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袁崇焕不做兵部尚书,要出海去平倭国的消息,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朝堂上对这件事也是议论纷纷。
这里面,最无奈的,怕要属韩了。
千辛万苦,耗费了不知道多少精力,才把袁崇焕弄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可转眼间,这个傻子就自己不干兵部尚书了,要跑去平倭。
“老师,是学生的不对,不该不和老师商量,就说出这种话的……”袁崇焕诚恳的向韩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座师与学生的关系,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不管袁崇焕做什么,是对是错,对韩都是有影响的。
韩恼火袁崇焕这么大的事都不和他商量,也是必然。
“自如啊!你实在太莽撞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唉,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韩依旧是恼火得很。托病在家,见到了袁崇焕,劈头盖脸的就训斥起来,可见火气之大。
“老师教训得是,老师教训得是……”袁崇焕认真的承认着错误,这些事,袁崇焕未必不清楚,可性格如此,却不是轻易可以改变“自如啊!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闯出大祸啊!”韩如此说道。说实话,韩都给袁崇焕搞得有些怕了,这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老师教训得是,学生的脾气确实是急躁了些,学生一定改···…”袁崇焕继续承认着自己的错误。
训斥了一顿袁崇焕,韩的精神有些萎靡了,又躺着继续“休息”去了。
沉默了一阵。
“…···自如啊!为师也是有些急躁了,想你也是兵部尚书,不该如此说你的,想自如也有自己的想法,为师想听一下你是如何想的?”韩躺了一阵子又立起身子,如此询问袁崇焕。
“回禀老师,学生的想法很简单,一是为了施展个人抱负;二来陛下向来就有平倭之意,学生也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说的;其三,倭国对我朝也确实是个心腹大患,若是如今不乘着我朝兵强马壮,车船众多去平了,日后终究是要闹出祸事的,由倭国所引发的大祸事第一乃是倭患,第二乃是朝鲜之战,俗话说,事不过三,有了前两次的教训,若是还不吸取教训,还任倭国第三次对我朝做下大祸事,岂不是说明我朝君臣之愚蠢?”袁崇焕见自己的老师终于问到这个问题立刻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韩听了,半响默然不语。
“自如说得不错,以如今的眼光来看倭国确实是我朝的心腹大患,离我朝不远不近,刚好隔着海,其人口更是不少,可以供得起十数万大军征伐,现在想起这些事来,再对比以前对倭国的看法,为师也是要出一身汗的······,若是对他置若罔闻,绝对是自欺欺人陛下的眼光确实高出我等甚多啊!······”韩坐在床上,感叹的说道,他未必是真的得病了,只是气袁崇焕不跟他商量,故意托病的。
“是啊!老师,陛下向来就有平倭之意想来也是早已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了,如今关外东虏也好,林丹汗也罢,都已经蹦达不了几下了的,陛下又把国内治理得紧紧有条,更是对倭国探查了一两年的情报,……陛下做事,向来一步接一步,既然陛下有意平倭,此事,只怕是无法阻止的,故此,臣一激动,也就做出了那些蠢事,……”袁崇焕赶紧说道。
“这也怪不得自如,自如说得没错,陛下向来就有平倭之意,这平倭乃是迟早的事,即便是陛下不在朝堂上议论,不让文臣领兵,难道自如就以为,陛下就不平倭了?如今这海上,还不是陛下一句话就封锁了,没有陛下的允许,那个船敢出海?在海上,陛下一声令下,那船只就可以从天津一直连到三岔河,可以昼夜不息的运兵,自如莫非以为,陛下真的一定要在朝堂上争得了我等的同意才能有所动作?”韩绝对是个老狐狸,对这其中的道理,实际早已看得一清二楚,早已想得明明白白。
“老师所言甚是······,陛下向来圣明,早早的便把郑芝龙掌握在手中,又将东江镇的水师掌控,这一南一北,海上的事,却是陛下一言而决的……”袁崇焕立刻感概的说道。
“是啊!陛下做事,向来一环接一环,布局深远,陛下所想,陛下所见,确实不是常人所能理解……”韩也是感慨的说道。
两个人稍稍的沉默了一下。这个话题确实有些重了,皇帝平倭,未必真的要取得他们的同意,这绝不是说假话,如今海上,南边是郑芝龙,北面是从毛文龙的东江镇脱胎而来的水师,不管是封锁海上也好,还是打倭国也罢,真的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动手了。
“…···唉,陛下眼光确实高明,做事的手段确实不是我等所能企及的,……早早的就把郑芝龙掌握在手中,掌握了此人,算是将大明的万里海疆掌握在了手上,掌握了海上……,唉,此事不说也罢,不说也罢……”韩的记忆,又回到了以前皇帝和大臣们做生死斗的时候,想到了他华丽的转身,这些事也没有发生几年,可韩却觉得,好似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一般,好似那些都是遥远的事情,唯独如今重新回忆那些事的时候,那些记忆的清晰程度提醒着韩,那些事也是刚刚过去而已。
“…···老师说得对,却是小看了郑芝龙,······很多事的成败,却是系在了此人身上······”袁崇焕说道,这种深层次的对话,他也是很少和外人这么交流。
“算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此事,说起来,其实,还是件好事……”韩收拾起心中的情怀,转而以坚定的口气说道。
“老师的意思是?”袁崇焕问道。
“…···为师观陛下的意思却是有意让自如去去平倭的······”韩说道。
“……老师的意思是?”袁崇焕追问道。
“自如啊!既然陛下无需我等的同意就可以平倭那为何还要让自如去?这其中的道理,难道不值得推敲?陛做事,向来深谋远虑如此多费周章,多费口舌的办事,岂能是没有道理的?”韩开解着自己的学生。
“老师的意思是,陛下故意让臣去平倭,是为了······”袁崇焕虽然你有时候犯傻,可能做到兵部尚书,也绝对不是真的傻了。
“…···不错永乐皇帝之时下西洋,用的是太监,为何不用文臣呢?还不是防备文臣海外自立?如今的情况几乎如出一辙,陛下为了防止武人自立,自然要派更信得过的文臣去了…···”韩以肯定的口气说道。
“这······”袁崇焕呆立了一下,这种算得上诛心的话,听着,着实有些让他心惊肉跳。
“…···此事自如不要到处宣扬,心里明白就可以了,明白了这些对自如办事是有好处的···…”韩淳淳教导着,对于这个有些傻气,有些楞的门生,韩也是无可奈何,他和袁崇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多事,他是不得不多操心,这话实际是不该说出来的,绝对要烂在心里的。
“是,学生记下了,多谢老师教导……”袁崇焕认真的说道。
“…···唉,这也是为师一直看不透陛下的原因,按理说陛下该用宦官来代替文臣出海的,防备武人自立,难道就不需要防备文人自立?……可陛下又偏偏不再招收阉人,这阉人算是要断了根的,……昨日毕尚书力争自如去平倭,看来,却也是明白了许多东西的,····…也就是说,日后都是文人领兵海外,或者是驻守海外······,陛下所思,陛下所想,确实远大,确实不是我等所能企及的…···”韩感叹道。想到昨日毕自严出乎意料的力挺袁崇焕,韩明白了很多东西,对毕自严又羡慕起来,看来,真正的帝党和他这个帝党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袁崇焕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这些话,确实说得上诛心,讨论研究陛下的心理,可是大不敬。
“…···此事,实际,站在文臣的角度来说,却是件好事,自如这次领兵出海平倭,虽然有些风险,可却也是开了一代先河,日后文人领兵海外,驻守海外,也算是从自如这里开始的,这对自如是有好处的……,唉,说起来,还是为师急躁了些,不该急匆匆就把自如推到兵部尚书的职位上的,自如太年轻,并没有太服人的功绩,年纪轻轻就出人兵部尚书,实在让人眼红,如今外出平倭,去锻炼一番,去挣些功绩,确实是一条可行之路····…,唉……”韩又叹道,前面说了一大堆话,后面的话却实在是说不出来了,袁崇焕这么容易当兵部尚书,如今看来,只怕也是皇帝早就想好了让袁崇焕当这个去平倭的楞头青吧,平倭这事除了他这个楞头青学生还有谁能干得出来?
“老师教训得是,学生记下了,多谢老师教诲······”袁崇焕是相当诚恳地说道。
“…···这事既然陛下早有准备,自如去平倭,怕是一定能去的,……哼哼,就是不知道,陈于廷那个狐狸能不能看透其中的关键,会不会出来阻止陛下,若是他出来阻止陛下,只怕又是一场笑话······”韩想到这一层,倒是自己笑了起来。
“老师说得是……”袁崇焕立刻说道。
“对了,自如对平倭有多少把握?”韩又问道,刚问完,就觉得自己问错了。他学生的难耐和皇帝比起来,那可真的不是差了一星半点,问自己的学生有多大的把握,还不如问皇帝有多大的把握呢。既然皇帝要打倭国了,那自然是有了把握了,既然皇帝有把握,那就够了,文人去领兵,实际,更显示的是皇帝的姿态,真的打仗,却未必要一个文人去指手画脚,也就是说,实际去袁崇焕也好,去张崇焕也罢,结果都差不多。
“回禀老师,说实话,学生对平倭之事,并无太大的把握,所做的计划,只怕也是不如陛下意的,……倒是陛下那里,只怕是早已有了完备的计划了······”袁崇焕尴尬的说道,他的计划,确实没让皇帝看中。
“…···唔,说得是,如何平倭,只怕陛下早已有了准备,陛下向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既然已经决定让文臣领兵出海,自然是准备好了一切,自如只管听陛下吩咐就是,倒是要多看,多问,多学,倒是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栽培,自如能脱颖而出从一城守将做到一部尚书,除了自己的努力,更多的是陛下的看重,切不可陛下失望······”韩又道,他和皇帝也算是利益共同体了,皇帝给他的承诺,他和皇帝达成的协议,以及他这一派人马从陛下那里获得的好处等等都说明,他和皇帝是一条船上的人。
“学生明白,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袁崇焕说道。
“好,为师能说的话也就只有这些了,自如回去之后,要把这些话埋在心里,不好到处说······,若是能从中有所得,那是更好······”韩说道。
“学生明白了……”袁崇焕答应道。
“…···好了,为师也就不留你了,自如身为兵部尚书,在为师这里呆久了,只怕会引起非议···…”韩又说道。
“那学生就告退了,老师多保重……”袁崇焕以学生的姿态跟韩告别。
袁崇华走了。韩却陷入了深思,皇帝那边,虽然如今还在大规模的用宦官掌控钱财,还在用宦官掌控事物,可皇帝也是不再招收阉人了的,也就是说,实际阉人的根是断了的,日后宦官所掌握的那些东西,只怕都得回归到文人掌控。
而文臣掌控这一切,皇帝就真的放心?就真的不用太监来平衡文人了?皇帝就真的有那么大的信心能掌控好文人?皇帝的信心来源又在哪里?
韩想得有些出神,日后这大明朝,到底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明朝?韩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