这份诏书在,羊祜破钟会的信心就大增了,羊祜旋即下令,进军新野,十万大军,将新野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胡烈大惊,以前晋军攻打新野,也不过是少数的兵马,以滋扰试探的方式来打,这回羊祜亲率十万大军前来,看来晋军是要动真格的了。胡烈自知不敌,不敢出城迎战,下令紧闭城门,固守城池,另一方面派人向襄阳的钟会紧急求援。
关乎荆州门户之危,钟会自不敢掉以轻心,亲自点了五万大军,赶卦朝阳,与新野守军形成倚角之势。
知道钟会的大军已在附近不远处,胡烈这才略略地心安,下令全城戒备,严防死守,单等晋军来攻城。
羊祜围城之后,却没有急于进攻,环视帐下诸人,道:“某有书信一封,欲送往胡烈处,不知诸位有谁可充为信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面相觑,这送信的差事可不好干,都知道朝廷与叛军誓不两立,搞不好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战场上生死虽然难料,但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一旦进入到敌营,那就是任人宰割呀。
这时,帐下一人应声道:“卑职不才,卑职愿往。”
羊祜视之,乃行军司马范适,羊祜微微一笑道:“此去新野送信,很可能是有去无回,你不害怕吗?”
范适躬身道:“启禀大都督,卑职与胡烈同为安定临泾人,既是同乡,早年又曾与胡烈共过事,总算是有些交情的,卑职深知胡烈素有义气,必不会害卑职的性命。”
羊祜点点头道:“好,本督这儿有书信与胡烈,你只需将书信交给他便是,事成之后,本督重重有赏。”
范适躬身领命,出了大营,径直奔新野而去。
晋军虽然四面围城,但也是相隔了一些距离,范适赶到了城下,新野城早已是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上的叛军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看得出这些士兵紧张到了极点。
范适说明来意,城上的士兵看到范适单人独骑,倒也不以为备,遂打开城门,放其入城,自有军士引范适去见胡烈。
胡烈在堂上危襟正坐,瞧得范适进来,身形动也未动,身边四名亲兵,挎刀而立,胡烈冷声道:“阁下此来,可是当说客的?”
范适呵呵一笑道:“与胡兄长安一别,匆匆已是十载,今日特来拜会,难道这就是胡兄的待客之道吗?”
胡烈冷冷地道:“如果范兄是前来叙旧的,我倒是不介意准备两杯好酒,尽一尽地主之谊,如果你来是为朝廷当说客的,那就休怪我的刀快了。”
范适看了一眼两旁的那四名亲兵,皆是凶眉恶目,直直地盯着他,就等胡烈一声令下,拨出快刀来斩下范适的头颅。
范适没有理会那些亲兵凶狠地眼神,只是慢悠悠地道:“此次前来,我正好携带了令兄胡广的一封家书,看来胡兄是不想拜读了,那好,在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说着,范适作势便欲离去。
胡烈这时才怂容道:“吾兄的书信?快拿来与我!”
范适回过身,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扫了那四名亲兵一眼,胡烈挥挥手,示意那几名亲兵退下,而后起身拱手道:“不知范兄来意,方才多有得罪,还乞见谅,若真有吾兄家书,还请赐下。”
范适意味深长地道:“原来胡兄也不是负情寡义之人,把兄弟亲情看得也很重嘛?”
胡烈长叹一声道:“烈自知自绝于朝廷,今生再复无缘与兄弟相见,生死永隔,诚为人生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