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悦努力的想把会谈的气氛当做是一场普通的人事聊天,一个非得辞职的员工,和一个无论如何都得挽留的领导,多简单点事儿?可他也不想想,有几个非得走的员工是老板真能留得住的。
或许不是他想不通,而是他不敢想。
这毕竟不是真的二十一世纪,更不是什么公司,这是国与国之间国运的较量!所以他充分的理解韩德让面临的所有难处,但他却不得不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将韩德让留住。
他要建逐州城,这是抵抗契丹的信前线,既然要保持功势必须把这给守住,否则他得乖乖退回到瓦桥关去,其他的土地一点意义都没有,他还要建蓟州城,因为逐州城没法满足他庞大军队的后勤需要,反倒是蓟州城交通便利,内有河外有海,可以发展经济与逐州相互依托。两座城之间算没法用长城连起来,起码也得建设足够的堡垒,以作为步兵出城野战时的歇脚之用,这特么哗哗的都是银子,他没了韩德让哪用钱去?刮河-北么?把河-北刮的官逼民反怕是都刮不出这么多钱。
他建城用的是‘公司’的力量,除了承诺将蓟州城内的生意全盘割让之外,甚至把整个河-北的利益都给打包卖了,用得是后世官府招商引资的思路,反正官和商都是他们家说了算,都不存在勾结,赌的是宋辽之间的宋朝必胜。
可是再好的计划总得有人做才行,如他每天所需要的打量水泥,算如今河-北地已经有了大量出产,可却也总得有人运过来,算有商钞盐引制,也总得有人负责统筹安排,不客气的说,全天下能把公司里的商人拧成一股绳,帮衬着他往前走的,除了他亲爹以外只有韩德让了。
于是孙悦开始一封又一封的给韩匡嗣写信,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希望他可以看在自己是汉人的份,别让韩德让如此为难,算不愿意投降,是否考虑一下辞职的事情,不伤孙韩两家的和气。
而且孙悦自认为他的言辞很是恳切,论用兵论谋略论威望,你韩匡嗣跟我都完全没有可性,事实你一个汉人也不可能做的了契丹人的主,咱俩斗起来只要我认真一点你根本斗不过我,哪怕是出于对大辽的忠诚,换一个姓耶律的对手也是很棒的选择-。
虽然这样说可能伤他的自尊心,但这也确实都是大实话么。
然而也不知那耶律贤或者耶律休哥给这韩匡嗣灌了什么m-i“hu:n汤,孙悦与他两人简单书信两封之后,敏锐的感觉到了他字里行间对大辽的忠诚,之前在洛阳相见的时候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
更糟糕的是,孙悦当天晚安排的小奸细还发现,韩德让居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与他爹暗有了通信了,吓得他几乎是毛骨悚然,骨头缝里都在冒汗。
于是孙悦再次找到韩德让,请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向他询问此事。
韩德让叹息一声,一点都没否认地点头承认了。
见此,孙悦在惊骇之余其实也是有点安心的,如果这韩德让敢否认,他要考虑怎么杀他了。然而既然他直言不讳,那么至少可以表明他应该还没有投敌之心。只是道:“你与令尊多年未见,此时近在咫尺而不能相亲,我倒也理解你的难处,不过我相信你的人品,相信你公私之间还是分明的。”
没想到韩德让却又叹息一声,干脆的从怀里把信掏了出来放在桌子道:“领你失望了,你这会还真是看错我了,信在这,你自己看。”
孙悦面色一僵,但却半是赌气半是认真地道:“我不看,我拿你当家人,当兄弟,你说给我听。”
“我爹劝说让我投降。”
“当年不是你爹把你留下的么?”
韩德让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辽皇新登基,许多政策都还没有延展到位,我爹跟我说,辽皇是真的在重视汉人,重视韩家,目前大辽已经颁布了律法,辽汉平等,杀汉人者偿命,起码幽州城内,百姓对辽皇还是很尊敬的。”
孙悦冷笑道:“被人家欺压了五十年,稍微对你们改善一点,还特么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韩德让道:“不一样,你也说了,五十年,这已经是两代人了,老实说原是什么样子,早没人记得了,而且不仅如此,辽皇还要重用汉人,尤其是老汉人一系,如我爹这样的人将来会越来越多,哦对了,辽皇和耶律休哥都很看重我爹,而且我爹还说他们更看重我,如果我回去,他们愿意给我赐姓耶律。”
“赐姓耶律?甘霖量,下血本啊!”
“是啊,的确是血本,我能感觉得到,辽皇用人之心是诚的,辽皇还说过好几次,他要在汉地建立科举制度,首先在老汉人取仕,此举若是真的可以实施,我们家基本可以保证每年都有人出来做官。”
“艹。”
孙悦都忍不住骂人了。这耶律贤还真是……贤明啊,同时他也暗暗的在反思,大宋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战略是不是有问题?现在大宋是统一了,可大辽也越来越难以下嘴了,如果面对的还是那个不拿汉人当人的睡皇帝耶律璟,他敢保证幽州早姓孙了。
所谓老汉人,其实值得是像韩家这样的,家奴化的汉人,这帮人都是最早在耶律阿保机时代被大辽趁着原大乱给掳掠到辽地建盐城的那帮人,当年的总数应该是五十几万人,这批人说实在的,对大辽已经有忠诚的观念了。
至于新汉人,则是石敬瑭献燕云十六州之后,直接割让给大辽的汉人,这些人并没进行家奴化管理,反而跟普通百姓差不多,加这么些年来契丹人对他们有种族歧视,所以所谓喜迎王师的,都是这帮人。
现在耶律贤这么一搞,以老汉人为管理新汉人,再互相影响影响,估摸着等到下一代,所谓民族大义该模糊了,那个时候再想收复燕云,难如登天。
于是孙悦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道:“你怎么想的,我实话告诉你我离不开你,大宋也离不开你,你本来是个人才,又跟了我们父子俩这么久,学会了不少我们父子俩的思路,你若是真回了大辽,将是一个远耶律休哥还要可怕的多的对手。未免夜长梦多,我应该马杀了你,但多年的感情,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真心的希望你可以说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