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将整个渔村渐渐覆裹。
其中一个刺青的白毛混混扒了下头发,愕然看着这对还有心思交朋友的男女,忍不住冷笑。
“霍帝斯,你还真是好命,临死前还有这么美的女人给你陪葬,真是做鬼也风流。”
男人突然轻笑,眼眸微挑,“是吗?我做不做鬼,我不知道,不过么,你们几个连鬼也做不成。”
“不过就是一个瘸子,死到临头耍什么威风!”白毛混混“呸”了一声儿,瞪着他,“兄弟们,做了他!至于这女的嘛……”
白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女人的脸上来回看了一眼,笑得淫邪。
“等这个瘸子死了,我们兄弟几个好好疼疼她,美女,我们哥儿几个的功夫肯定比这个瘸子好多了!”
调戏的话都没完呢,女人手里的铁管毫不留情地招呼过来了,朝他的脸上,直接砸过去!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白毛混混捂着脸,涕泪横流,夹着鼻血倒在了地上。
夏时光抿着唇,双手握紧了铁管,目光冷冷。
表面很冷,很镇定。
可心里恐惧紧张得要命,她感觉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心脏跳得厉害。
剩下的两三个混混见兄弟冷不丁被打了脸儿,正要涌上来殴人,后面的保镖已经追上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倒在地上的白毛捂着肿得高高的腮帮子,看着面前紧紧握着铁管的女人,又愤又怒。
可看着远远追过来的一大波保镖,也只能悻悻地说:“算你狠,等着瞧吧!”
一群人转身而逃。
夏时光这才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瞬间都被抽光了,刚刚支撑她的那股狠劲儿一下子消失殆尽。
她腿脚一软,坐倒在轮椅边儿,丢开了铁管,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大概是她有史以来最有勇气,最悲壮,最惊心动魄的遭遇了吧?
霍帝斯朝她伸出手,低声问:“没事吧?”
她茫然地摇摇头,看着自己手腕上染上的血迹,无缘无故地想哭。
当然,她只是想而已,并没有真的哭出来。
霍帝斯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想扶她起来,可无奈,他坐在轮椅上,根本使不上劲儿。
“刚才谢谢你,我还没被女人这么保护过。”
夏时光避开他的手,手撑着地面起身,说:“不用谢我,我只是不小心被扯进来的。”
言下之意,她没那么闲,并没有要救人的意思,不过就是个无辜的路人而已。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一秒后,霍帝斯嘴角牵开一抹笑,黑眸看着她,“你是医生?”
女人拍雪花的手一顿,点头。
很显然,她现在不怎么想搭理他。
霍帝斯笑了笑,撑着扶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夏时光瞪大了一双美眸,见鬼一样的目光顺着他的脸,慢慢往下移。
最后,视线盯住他的腿,真是又惊又气。
明明可以走路,为什么要装瘸子?
她居然还热血冲脑地像个傻子一样,冒着生命危险救他……
一口怒气噎在了喉咙口,夏时光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霍帝斯知道她误会了,正打算解释,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冲到了近前,领头的保镖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抱歉,霍先生,我没想到……”
他挥挥手,表示没事儿。
侧身上前想叫那女人,却发现,女人早就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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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目光扫过雪地上的血迹时,眉头拧起。
“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诊所。”
“好的,霍先生。”
……
夏时光回到诊所,换了身衣服,将染血的白大褂扔进了洗衣机。
墙壁上的电视机里还在播放影后夏冉和季家大少季邵衍的婚事,她抬眸看了眼,唇角若有似无的冷笑。
拿了遥控器,她关了电视,坐在椅子上,翻开才看了一半的书。
淡定的情绪,冷漠的表情,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暴力场面,压根儿就没发生过一样。
不得不说,可能是职业关系,她有十分良好的自我调节心态。
累了一天,又经过刚才超越极限的奔跑,她抱着书本有点儿昏昏欲睡,直到抽屉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很久,她才听到。
夏时光半眯着眼睛,拉开抽屉接起电话,男人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有些困。”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懒懒的,“师兄,有事吗?”
“权警官想见你一面儿。”
昏昏沉沉的意识顿时清醒,她坐直了身体,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紧。
女人沉默了。
良久,男人才低声说:“樊音,明天是他的忌日,你不回来吗?”
夏时光捏着手机,没有回答。
“难道你就甘心这么一辈子老死在那个小渔村?”男人语气忽然急促,显然,他相当愤怒,“难道你就不想找出陷害你的那个人?夏樊音,我对你狠失望!”
夏时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灯光照在她的面容上,恍恍惚惚。
听着师兄近乎怒火的声音,她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声音十分平静。
“我知道那人是谁。师兄,我只是觉得,失去了自己最想要的人,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光明了。所以,我宁愿窝在这个小渔村,至少,这里很安宁,这里有我和他的回忆。”
男人叹气:“算了,既然你不想回来,那我就告诉权警官,让他来见你,对你会有帮助的。”
“嗯。”
挂了电话,夏时光忽然觉得很颓丧。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很想去死。
只有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伸手捏了捏眉心,女人疲累地靠在桌上。
就在这时,诊所的门被人推开了,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从打开的门外吹进来。
她抬头望过去,看到来人时,愣了下。
霍帝斯坐在轮椅上,被保镖推着进来。
看到女人面无表情的脸色,他好脾气地浅笑:“不认识我了?”
确实,如果他不是坐着轮椅,夏时光真的认不出他来。
因为她有轻微的脸盲症,再加上刚才只顾跑路,她根本就没看清这男人的长相。
当然,她现在也辨识不了他的样子。
上下打量他,夏时光目光清冷,“有事儿?”
霍帝斯挥手让保镖退出门外,他从轮椅上起身,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伸手卷起了裤腿,露出了那一小截假肢。
夏时光诧异地看过去,终于明白他并不是装瘸子,而是真的跑不了。
这一刻,她有点儿同情起这个男人来。
“会按摩吗?大概今天天气不好的缘故,我腿这边有点儿酸疼。”霍帝斯按了按肌肉和假肢连接的地方,“这里只有这一家诊所,我的家庭医生要明天才能到。”
“别动,我来。”
夏时光蹲下来,帮他卸下假肢,膝盖骨上的伤口狰狞可怖。
她面色平静,去内室倒了一盆热水过来,用毛巾给他热敷了几分钟后,灵活的手指在伤口上轻柔缓慢地按摩着。
酸疼的感觉渐渐退去,霍帝斯舒服地微眯眼,低头看着女人白皙粉嫩的脖子,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截肢手术刚做没多久?”
女人轻柔浅淡的声音传入耳膜,他回过神来,点头嗯了一声儿。
想了下,他又说:“你按摩的手法很熟练。”
夏时光手顿了下,声音很淡:“以前帮人按摩过。”
“你是这里的村民?”
“嗯。”
霍帝斯勾唇浅笑:“你长得不像生活在渔村的人。”
夏时光自顾自按摩,没再回应他的话。
简短的几句话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霍帝斯一直低头看着女人。
小巧的脸蛋儿,淡雅的眉眼,精致的鼻梁,微微撅起的嘴唇,按理来说长得和瓷娃娃一样精致美丽的女人,性格应该开朗俏皮。
可女人寡淡的表情,平添了一种柔雅疏离的冷漠,像极了开在高岭上的雪花。
当目光触及女人手腕上那道长达五厘米的伤疤时,他略略一凛眉。
他思忖着这道伤疤的来历,女人已经替他按好假肢起身了。
夏时光将水倒了,再度重新坐回椅子上,“注意保暖,这种天气就不要出来了,伤口发炎,假肢都替不了你的腿。”
“嗯。”目光扫过她腕上的疤痕,霍帝斯轻声悠悠地问,“夏时光是吗?”
“叫我夏医生就好。”
女人把书放回抽屉里,头也没抬,口气疏离。
霍帝斯不以为意,“我派几个人保护你,整个渔村就这一家诊所,你刚这一身白大褂太显眼,那些人很可能会找你麻烦。”
“不需要。”夏时光毫不犹豫地拒绝。
看着女人冷冰冰的脸儿,霍帝斯眯了眼睛,“夏医生,这是为你的人生安全着想。”
“我会保护好自己。”
“你从来都不接受别人的帮助么?”
夏时光抬眼看他,“你要是没其他事情,能不能先离开?待会儿我还要接待一个病人,这里的村民不怎么喜欢外来的人。”??[ban^fusheng]. 首发
抿着凉薄的嘴唇,霍帝斯审视她。
女人油盐不进,让他有些意外。
再怎么着,看在他这张脸的份儿上,一般的女人总会给点儿面子,顺了他的好意,是吧?
可惜啊,这女人明显是个硬茬儿。
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儿,霍帝斯没再勉强,起身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听到手机那边的汇报,眉色微微敛上。
稍稍侧过脸,霍帝斯一双黑眸扫了眼正在喝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