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的一番讲解,让在场的大臣傻眼了,更是红眼了,按照毛文龙的打法,别说是毛文龙了,就是他们之中随便一个也可以这样轻松的做到。
群臣再也不说毛文龙造假了,反而有人觉得毛文龙赢得太轻松,打仗太简单,反而觉得自己也可以上去顶替毛文龙,保证自己比毛文龙更加的忠君,保证比毛文龙杀更多的敌人,斩获更多的人头。
杨改革听了也就是无奈的笑笑,自己或许该把那几张尸山血海图给他们看看,估计能吓坏他们,这群家伙,觉得有便宜就捡,有利益就要争,却从来没考虑过自己是一个文臣,对打仗一窍不通,只是听了别人一番讲解,就觉得自己可以大手一挥,王八之气乱放,敌人分崩离析,自己就可以驱敌万里,复土无数,就可以功成名就。
杨改革听了一会,觉得无聊,于是,把要不要“普天同庆”定了下来,免得这群“门外汉”再说出些什么不靠谱的事来。
确实,由于战事还在进行,东虏未退,所以,这件事,确实还没到“普天同庆”的时候,最后决定,在邸报上对这件事进行大肆的宣扬,宣扬大明大获全胜,以此激励士气,展示自己的实力。
……
“内阁,兵部,户部留下,其余各人就散了吧……”杨改革有些无聊说道。这些大臣,从刚开始对毛文龙百般刁难,到最后听说了打仗如此容易,好些人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毛文龙,都声称自己要“上前线”报国,把杨改革恶心得不行,这些人,争名夺利倒是在行,不过对于战事,对于国家的生死存亡,却不那么在行。
毛文龙的这一战,看上去风光无限,看上去简单容易得很,其实,也是有很多限制条件的,依旧不是万能的,明朝的士卒、将领依旧没有摆脱“龟壳防守”的套路,只不过是把这种龟壳战术向前推进了一大步,而实际上,依旧无法主动进攻,出了城池,出了那个乌龟壳,明朝的士卒能不能在野战中打败东虏,这事和毛文龙如今的风光更本没什么关系,如果不能进攻,光坐等敌人来攻,如果敌人攻不下自己的“龟壳”就是胜利,那么历史上野猪皮绕道入关的事又怎么算?杨改革暗庆自己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崇祯,太容易被人忽悠,这群门外汉想忽悠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大臣,很多都只看到了表面风光,有利的一面,却没看到这里面的漏洞,却没看到这里面存在的问题,一味的浮游在利益的表面,不肯深入了解这件事所代表的更深的含义,只能说,这些人不专业,和不专业的人谈专业的问题,就是牛头不对马嘴,杨改革听着觉得烦,于是赶走了这些不专业的人。
该走的人都走了,剩下的就是几个内阁,兵部,户部尚书了,这基本上就是自己的帝党了。
“好了,毛文龙的事,诸位都了解了,可有什么心得?可看出这里面的问题?或者说,有什么谏议要提?”杨改革无聊的说道。和一群不专业的忽悠讨论专业的问题,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剩下来的几个人,基本上都属于帝党的范畴,见皇帝有些不耐烦的问话,似乎杀敌两千,斩获近千人头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都低下头,开始细细思索皇帝的话,都开始细细思索这里面还有那些问题。
“施首辅,你先说……”等了一会,杨改革见没人开口,于是点将了,施凤来作为首辅,被皇帝点了名,首辅是风光,是有权利,不过,有时候也是要担当的。
施凤来想了半天,也没从这里面看出什么问题来,也没从这件事里看出一个花来,脑经急转,想出说辞来了:“启禀陛下,臣以为,如今镇江堡外东虏未退,依旧在围困毛文龙,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尽快的派遣援兵,准备时刻支援毛文龙,切莫让这次大捷变成了大败,只要保住这次大捷,那就是我大明的胜利,对我大明来说,尤其重要……”
施凤来想来想去,没什么主意,于是,捡了刚才别人说过的话,拿来炒剩饭。
杨改革笑了笑,自己这首辅,大事方面,还真的别指望他能给自己出个什么主意,要他说点有深度的话,还真的是难为他了,虽然这是捡别人说过的东西,不过,也算是说到了地方,还算没离题。
“呵呵,首辅说得不错,毛文龙那里,朕估计,东虏未退,怕是在找援兵,所以一直围着镇江堡,这大概也和东虏的习惯有关,诸位可还记得当年浑河大战,戚家军的事?当年戚家军可是我朝一等一的强悍之军,有几十年未败的战绩,在大凌河可是给了东虏相当大的打击,可是,东虏却不管自己有多惨重的伤亡,是一直要把戚家军消磨殆尽,为的什么?”杨改革反问道。
施凤来抬了抬眼,问道:“敢问陛下,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简单?一只对东虏构成巨大威胁的部队,如果东虏不能把这只部队消灭干净,那么,一旦这只部队重振而来,以东虏的那点实力,如何消磨得起?所以,东虏是拼着巨大的伤亡,也要把戚家军的余部消磨干净,让对东虏有威胁的部队从此消失,虽然当时看是巨大的伤亡,不过,东虏却把自己的士气,却把对我大明作战的勇气推向无以复加,而我朝呢?因为最精锐部队的灭亡,可以说,士气、意志、勇气消亡殆尽,东虏这手算盘还是打得不错……,我大明像戚家军这样的部队又有几只呢?死伤殆尽,连种子也没留下一点,唉……”杨改革感慨道。
听了皇帝的讲解,施凤来也算是明白了一些,道:“陛下,臣明白了,……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说,如今我大明重新出了一只如以前戚家军一般的人马,这只人马对东虏有着极大的威胁,不管东虏从士气,或者是对我大明作战的勇气和意志来说,东虏都是一定要把毛文龙这只人马彻底的消磨殆尽才会甘心?也就是说,不管如何,东虏都会派出大批的人马再战镇江堡?毛文龙他那里的恶战还刚刚开始?所以,这也是东虏即便是死了两千人,损失惨重,却依旧不肯退兵的原因?”施凤来忽然明白过来,毛文龙那里可不是什么风光无限,而是危机重重,而是杀机重重。
“嗯……,首辅总算是明白了,朝臣都以为毛文龙轻松自在,都以为打仗简单,都以为有便宜可捡,都以为自己可以代替毛文龙,都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有战功无数,唉……,其实个中情形,不是明白的人,谁又知道呢?呵呵呵……,人家毛文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死守镇江堡,而朝中的大臣,居然还有人说要把毛文龙换下来,唉……,无知者无畏啊……”杨改革又无奈,又有些心酸的笑着说道,有些人真正干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是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去做的;有些人只看到了表面的风光,只看到了表面的成绩,根本就没有理解事情的内因,本源,只知道一味的争权夺利,只知道一味的拆台,想想一边是毛文龙在镇江堡拼死血战;一边是自己的这些大臣拆台,攻难,杨改革的心,酸了起来。
即便是帝党的一些人,对于这深层次的东西,看懂的也不多,听了皇帝一说,才知道,表面风光的毛文龙,表面上谁都可以干的事,其实,暗藏杀机,东虏至今未退,大概如皇帝所言,怕是要置毛文龙于死地,不死是不会罢休的,而毛文龙,怕也是下定决心,死守镇江堡的,怕也是对这些事有所预料的,听了皇帝的话,也是骇得厉害。
众人听了皇帝的解释,眼神这才变得惊恐起来,结合皇帝提出的实例,想想当年戚家军血战大凌河,可是被东虏以巨大的伤亡消磨殆尽的,为的就是消灭大明对自己有威胁的军队,要这样算起来,如今毛文龙那里,怕得用尸山血海来形容了。
“启禀陛下,既然如此,那为今之计,就是赶紧增援毛大帅啊”兵部尚书刘延元给皇帝的话吓出一身冷汗,其实,他刚才自己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准备借着自己帝党的身份跟皇帝求个情,也准备到关外去镀镀金,谁叫打仗这样简单呢?被皇帝这样一说,才明白这里面的蹊跷,才明白这里面的凶险,吓出一身冷汗,幸亏自己没去,幸亏自己没开口,要是自己开口了,在皇帝眼中,怕就是一个争权夺利,暗中拆台的“无畏者”,被皇帝看不起不要紧,怕连命都要搭在镇江堡去,于是,赶忙出声遮掩自己内心的恐慌。
“呵呵,这是肯定的,估摸着,东虏头子那边也接到消息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往镇江堡而去了……对了,曹化淳,如今林丹汗那里可有消息?鞑子头黄台吉可是去找他的麻烦的……”杨改革的心,还是有那么一点酸酸的。
曹化淳是军情局的情报头子,北方关外的情报都归他管,虽然他也在平台,不过,却是个站桩的,皇帝不问,他是不会开口的。见皇帝问自己话,才道:“回陛下,奴婢接到的最新消息,还是只是林丹汗和黄台吉小打了几场,林丹汗失利,东虏有我朝牵制,不敢全力西进,我朝又提前递消息给林丹汗,林丹汗有所防备,所以,到目前,还没吃大亏,但是,处于下风就是……”曹化淳简单的把最新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哦,这样啊怕这两日就会传来消息,必定会有一场大战,黄台吉不管如何,都是要往镇江堡而去的,为了兑现给那些蒙古右翼的承诺,为了打疼林丹汗,让林丹汗不敢追摄,始终都是要大打一场的……”杨改革稍稍的考虑了一下,就下了一个结论。
“那陛下,要不要提醒一下林丹汗呢?”曹化淳又问道。
“现在提醒,怕迟了,……不,还是派人给刘吉善说一下,不管怎么说,人情得尽到……,或许能赶上也说不准,对了,还跟刘吉善说,如果林丹汗这次的损失大,可以给林丹汗更多的物资补充,如果林丹汗能反攻东虏,不,或是东进骚扰东虏,我朝还可以提供更多一些的物资,甚至是武器弹药……”杨改革稍稍的考虑了一下,就定下了决策,从历史来看,林丹汗就是一杯具,扶持林丹汗对付黄台吉,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效果的,不过有多大的效果就难说,杨改革可没把希望寄托在林丹汗身上,算是多方下注,赢了就赢了,输了也不打紧。
“奴婢遵命……”答应的是王承恩,刘吉善是皇帝派到关外专门负责对外联络的,虽然官不高,但是,权却相当的重,以前,联络外邦都是边地巡抚、总督,军政大员的权利,不过现在,都归刘吉善这个七品小官了。
“至于毛文龙那里的增援,各位可还有什么好的建议?”杨改革又问道。
孙承宗想了半天,道:“陛下,臣以为,毛文龙把一万多精锐战兵撒在几千里战线上,自己在镇江堡牵制,这虽然有奇效,但是,镇江堡毕竟太小,容不下太多的士卒,如果招致东虏大军来攻,肯定是守不了的,增援是肯定的,否则,就得让毛文龙撤出镇江堡了……,不过,如今这情形,怕陛下也不想毛文龙撤出镇江堡吧……”孙承宗见皇帝问话,半天没人答应,于是,出来回答道。
“孙师傅说得没错,此时撤出镇江堡,朕确实有些不甘心,要撤,先前早就撤了,如今我大明赢了一场,情形对我朝有利,不管如何,都得打下去,东虏想把毛文龙磨掉,朕何尝不想把东虏拖死呢?”杨改革说道。
“既然陛下不想毛文龙撤出,想以此拖住东虏,那么,就剩下增援一途了,而增援,又分增兵和增物,增兵,又可分为就近增兵和派遣新军,毛文龙虽然把精锐都撒了出去,但是,家里还有不少守兵,虽然不如战兵精锐,但是依靠城池防御,想也有一战之力,从外地增兵,如今适合的就是陛下的新军,新军熟悉那套作战方式,能比较好的和毛文龙配合,……就近的话则能尽快增援,如果是增援新军,则需要不少时日……;另外,增物,则是枪炮,手榴弹,粮草,被服,医药等,这些,一旦战事胶着,则消耗必定是海量的,陛下,宜事先做好准备,最好能事先运至皮岛,再从皮岛转运到镇江堡,如此,才不致毛文龙在镇江堡弹尽粮绝……,如果能把战事拖到大雪封山,则东虏可以说是失败了……,则可以一举扭转我朝和东虏的态势,从如今的被逼防御转向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步……,则东虏的士气必定大跌……,扫灭东虏,则可期……”孙承宗一口气把事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杨改革也是听了个真切,这个和自己的想法大致差不多,毛文龙死守镇江堡的这场战役,可以说,关系到了大明和野猪皮的战略态势,一旦野猪皮磨不掉毛文龙,那么,不断从战争中获取士气,获取经验的明朝士兵,则会很快成长起来,日后面对野猪皮的时候,少了些惧怕,多了一些勇气,将会是巨大的优势,不要小看这一些士气和勇气,很多时候,这一点点的东西可以关系到事情的成败,可以关系到战争的走向。而磨不掉毛文龙,野猪皮方面必定也是死伤惨重,伤亡和士气必定跌入深谷,日后对明朝作战,极可能心中有阴影,未战先怯,彼消此长之下,对战争的印象,可谓深远。
“孙师傅说得正合朕意,朕的意思是向镇江堡增兵,不光是增兵,也要增物……”杨改革说道这里,又停了下。
“曹化淳,东虏那边火炮的情况如何?现在能确定的是多少?”杨改革说到增兵赠物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实际的问题,那就是毛文龙之所以死守镇江堡,所凭仗的主要还是手榴弹,不过手榴弹有个巨大的缺点,攻击距离太近,如果敌人有远程攻击手段,比如大炮之类的,那就比较危险,手榴弹作战,是专门为野猪皮没有大型攻城武器而设计的。
“回陛下,东虏那边确实有些火炮,倒不是东虏自己会铸造,而是历年从我大明缴获的,东虏本身只兴骑射,不喜欢用火炮,这些大炮,有我朝早年铸造的神威将军炮,还有些佛郎机,虎蹲炮,但是数量不多,而且多年不用,现在能不能打得响是个问题,再者,东虏那边会操炮的人,多是汉军,汉军在东虏那边的地位低下,所以,东虏那边的炮手估摸着也不多,发炮的水准怕也不怎么样,另外,火药也是个问题,东虏自己不会造火药,也得依靠那边的汉军工匠……”曹化淳一路说下来,把手中掌握的情报都说了出来。
“嗯,这样,东虏那边,所有能统计,或者是已知的火炮,不管是不是能打响,都以一门正常的火炮算,至于炮手,也都全算东虏会操炮,以最大限度来计算东虏的火炮情况,朕要以防万一……”杨改革想了想,就说到,手榴弹的弱点就是怕遇到大炮,所以,杨改革必须先搞清楚野猪皮的火炮情况而进行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