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管弦,香风熏熏,来到了杭-州之后,孙悦是觉得风也柔了天也晴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钱俶对他的招待还是很周到的,不管是歌舞表演还是美味珍馐,都拿出了最高的规格。
此时,孙悦正用筷子在跟一个小孩脸盘一样大的汤包较劲,那汤包白白嫩嫩,晶莹剔透,用筷子轻轻一捅整个包子都在晃悠,稍微使劲一夹,里面的汤汁留了一碗,只剩下了个包子皮。
这特么是一碗汤啊,而且还挺腻,宋人喜蟹,把螃蟹都给玩出花来了,孙悦干脆要了碗米饭,泡在蟹油里掺着吃。特别香。
钱俶端起了酒杯,笑道:“孙相公,我吴越待大宋向来忠诚恭敬,您来了杭州,当是来巡查工作的一样,需要本王做什么,只管说来,但有所需无有不允。”
孙悦也不可能端着,自然也是端起酒杯客气谦让了一番,然后哈哈笑着一起干了一杯。
钱俶又端起酒杯道:“孙相公之威名,本王可是仰慕已久了啊,平荆湖,灭后蜀,伐南汉,抗契丹,试问天下英雄,谁能得您万一?来,本王再敬你一杯。”
孙悦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国主您这么说可是捧杀我了,是官家运筹帷幄,雄才大略,我不过也是恰逢其会罢了,说到底,是这天下战乱实在太久,百姓早已受够了战乱与分裂,大家都是炎黄子孙,统一,乃是煌煌大势,我大宋借势而起,这才在南征北战之,无往而不利,任何企图分裂祖国之辈,都将在此大势之下碾碎成泥,算官家答应,我华六千万百姓也绝不会答应,早晚受到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这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了,摆明了大宋是要吃吴越这块肉,一时间大殿之连乐师和歌姬舞女都愣了一下,柔美的歌舞居然停了。
沈虎子重重地将手的酒杯放在桌,怒哼一声,吹胡子瞪眼睛的逼视孙悦,而他身后的其余百官仿佛也得了什么信号一般齐刷刷地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如果眼神可以shā“re:n的话,孙悦差不多已经是千疮百孔了。
不过孙悦却好像啥都感觉不到似的,依旧只是笑嘻嘻地看着钱俶,压根没搭理他们。
再来看钱俶,任何人被当着和尚面骂秃子,心里恐怕也不会是高兴的,钱俶闻言脸色不由得也黑了一黑,却马也露出一副笑脸,抬起酒杯道:“要本王说,这是大宋天命所归。来来来,本王提议,大家共饮一杯,祝我大宋国运昌隆。”
孙悦自然大喜,端起酒杯哈哈笑着要跟钱俶干杯,武百官也有不少人无奈地端起了酒杯要开喝,却听沈虎子突然炸雷一般地呵斥道:“慢着!”
孙悦冷冷瞥了他一眼。
“国主,您乃我吴越一国之主,如何能说出如此不成体统的话来?而我等亦是吴越之臣,凭什么祝他们大宋的国运?”
钱俶闻言一下子被气着了,毫不留情地在酒宴对着沈虎子开骂了起来。天下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谁不是在找后路,他钱俶如何可以免俗,吴越国论富不如南唐,论大不如南汉,论险不如后蜀,论悍不如北汉,这些人都被赵匡胤留在开封当宠物了,他凭什么例外?要说他与其他那些正在开封被赵匡胤像养宠物一样养成的亡国之君有什么优势的话,那也只剩下恭敬了。
平日里沈虎子叫嚣着伐宋啊什么的,钱俶并不在意,他很清楚,他这个国主要想当的安稳,下面的武百官必须得有一点向心力,可现在是大宋的枢密副使亲自过来了啊!这不是眼药么?
一边骂,钱俶一边偷偷去看孙悦的表情。却见这位儒将在冷冷地瞥了沈虎子一眼之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反而笑着重新坐下,在对着另一个大汤包较劲,弄得钱俶完全猜不到他的想法。
钱俶痛骂了一顿之后见孙悦不说话,一时间颇为尴尬,不过还是坚持要武百官端起杯子来敬酒,完成刚才没完成的部分,只是沈虎子和一些了年纪的百官一点面子都不给,那么干坐着,虽说没再顶嘴,却也没去碰酒杯。
尴尬,所以安静。整个大殿只有孙悦嘬包子汤的声音清晰可闻。
自顾自地将手边的酒拿起来喝了半杯,解腻,蟹粉汤汁实在太腻了。
然后孙悦很自然地站了起来,唰的一声,慢慢抽出了自己的宝剑,一下让大殿的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站岗的金瓜武士纷纷以手按刀,生怕闹出什么大事来。
要知道这么正式的饮宴,除了孙悦因为大宋使者的身份是没有卸配剑的之外,其余人可都是手无寸铁的。
见孙悦拿着宝剑缓缓地走向了沈虎子,而沈虎子也以手叉腰,昂然不惧,甚至还骄傲地将下巴抬起了几分。
“怎么?孙使相是想要当众shā“re:n不成?来,大好头颅在此,沈某愿以一腔热血,让天下人看清你宋朝的小人嘴脸。”
“不知沈相指的小人嘴脸,是什么?”
“哼!自然是先灭南唐,后平吴越了,孙使相可是还要强词夺理?”
孙悦笑笑道:“强词夺理?不不不,你说的并没有错,是这么回事儿,南唐国灭之时,是吴越并入我大宋版图之日。”
“你!!!”
大殿一下子议论纷纷了起来,钱俶的脸色也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沈相公如此刚烈,可是有破敌之策?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来,这把剑你拿着。”
说着,孙悦居然直截了当的将手宝剑塞到了沈虎子的手里:“你既然这么忠心耿耿,是不是把自己当屈原了?你们国主是个糊涂蛋,你清醒?他日你们国主因不听你的谏言而国破家亡,你是不是还要作一首离骚啊。来,我给你个机会,剑你拿着,放在我脖子,你现在只需要用力一划,我死定了,你是吴越的英雄了,投宋之说,也是虚妄了。”
沈虎子大瞪着双眼,死死地握着剑,一字一顿道:“你当本相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