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出气
到百罗的车程大概要五天快马,足见高卑国土的辽阔。李敏一行现在不是直接前往百罗,具体目的地,她这边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大概是由于国王带了四个孩子一块出行,行走的路程不无意外需要非常谨慎,防止他人埋伏偷袭。
这里于是要说到高贞早年在国内外游山玩水的好处了,似乎,连这方面的官员,都没有高贞本人熟悉高卑的地形和道路。
李敏开始发现这个爹,记忆力非常了不得。
高贞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本来,过目不忘不算是稀奇事儿,像她表哥徐有贞年轻时,对于四书五经是倒背如流,都算得上是过目不忘。这可以归结为年纪越小记忆力越好。可是,高贞不一样,到这个年纪了,记忆力竟然远胜年轻人。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的正常水平了,可以堪称为鬼才。
和她老公一样喜欢下棋的这个爹,在行车路程中无聊的时候,抓起她表哥来下棋了。
徐有贞走进国王的马车内,在拘紧的车厢内对着国王双手微拱行过必要的礼节。
高贞微眯着丹凤眸,对他说:“徐状元的才华,哪怕是在高卑,朕都是有所耳闻。”
“草民万不敢当。”徐有贞谦卑道。
“徐状元坐吧。朕酷爱对弈,只是,朕几个孩子反倒是对此兴致缺缺的样子,在王爷来之前,朕只好找徐状元来解闷。”
徐有贞小心地坐在了棋盘对面。
齐公公把两盒棋子端了上来,打开棋盖,高贞喜欢拿白棋,徐有贞只好拿了黑棋。
伴随大马车轮子向前在雪路上滚动的声音,棋局一步步慢慢行走着,可见对弈的两个人都极有耐心。
这两个人,都是她的娘家人。李敏只要想到这儿,都觉得这事够复杂的。因为,高贞,本该是徐家的女婿。当然,徐娘子没有嫁给高贞而是嫁给李大同后死了,入的是李家的户籍,死后葬的理应是李家的坟。上回李老太太还和她李敏提过,说是要给徐晴的坟墓重新修葺,搞的漂漂亮亮的。
可谓是已逝的先祖都能沾上在世子孙的光。李敏对此却不太想。原因很简单。想她那娘,是个看得开的人,何必搞这种形式主义。人死了就死了。死去元知万事空,也就是说,人死了,当然什么世间万物都带不走的。现世的人,给死人再搞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再说,坟修的太好,以后,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或许千年以后来个盗墓贼挖了他们的坟呢。谁能不知道盗墓贼最喜欢奢华的贵族坟墓了,到时候只怕本末倒置,搞到家人的尸骨被挖出来弃尸野外。
说到死人,说是带不走任何东西,却有一样东西,是可以带走的,是活人的思念。
无论李大同,或是她这个亲爹,对她娘徐晴都是念念不忘的一段情。更何况,徐家人幽怨良久的亲情抱憾了。
徐有贞作为徐家代表,理当对她这个爹,哪怕事后知道高贞貌似在这事上没有致命的错误,但是,那点小小的积怨,肯定是会继续存在的。
大概徐家人最怨的是,在徐娘子身临险境的时候,高贞并不能出现来挽救她们母女。当然,他们徐家人在那个时候对自己女儿外孙女同样是爱莫能助。责怪他人,不就是责怪自己?
徐有贞犹犹豫豫的话,堵在唇口上,老半天开不了声音。看着对面这个高贞,却是好像专心致志地下棋,并不知道他们徐家人在想什么。高贞是不知道,或是说故意装糊涂?
想到这儿,实在让人有点恼。
李敏一路基本上是在国王的马车内,主要一是高贞病没有全好,需要她这个大夫指导太医继续给他看护和治疗。其二是,高贞有意让她留在这儿。
或许是由于父女俩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次面。比起三个儿子到底是都在一皇宫里的人,高贞最少都看过三个皇子。如此一来,对这个女儿最为遗憾。
想多点父女相处的时间。犹如二皇子对皇太子说的那样,可惜,相遇的时候,她已经嫁了。
女儿都是爹的小棉袄。
嫁就嫁了,这本来没有什么,女大当嫁。但是,不舍是真的。这种对女儿的依恋感情,不是当爹的人,恐怕都无法体会。
高贞为此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当然只是在私下,趁着没有他人的时候,和齐公公发的牢骚,是这样说:“这个朱隶,听说让万历爷很头疼又恼火。朕,偶尔也有这种感觉。不要他不得,得他,又忍不住烦恼。”
“国王是——”齐公公听不太懂他的话,迟疑地问。
“你想想,要不是这人娶了朕的高敏公主,朕的明珠遗落民间,变成他人屋檐下的孩子,惨遭后母继姐妹的残害,据说还被那个可恨的三皇子给未婚先休。是他,挽救了敏儿,这点朕倒不能说他错。只是,朕现在遇回公主的时候,公主都有身孕了,基本上,不可能继续留在朕的身边。你说,他是不是要让朕感到恼火?”
齐公公大智慧地接话道:“国王的恼火,怎能和万历爷比呢?国王和公主以及公主的驸马爷,都是一家子。大明皇帝和护国公府的人,是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远亲,亲缘关系,必定没有国王的近。”
高贞瞥了瞥齐公公,知道齐公公这都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不说对朱隶这个女婿那种两面复杂的情绪不知道如何处置,但是,对那个曾经那样对待他女儿的男人,敢把他这么美好的女儿休掉的男人,高贞定是不用二话,早就恨之入骨欲除之为快了。
然而她这个爹到底是老奸巨猾的,当事人朱璃不仅是毫不知情,甚至是浑然不觉。朱璃只知道,他到高卑之后,不是受到了敬贤皇太后与在野那些大臣的冷遇了吗?如今高贞回来以后,倒也马上派人来慰问他。到今时今日,国王一行出行的时候,把他都给捎带上了。
三爷的感觉是,哎,高贞对他还不错,印象好像对他挺好。这颗心一下子,变了。
马维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朱璃那种来高卑以后被卢毓善设计开始的郁闷,到现在貌似终于有了转机。三爷的心情,貌似心花怒放一样好了。
对此马维脑袋里响起了警钟。想的是主子心情好莫不都是与李敏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而京师里李莹的妒忌心可以算是一绝的。像他们上次到付亲王府的事儿,不知道有没有走漏了风声。毕竟朱璃来时带的人里头,朱璃当初出来时可是答应过李莹,带了她安排的人。
说李莹会不会后来得知事情真相,因为妒忌使然,到皇上去参自己老公一本,可能不一定会。但是,李莹会不会做出其他什么事,总归让人心里不怎么踏实。
朱璃接到了风声说,说高贞与徐有贞在下棋,好像听说高卑国的国王棋艺很好,连徐状元都要甘拜下风。此等情况下,高贞突然发出感慨,莫非大明国内已经无人研习棋艺。于是,朱璃被邀请到了国王的马车里。
那时候,李敏在车内,与他们隔着一片水密状的珠帘,串成帘子的珠子是一颗颗细小的黄豆状的小玻璃珠,高卑国的工匠看来对琉璃的制作工艺不比大明的差。这些琉璃珠子硬是能磨砺到差不多大小,紧密地串在一块儿时,几乎密不透风,是比那个纱帐更具遮隐性也更显浪漫风味。
她这个爹,好像每样事都很讲究浪漫,浑身洋溢着诗情画意的男子。
朱璃第一次走进国王的地盘,感受到的气氛,似乎就是如此。眼瞳子一眯,想起了家中的老八。
那个完美无缺犹如碧玉一样的八爷,是博学多才,不仅底下众多各行各业的人才精英都被八爷所拉拢,要是八爷自身没有一点才干,也无法令这些人心服口服地服从。
朱璃可以想起当年皇子兄弟们一起比诗,在皇家宴席上,皇上让他们兄弟们吟诗或是比武,来刺激他们的斗争心竞争心,是常有的事儿。老八每次写出来的诗作,得万历爷的评价均是才华横溢,却只是有点东西差那么一点。
说的正是朱济过于风花雪月了,少了点实在的硬气。
相比朱济,众兄弟中说到诗文最好的,却是他人想都想不到的一个人。对了,是十一爷朱琪。
朱琪在兄弟里头,一直和老九被誉为老八的跟班,做什么事都风风火火的,大嘴巴的毛病,经常惹得皇帝哭笑不得的。
如果平心而论,朱璃相信皇帝是喜欢朱琪这个孩子,可能比起太子、他或者是老八,都要来的喜欢。原因很简单,朱琪很真。
朱琪的那股真,表现在射艺上,那就是在皇子中独树一帜,同龄人中除了朱理无人能比,算是皇帝的骄傲。朱琪的那股真,如果表现在其他地方,比如诗作上时,或许文采不比朱济那样词藻美丽而工整,但是,可以让人感觉到诗人的豪情万千。比起朱济文采博人眼球却同时软软捏捏好像娘子似的,无疑,朱琪的率直,更让万历爷喜爱。
想到了朱琪和老八,朱璃面色微暗,走到了高贞面前,恭谨地行礼道:“大明使臣参见国王。”
“平身吧。”高贞望着他像是心情很好地笑着。
这让朱璃的精神为之一振,不由心头快要发痒了。说真的,什么人都好,如果被人夸,被人用赏识的目光看着,到底都是会不由自主地心动。
高贞看他的目光看来那么自然,有种好像相见恨晚的感情,说话又很平实,不像拍马屁。朱璃想不到任何高贞这幅神态有对他做假的可能性。
何必呢?高贞何必对他做一副假惺惺的形态。不过,为人谨慎的三爷,肯定不会像那些小屁孩一样马上转入得意忘形的姿态,老样子,一举一动都很警惕。
他是大明的使臣,大明与高卑的友邦,国王明智大气的话,该礼待大明使臣。
在坐在齐公公搬来的,可以固定在马车内的一张圆杌时,朱璃好像听见了背后珠帘轻微的颤动。他背部不由自主地挺直。
知道,她在珠帘后面,她这是看见他来了,所以有所触动了,是吗?
李敏抬眼望过去,是能透过珠帘的缝隙,瞅望到对面几名男子的身影。不无意外,朱璃进来后的一举一动,尽收到她眼底去。但是,这怎么看,俨然都没有她老爹那个表情最精彩。
别人怎么想她不清楚,可是她这个爹,据她几日揣摩下来,能得一句总结:猫样!
知道猫吗?猫那张面孔,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笑眯眯的,在笑眯眯中,逗弄眼前的猎物时忽然会随时伸出尖锐的爪牙。她爹的表情,看来无时无刻都是一枚典型的猫爹。
猫爹笑咪咪的,和徐家人下了会儿棋,棋局貌似在两人纠结的心境中同时走到了僵局。猫爹心思一转,这哪儿行啊?他是要和徐家人打好关系的,毕竟那是他曾经喜欢的女人的娘家。于情于理,都是该和徐家人化干戈为玉帛的。
可他的诚意徐家人不一定接受,毕竟他们徐家女儿死的时候,他都无踪无影的。这可怎么办?
猫爹突如其来一个主意,想吧,自己好歹是个国王吧,这个老奸巨猾的心思是有的,想要和对手突然变成朋友,一个最好的主意,不过是赶紧找到了两人之间共同的敌人。这感情突然因为某人变得同仇敌忾了,这个之间的关系不就慢慢变成战友一般的紧密了。
李敏掠过猫爹那个表情时,显而易见的那个想法,都写在高贞的脸上了。只是,一个徐有贞正警惕朱璃的到来,朱璃却被猫爹无害的笑脸给迷惑得团团转。
猎物,全在猫爹的爪牙下面了。
打了声喷嚏。被猫爹这股暗然的得意给刺激的。笑不能笑。
不明其意的小丫鬟,紫叶赶紧给她再找件衣服。
李敏拒绝时,感觉珠帘外面好几双疑惑的眼睛望了过来,仿佛要穿过珠帘看清她的心事。
只能说她一举一动,貌似都能牵动这所有人的神经。
徐有贞反正认为她不会无缘无故打喷嚏的,实际上李敏这声喷嚏真的是不由自主控制不住的没有什么对表哥暗示的地方。可徐有贞不这么想。
朱璃的背挺的更直了,像现代的小学生那样危襟正坐。或许在他的心里,比徐有贞更料定,她这声喷嚏别有意味。
高贞好像是琢磨着,嘴角微微扬着,倒是没有对她这声喷嚏有任何表态,对齐公公说:“把棋盘端上来吧。”
棋盘?桌子上不是摆了一盘棋了吗?
众人正愣着,想是怎么回事儿。齐公公是十分小心的,把高贞和徐有贞没有下完的那盘棋,原封不动地先挪下了桌面。
重新拿出的期盼,是个圆形的棋盘,上面有数十个格子,摆放着的是圆溜溜的琉璃珠。
李敏瞅到的时候,不禁眉头一挑,略微放下了手里正拿着的药书。
这,不是跳棋吗?
高卑国的文化,因为地处大明以北,大陆西部以东,融化了东西方风格不言而喻。像高卑人穿的靴子,大都是从西方传过来的一种服饰文化。于是,西方发明的跳棋。在高卑这里现身并不奇怪。
大明人与高卑国接壤,从高卑国那里,也学到了不少从西方传来的东西。跳棋这个东西,据说万历爷在宫里都保存过一副。可以说,朱璃和徐有贞,理应都是听过的,知道这个东西,但是,具体有没有怎么下过,这两人八成浅尝而止。因为大明流行的,不是西方的棋,是大明自己本身的棋。
俨然,高贞这人,是个开放的君王,对哪个国家的文化,都是保持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并不会因为民族感情单纯的排斥。因为他知道固步自封没有任何好处。
“这几日,朕下围棋下的有些伤脑筋了。毕竟,徐状元才华斐然,棋艺精湛。所以,三皇子作为大明国使臣来到朕这儿,大明与高卑是友国,就不想那种打打杀杀的棋了,下这种不吃人的棋吧。”
高贞这几句话,无疑说的有些妙。听得李敏都饶有兴致,益发感觉自己这个猫爹,是这么的一流口才。说起围棋,那吃子,肯定是涉及打杀,这没有错。跳棋,确实不需要吃掉对方的棋子,只看各自本事,谁走的快,谁就胜利。
不用说,这几句话,一样合了朱璃的口味。徐有贞保持高度警惕和戒备。但是,他们只能听国王命令做事,怎么能说不是。
要徐有贞说最质疑的一点,无非是高贞那副好像让人看不明白的表情。高贞是怎么了。高贞难道不知道,朱璃曾经抛弃过李敏?或许真的是不知道的。要知道,他们徐家人,对这个三皇子,是早恨得想大卸八块。
三个人,每个人选了一种棋色,开始下了。
李敏手指翻着书页,由于离的太远,有物体遮挡,是没有办法看清楚他们怎么下的棋。对此没有关系,有个人,在她身旁是唠叨了起来。
那个人,即是卢毓善,高卑三皇子高卓。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高卓据说,听的她那些小丫鬟报信儿,说是整天不是缠着老二,就是缠起了老大。结果,二皇子莲生是个出家人,每天要做的事是打坐,闭目诵经。皇太子高治,要帮国王处理很多事,忙都快忙死了,哪有时间搭理一个小屁孩。
到那天,高卓说是亲自卷着袖子给皇太子的马喂饲料时,被高治一个瞪眼:滚!
说高卓是想给皇太子的马下毒,那是不可能的,高卓要下毒肯定也是直接给高治下,下给马干嘛。所以,高治这一吼,是想着高卓的身体不如他和莲生,冰天雪地的气候下,穿的东西根本都不抵事,这样给他的马喂马,高卓要是被股寒风吹出病来,他高治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敏每想到这传言的事儿,是想,到底有猫爹在以后,一切变的不太一样。要换做以前,高治一个鞭子抽过去,还用瞪眼睛不讨好地对高卓喊滚吗?
高卓也是,被高治吼了以后,八成被顺武给说通了,倒是没有真的去找高治算账的样子。
有个爹在,爹管着底下四个孩子。四个孩子平常小打小闹可以,但是,一家之主在上面看着,始终是不让出事儿的。
不知为何,想到这点时,李敏心头涌起了一股酸酸的味儿。这种味儿,八成是被她老公给说中了。她在这个世上几乎是孑然一身,所以,其实内心里比任何人都渴望真正的亲情无疑。
要不是这个爹回来,她高卑的这个家,也算是散了的,各顾各的。但是,猫爹回来以后,一切都大相径庭了,真正,有种家长在,孩子嬉闹的气氛,典型的家的气氛。
她这个爹,和万历爷,真的是不一样。
高卓不知道她想什么,只知道,去找老大玩,老大不喜欢他添乱,去找老二玩,老二更喜欢诵经,最后,只剩下来找她这个姐姐玩了。
想当初,这个姐姐,无疑是他最讨厌的。因为不过是个落魄大明子民的女儿,凭什么可以跻身到他们高卑的皇室里头。结果到最后,他只能找这个姐姐了。谁让,老大老二都很喜欢这个妹妹多过他这个弟弟。
高卓给她奉献上了一袋花生,是照着听说她在大明教人做的霜糖花生,依样画葫芦做出来的。
李敏看着他让人做出来的花生卖相,算得上有模有样,一挑眉,说:“辛苦三皇子了。”
“公主说的什么话?公主倘若喜欢,公主如今都有了身孕。国王早说了,仅是做公主喜欢吃的口味。公主喜欢吃什么,和我说。我让人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小屁孩的话,到了最后一句显露无疑。
李敏嘴角轻抿着,像是在压着一抹笑意。
高卓侍奉她再吃另一颗花生,见她不像老大老二赶她,简直是感动到快泪流满面了。要说这人,最怕也就是孤独。像国王说的那样,他除了他们这些兄妹,没有什么特别的亲人了。闻家人,都被杀的杀。
李敏低头看着他这张有些兴奋的脸,想这人,到底都是趋利避害的。知道哪儿那些人对自己好,就投奔哪里。
珠帘外面的棋局,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高卓对此的兴趣也是有的。他的视力远比李敏来的好,站在前面,又不怕对面人说他偷看,肆无忌惮地在旁观摩。同时,给李敏做了实况转播。
要说这个弟弟当解说员真够给力,不仅用无声的嘴唇向她传递消息,毕竟也怕声音会干扰到正在下棋的人,另一方面,让太监拿来了同样的一副跳棋,照着对面人下的步骤,现场给她摆起了棋局。
李敏这下相当于近距离观看对面的棋局了。如果高卓没有弄错,这盘棋,看出,有点玄机啊。
跳棋不比围棋,下的速度要快的多,一局结束所花的时间也不长。
一盘棋结束以后,朱璃垫底。
作为大明的使臣,相当于万历爷的代表,朱璃当然也不愿意输棋给皇帝丢面子。可是,到底是自己不熟悉的棋类,所以,输,可能是理所当然的。再有,高贞的态度极好,让他这个输的人,都输的心服口服。
只听高贞这样说:“三爷远道而来,为了大明与高卑之间的友谊,不辞辛苦。如今又陪朕下了一盘棋,三爷这是让着朕了,让朕都心存惭愧。”
听这话,朱璃急忙站起身,答:“国王棋艺精湛,是天下无双。臣,是输得心服口服。”
高贞摆摆手:“谦虚的话不用说了。三爷到高卑,为了高卑也做了不好事情。高卑理当答谢三爷。”
说着,是要给朱璃赏赐。
朱璃感觉这简直是天上掉下大馅饼了。出了国王的马车,回到自己马车的路上时,头脑都是一阵懵,被惊喜砸掉的懵。
马维跟在他身后也在想,难道这个高贞,真如外面所言,只是个草包皇帝?那么之前,兴州城内叛变之所以能解决,究竟是谁做的?真的是高贞吗?
文弱,诗情画意,只爱吟诗下棋的文人雅士,怎么看都不像是当皇帝的料。有万历爷兢兢业业的政绩做对比,这高贞,是不是太儿戏了。
朱璃拧着眉头想着,想那个老八,也不会像高贞这样。大方到,给一个输棋的对手赏赐。
“主子,国王的赏赐来了。”
不过会儿,齐公公带着高贞的赏赐来到朱璃的马车。马维进来先通报。
朱璃下了马车,来接受国王的赏赐。
齐公公手持高贞亲自书写的圣旨,有模有样的宣读着:“奉天承运,国王诏令,兹大明使臣三皇子朱璃,颇得朕心,为朕排忧解难,为此,朕赐三皇子红粉知己,为三皇子排忧解愁。”
两个高贞赏赐的女子,走到了朱璃面前。只见一个蛮腰蛇身,五官妖艳,简直是个妖精般的能致命吸引男人的美人儿。另一个则身形丰腴,尤其屁股特别的大,五官倒也长的端庄,好像是个很能持家的良妇。
马维当场就为朱璃傻眼了。
想这个高贞,真是够那个的,自己风花雪月不足矣,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给印象好的朱璃都送上了女人。这两个女人,如果带回去京师那还得了。李莹那个大妒妇,肯定得爆胎。
朱璃看着这两个女子,瞅了一圈,脸色倒是自然的,回头,对齐公公说:“国王的赏赐,臣十分感激。”
意思是回收下。而实际上,他朱璃真没有任何权力说是不收国王的赏赐。
齐公公眯眯眼,对两个女人说:“好好侍奉三爷。”接着,转身走了。
“三爷?”马维摸着心口的胆战心惊,不知道哪儿不对。
朱璃背过这两个女人,冷笑一声:“他哪里是给本王送女人,是给本王送仇恨吧。”
马维一惊。
齐公公回到马车内,回答高贞说,朱璃把女人收了。
高贞高兴地点点下巴:“他要是不收,装糊涂,那就不是三爷了。”
朱璃到这会儿能看不出来吗?肯定看的出来。两个女人,都那么明显的,是要到他王府里闹事的。高贞对他朱璃其实怀的什么心思,可想而知。
徐有贞心里头,是在琢磨刚才那盘棋。其实刚才那盘跳棋,高贞有意地把自己的棋子给他的棋子搭桥,如果他不合作的话,说真的,想赢朱璃还真不那么容易。
高贞的心意,他徐家人收到了。在面对外敌,在面对曾经伤害过徐晴母女俩的人,高贞和徐家人是一个阵营,没有区别的。这点,徐有贞不能说不对。
嘴里悄悄吐出了口长气。徐有贞再抬头看对面这个国王,有种感觉,这个国王,远比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猫爹这是为女儿出口气。李敏自然收到了。
朱璃走了以后,高贞把女儿叫到了身边,眯着老奸巨猾的丹凤眼说:“听说皇上,十分热衷于给王爷送女人是不是?”
李敏心口一热,道:“皇上有皇上的理由。”
“万历爷的理由,是想让朕的女儿,朕的小棉袄受委屈。”高贞说。
徐有贞听着都表情一粟。
“没有关系。”高贞对女儿说,“以后,皇上给朕的女婿送女人,朕就给皇上公主们的驸马爷们也送女人。敏儿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噗!
高卓一口茶水射到了地上,慌忙跪了下来说自己失态了。
对自己这个心性还没完全成熟的孩子,高贞的丹凤眼夹了夹眼缝儿,道:“莫非三皇子有更好的主意,为朕排忧解难?”
高卓嘴角一勾,勾出一抹狡黠:“儿臣以为,国王的主意已经很好了。但是,如果能让皇上皇后的孙女们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国王给她们的驸马爷也送女人,那就更好了。”
不用说,高卓的这个馊主意传到了外面大皇子二皇子耳朵里。高治傻了有一阵,最终他身边的人只听他这样叹:“没想到这个小子,终于是聪明一回了。”
莲生双手合十:哦弥陀佛。——嘴角那抹笑意却也没有变。
那天夜晚,赶路的车马在拐进一个山坳里后,突然都停了下来。
只见士兵开始奉命在这个地方扎营。
李敏得空下了车。发现这里野外的空气清新,满天都是星辰。地上的雪,可能这里地形特殊的缘故,并不厚,很适合驻兵。
紫叶和春梅,听说了那边有个湖,这个湖不同其他湖,像温泉一样冒的是热水,因此高兴地拎着木桶,准备去采热水了,可以让李敏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两个小丫鬟一路走,一路说起悄悄话来。
“听说孟旗主去接王爷了。”紫叶说。
孟浩明没有随李敏一块出行,是奉了李敏的命令,和国王的另一路人,一块去和来高卑的朱隶汇合。
就此,紫叶促狭地看了看春梅:“姐姐,几日没见,会不会想孟旗主?”
“你说的什么话。”春梅直往她脸上瞪眼,别开对方的目光,脸蛋却忍不住一阵烧红。
这段时间来高卑,说是都为主子做事,各忙各的,但是,见面的次数反而比在北燕的时候多了许多。毕竟随李敏来的人不多,工作交接方面,时不时要接触到。那个感情,自然而然升华起来。
紫叶为此撞了下她胳膊,意指她们身后某个人:“你瞧瞧,这人可耻不可耻,到至今都还做着白日梦,我都替她羞。”
喜鹊拎着另一个木桶,可能是知道跟她们过来打热水的。现在好像听见了紫叶说的话儿,脸蛋涨的紫红,恨不得抓起拳头。
春梅淡淡的,倒也没有去看喜鹊的那张脸,将心比心,她这人心肠软一些,总觉得喜鹊不过也就是个无辜的连累者。要是没有尤氏给喜鹊安了一个白日梦,喜鹊能做吗?
“姐姐是心肠好,要是我——”紫叶对她这幅好人态度摇摇头,“我直接让我二哥揍她一顿,关在柴房里打,看她知死不知死。打醒她,其实也是为她好,知道吗?”
“你二哥是要随王爷来。”不喜欢再谈喜鹊的话题,春梅转移话题说。
“是的。”紫叶对此承认,“伏燕没有回来前,我二哥,都是要照顾王爷的。”
伏燕不是说,找念夏的线索都找到高卑来了吗?怎么到至今一点风声都没有。想到念夏,两个小丫鬟的心头一块沉了。念夏生死不明的时间,太长了些,让人都不知所措,一天天无消无息过去,只能让人越联想到坏的。
终于通过高卑士兵们的指引,两个人拎着只大木桶找到了那个湖。那湖水不仅在寒冷的冬季里没有结冰,而且冒着热气的泡儿。
丫鬟们兴奋的,把这个自然奇迹跑回去告诉给李敏。
很久没有洗澡了。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不天天洗澡本就是一件心理上不太好受的事。有时候李敏都很幸运最少自己是穿到福贵人家,想洗个热水澡的奢侈,随时可以办到。
出行了的话,这种奢侈,可真的是变成奢侈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李敏可以理解,也就忍着。但是,现在眼前有了不用忍的机会。
李敏听了小丫鬟的汇报以后,确实是心头痒了,跃跃欲试。
由紫叶她们带路,李敏带了些衣服和洗浴用品,亲眼去看看这个洗澡池如何了。
去到现场,只见这个湖,准确来说还不能说是湖,湖的旁边接连着好几股山中的热泉。
寻找热源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个天然澡池。这里的池水,无意比那湖水更清澈,因为是注入湖水的源头。而且,四周有石头,有林子遮挡。几乎是围住了四周。
李敏把脚探进水里试了下温度。泡澡对于她孕妇来说,不太适合。但是,好在这个水温导倒是在这个寒冷的天气里刚刚好。
侧面某个石壁的泉眼里像龙头吐水一样,飞出了一条源源不断的热水流,相当于天然的热水器喷头。
天然的淋浴,简直是太美妙了。
李敏决定了,一定要在这里淋浴,冲掉几日来的身上的尘埃。对孕妇而言,保持清洁干净是很有必要的。只见这几天她在车上憋的,好几个地方都发痒。
几个丫鬟婆子马上被分派出去,紧锣密鼓安排在了四周给她洗澡的时候放哨。
李敏在紫叶一个人的服侍下,开始脱掉了衣服。
今晚的空气很好,之前已经说过了,夜空里面都是星星,月亮。当轮的明月流泻下来的明光,在温水池里落下一个倒影。
李敏拿了条披帛,裹着自己上半身,两只脚小心地踏进水池里。
留在营地里的人,很多士兵都在忙着扎过夜的帐篷,生火,准备营队的晚饭。指挥官们有指挥官要做的事,于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些没什么事做的女人,趁男人忙碌的时候跑去洗澡了。
尚姑姑也不知道李敏去洗浴的事儿。只知道自己跑去找王德胜张罗李敏今晚的晚饭菜单之后,一回来,李敏的马车里不见了李敏的人。
包括春梅、紫叶等小丫鬟一样都不见人影。尚姑姑心头一阵慌,在看见喜鹊走过来的时候抓住问:“少奶奶呢?”
“我怎么知道?”喜鹊甩开她抓来的手。
“你怎么不知道?主子去哪里了,你都不知道?”尚姑姑说她。
喜鹊阴阳怪气的:“你不是也不知道吗?不然怎么会来问我?”
“我是去给主子张罗晚饭。”尚姑姑心里急,想这个尤氏的爪牙,占着尤氏,还真是到这个时候都得瑟着。要不是身边没有其他人,否则,她早就让其他人一块按着这人暴打一顿再说了。
喜鹊冷哼一声,好像知道她要干什么,猛然对她胸前撞了一下。尚姑姑趔趄地跌倒在了地上。
尚姑姑为此怒得咬牙,手指指着她,刚要说什么时,只听大山里头,突然传出了一道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