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望着高大的城墙,川流不息的人流,感概万千,旧地重游,不免心生感慨,几年前,她也是这般提兵北上,如今,又蒙皇帝陛下相召,再次提兵北上,再次来到这北京城。
不过,如今和先前确实有很大不同,如今已经是崇祯天子了,这位天子自登基以来,就办了数件大事,一扫魏逆;再拿一千万两银子赈灾,这都是天大的事,这位天子的名声,在民间,好得不得了;最近,更是传来在辽东大胜东虏的消息,举国为之振奋,这位天子的声望,已经是无以复加,是大明朝开国以来,有数的圣明天子。
从都督府、兵部报备完毕,秦良玉这才有闲暇欣赏京城的街景来,给秦良玉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变化大,变得有点认不出了。
“娘,这京城中变化好大啊这才几年没来,怎么就好似变了一个样似的。”
说话的人,正是得皇帝召见,提兵不远万里,走了半年,才从老家赶到京城的秦良玉一行,虽然一身的风尘、疲惫,但是,也被这变化太大的京城震住了。
一位五十岁,仪度娴雅的老夫人,牵着马匹,颇为感慨的走在京城的大道上,这位就刚到京城的秦良玉。
听见自己儿子的惊奇声,回过头来,文雅的笑道:“确实变化很大,娘记得先前外城可没这般繁华,如今,到处都是房子,到处都是人流,好似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和前些年大不同。”这北京的外城给秦良玉的印象就是一破落户住的地方,可如今,一间间高大的砖房整齐的排列,街上的人都是来去匆匆,似乎都有自己的事做,可和几年前她到这里的时候大不一样。
秦良玉看到的,就是如今北京城刚刚兴起的工厂,一排排的砖房,就是工厂的厂房,有琉璃斋的玻璃场,有制衣厂,被服场,马车厂等等,部分兵工厂也设在这里,所以,看上去,很大一片都是这种一般整齐的大房子,给人的感觉相当的震撼,道路也是修过的,主干道路,铺的是麻石,远比以前干净,而时近中午,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工厂里的人匆匆忙忙的下工,有的回家吃饭,有的则借着下工的时候,出去办事,等等,人流湍急,让身处人流之中的秦良玉一行,大感意外。
“娘,都午时了吧,孩儿这肚子可饿得咕咕叫了,咱们还是去吃饭吧,吃过了饭,再去京城一绝的琉璃斋看看吧,如今都说,到了京城,不去琉璃斋,就白来京城了,娘,咱们以前住的那胡同离琉璃斋不远吧,正好,看过琉璃斋了顺道回家。”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嚷嚷道,如今京城的第一大景,就是琉璃斋那一条街的玻璃墙,其价值,有人说,价值百万两以上,以至于京城里的男女老幼携家带口的去看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秦良玉雍容雅致的笑道:“行娘也听说这琉璃斋乃是京城必去之处,也想看看到底如何呢,正好,咱们家那胡同离琉璃斋不远,正好顺道,也去看看吧,现在吃午饭还早了些,看过之后,再去吃饭不迟”
秦良玉是大明朝正儿八经的都督佥事,实职的总兵官,对朝廷的动向,消息自然灵通,知道如今琉璃斋代表着什么,供应整个大军和东虏作战的银子,估计大半都是从这里出的,对于皇帝的生财能力,秦良玉当真是佩服。
又想起皇帝给的那十万两银子,先前她数次为大明朝转战,足迹踏遍大江南北,可从来没遇到这种事,大多时候都是需要自己筹备粮食,自己招募兵员,就连兵器什么都是自己筹备的,这次皇帝很大方,一次就给了他十万两银子作为开拔的费用,让秦良玉感觉到了温暖,来的路上,有银子,也才大方一些,时不时还能给士卒一些肉吃,过得可谓是“上等人”的日子,倒是让士卒们走得欢快得很,都说值得,让秦良玉对皇帝的好奇,不止增加一筹,逐渐的,又从邸报等各路消息得知,调去拱卫京师的其他两路人马,受到的是新军待遇,据说好得不得了,一个月能拿到三两银子的饷银,这让秦良玉更加的意外,朱家的皇帝虽然一直都待自己不错,但是,能给如此之高的军饷,还真的是不可思议。
“娘,娘……”秦良玉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子走上前来喊道,打断了秦良玉的思索。
“凤儿,怎么了?”秦良玉温婉的问道,问话的这个人,正是秦良玉的儿媳妇张凤仪。
“……娘,你快看,快看啊好漂亮啊”张凤仪已经惊讶的叫了起来,连连指给秦良玉看。
秦良玉远远的看过去,也是大吃一惊从邸报上听说过琉璃斋是一条玻璃做成的街,可到了实地,看到了实景,才觉得震惊原本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如今,已经变成了相当的开阔的大街了,原先的房子已经被推到,变成了一个开阔的广场,广场上铺了麻石、地砖,那面传说中的玻璃街,正对着广场,那整面整面明亮的玻璃墙,让人为之目眩,怪不得被称为京城第一景呢。
“娘呆会可得给凤儿买一面大镜子,娘可是答应了的……”张凤仪已经恨不得立刻就到琉璃斋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抱回去。
秦良玉看着自己媳妇的模样,微微的笑了起来,女子爱漂亮,这可没得说。
街头,四轮的马车来来往往,时不时的和秦良玉一行人擦肩而过,让秦良玉生出更多的“陌生感”来,这京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这一行人,牵战马,佩长剑,腰刀,一行人身上明显有着“杀伐之气”,一看就领兵打仗的,不过,领头的却是一个举止大方,仪态娴雅的老妇人,这个有点奇怪的队伍,其实,在京中,对她们并不陌生。
沈福元如今是专门负责保卫琉璃斋的锦衣卫千户,对琉璃斋的安全,自然很放在心上,如今,随着琉璃斋的扩张,他管的地盘,已经是整个琉璃厂了,这琉璃厂整日的人来人往,是天下人进京之后,必到的场所,人格外多,所以,密切注视琉璃厂的安全,成了沈福元的头等大事,在琉璃厂布置了不少人,专门监视情况。
听见街上来了一路特殊的人马,这行人,一身的杀气,一看就是上过战场,打过硬仗的。领头的却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其中还有个独眼龙,这种特殊的人群,立刻让沈福元注意起来。
“真的?”沈福元听了自己手下的禀报,稍微一想,就明白这是谁了。
“大人,这决计错不了,那行人,个个带刀剑,一身的血腥气,一身的杀气,要不是这太阳正浓的晌午,小的还以为是地狱里的恶鬼冲了出来呢,还好,领头的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倒是有威仪,一看就是个好人,要不然,吓死小的了。”沈福元的手下添油加醋的说道着。
“好了,知道了,瞧你那小样,没出息,那是我大明的都督签事,总兵官秦老夫人,不是什么恶鬼,说什么呢……,那可是陛下调来拱卫京师的,没经过阵仗,没见血,能入得了陛下的法眼?去,去,去,叫兄弟们好生招呼,千万别起了冲突,更要好生招待,另外,跟大掌柜禀报一声……”沈福元是世袭的千总,对这京城里的事最清楚不过了,前几年,这位秦老夫人,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可是名震京师,所以,一听说是女将领头,而且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威仪老妇人,立刻明白,这是皇帝调的兵马到了,身为帝党,对待皇帝的人,自然不能冷落了。
秦良玉一行人,个个牵着战马,足足占去半条街面,不过,却也没人出来干涉。要是别个,沈福元的人肯定会出来“维持秩序”。
沈福元也不避讳,直接就走到秦良玉一行人面前,恭敬的行了个鞠躬礼,道:“在下沈福元,敢问可是秦都督,秦老夫人?”
秦良玉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道:“敢问?”
“在下沈福元,见过秦老夫人。”沈福元已经肯定了,这就是秦老夫人,先前他还是舍人的时候,就见过秦良玉,不过,他认识秦良玉,秦良玉不认识他。
“噢幸会幸会老身有礼了。”秦良玉娴雅大方的说道,她是实职的总官兵,朝廷的消息自然灵通,对于这个京城中替皇帝看管巨额财富的年轻人,听说过,一下就反映过来了。
“大人可到京城了陛下已经企盼多日了……”沈福元自觉说这个于自己身份有些不适合,又转而说道:“……都督可是想去琉璃斋,不如就由在下带路如何?”
秦良玉笑了笑,没有拒绝,道:“那就有劳沈大人了。”
沈大人?沈福元觉得自己好久没听到别人叫自己沈大人了,自己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一个锦衣卫千户,他倒是更喜欢这个身份,官不官,民不民,即便尚书见了自己,也得给个笑脸,自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替皇帝看管着数以千万两银子的产业,倒是比他那个千户的身份强太多。
“不敢,不敢,大人二字,折杀在下了……,在下记得都督先前也是住在宣武门外的,如今,还是住那块吧。”沈福元说道。
“正是,如今蒙陛下召见,依旧驻宣武门外,和以前一样。”秦良玉微笑着道,给人以十分从容大方的感觉。
“呵呵,都督,如今琉璃厂这一片地方可比先前繁华多了。”沈福元说道。
秦良玉原本就对京城里巨大的变化感到好奇,听沈福元说起京中的繁华,觉得这个沈福元或许可以为自己解惑,为什么才几年,变化就如此的大?或者说,才一年,变化就如此的大,至少当今圣上登基前,这一片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是一片臭水沟,烂泥洼。
“沈大人,老身好奇,这京中,为何变化会如此之大?老身见外城那一排排的大砖房,修得有气势,是何人杰作?又是何用?老身见那些房子里的人,似乎不少,沈大人可否为老身解惑?”秦良玉微笑着问道,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秦良玉心头,她只知道皇帝陛下拿出一千万两银子赈灾,补发数百万两银子的欠响,更是在关外和东虏大战,这花的银钱,数以海计,却不知道这京城里,忽然出现如此之多的新鲜东西,秦良玉对皇帝的印象,对京城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到了京城,看到这变化一新的场景,让秦良玉觉得,京城很陌生。
“都督,这都是陛下的功劳,如今天灾连绵,地里没有收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家,无以谋生,陛下不愿见这些百姓流离失所,所以,就建了如今的许多工场,给百姓找个谋生的地方,让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都督在前面见过的那些大砖房,就是陛下建的那些工场,有玻璃场,有制衣厂,被服场,纺纱厂,马车厂等等,还有一部分是兵仗局设的场子……”沈福元解释道。
秦良玉听了,心中的疑惑解开了些许,默默的点点头。
“怪不得呢,娘,我怎么说到了这京城附近,就不怎么看到乞丐,原来如此呀陛下当真是圣德,可真厉害啊……”张凤仪恍然大悟的说道。
秦良玉听了,也笑了笑,怪不得,这京城这样陌生,以前这京城,特别是外城和城外,一到灾荒年景,逃荒,要饭的人可不少,可今年,虽然是个大灾荒之年,可要饭的明显的很少,逃荒的人也不似以前那般愁眉苦脸,也就是说,这些工场其了很大的作用。
“陛下真是仁德,天下的百姓,有福了。”秦良玉从容的说道,说完,又问道:“沈大人,老身想问,那个制衣厂,可否就是给八十万边军制衣的场子?”秦良玉忽然问道,天气已经渐冷,冬天过冬的问题,已经摆上来了,虽然就目前种种的情况来看,自己这次入京的待遇不会低,但是,没见过皇帝,心还是悬着的,万一皇帝不给她新军的待遇,还还和先前一样,她就得给她的子弟兵们准备过冬的衣物了,到时候可能需要几千套棉衣,以及被子之类的东西,如果有可能,倒是可以通过熟人买一点,如果便宜些,手头的银子,可节俭些。
“呵呵呵…,这话在下本不该说,不过,既然都督问起,那在下就说了…都督其实大可放心,陛下待人,向来宽厚,都督不远万里前来拱卫京师,陛下那里会叫你们挨冻挨饿?呵呵呵,那八十万套棉衣,不光是边军的,京营也有份,一月前就开始往边关运了,都督和满都督他们一样,必定会入陛下的新军,必定会是新军一个待遇,棉衣,吃食,驻地,饷银这些,都督完全不用担心……,陛下自会安排妥当的……,呵呵,新军什么都好,就是训练累人,都督,这些话,在下本不该说的,已经逾越了,呵呵,都督勿见怪,还望海涵……”沈福元笑着说道。
“那可就多谢沈大人了。”秦良玉听了沈福元的话,心里放心不少,这个皇帝心腹说出来的话,应该假不了,当今皇帝确实是跟以前的朱家皇帝不一样,这京城也确实是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福元笑着拱拱手,这些东西,确实不该他说,不过,这秦良玉可是和自己一路人,可是帝党,既然陛下这样看重她,那自己说些东西出去,也无所谓。
“都督如今看到的这琉璃厂大街,就是外人传说得荒诞的玻璃街了,先前不过是小胡同,烂泥路,如今,可都铺上麻石了,那片宽敞的地方,就是先前的琉璃厂,如今,都给我家大掌柜收下来,准备做一个更大的广场,全部都铺上麻石……”沈福元亲自带路,一边走,一边介绍琉璃厂的情况。
“这琉璃厂果然名不虚传啊如此长的一条大街,临街都以玻璃封墙,当真是天下一绝,老身看了,也觉得惊奇”越看这琉璃厂,秦良玉心里就越踏实,琉璃厂越厉害,越好,越说明皇帝有钱,皇帝有钱,起码今年过冬的棉衣是不用自己再挤银子了,手边倒是宽泛许多。
“都督过奖了”沈福元很自豪,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那个,那个沈大人,你家大掌柜可是那个……”张凤仪忽然问道。琉璃斋的掌柜是一个女人,这可是琉璃斋传说经久不衰的另一个原因。
“凤儿”秦良玉见自己儿媳妇问起皇帝的私事,眯笑着提醒自己的儿媳。
“呵呵,无妨的,都督,您是自己人,我家大掌柜的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句实话,在这京城里做如此大的生意,一般人能做得下来么?我家大掌柜替陛下掌控着琉璃斋,陛下自然是信得过我家大掌柜的。”沈福元并不在秦良玉面前忌讳这些东西。
自己人?秦良玉在心里念叨了一下,京城里很多东西都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或许有些东西没有变,这京城里的水,深得很,风,刮得乱。心里虽然有些惆怅,却也不表现出来,依旧是娴雅得很。
“真的?那孙姑娘可真的是女中豪杰啊娘,咱们去拜访一下孙姑娘吧,凤儿好想见见这位女豪杰”张凤仪对孙丽娘是佩服到不行,一个女人可以掌管成千上万的银子,这是怎么做到的?
“凤儿……”秦良玉依旧是娴雅的说道。
“呵呵呵,老夫人,无妨的,我家大掌柜也对都督仰慕得很,也很想见老夫人呢,一直仰慕老夫人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沈福元说道。
……
紫禁城里。
“什么?秦良玉到了?太好了朕立刻召见”等待半年多的秦良玉终于到了,杨改革高兴坏了,自己调集天下精锐拱卫京师,如今,终于到齐了,天下有数的精锐都到了自己手中,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携着今年的战绩,自己再也不怕明朝内部在军事上对自己的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