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天的挖掘, 大家埋头苦干,终于完成了这一片墓地的挖掘工作,并对挖掘出来的文物进行了保护和记录。
这个时候,其它培训队员以及中日调查队成员, 也都发现了异样, 大家吃饭时候, 难免好奇打听起来, 打听说是挖出了什么,不免纳闷。
佐藤先生听着,很快和底下队员商量了下,并重新拿出来了那一片的调查记录, 最后判断, 他们并没有遗漏什么。
这个消息也传入了培训队队员耳中,夏成槐难免和大家说起来:“他们到底在挖什么?”
其它人也都疑惑:“怎么还惊动了新疆考古研究所的考古专家,这几天我看莫老师也挺神秘的, 问也不说。”
他们正说着,莫老师走过来了:“你们准备下, 今天中国考古研究所的几位专家会过来, 到时候我们会开一个简单的分享会, 你们也得过来听一下。”
莫老师这一说,大家都纳闷了:“分享?分享什么?”
莫老师:“分享初挽他们组的挖掘成果。”
啊?大家面面相觑,有的便好奇:“他们挖出什么来了?”
莫老师:“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大家这下子都懵了,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一直到了傍晚时候,中国考古研究所的几位专家陆续赶来, 随行的据说还有省电台记者, 开着八人吉普车,架着摄像机, 全都赶过来了。
五星红旗飘荡在营帐外面,在沙漠的风中扑簌作响,成为荒芜单调中的一抹绝艳。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隐隐感觉遇到了大事情。
日本方面的几位专家见到这情景,也是困惑,佐藤先生更是陷入了深思:“他们在搞什么?难道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东西?”
另一个山本先生摇头:“不会,他们那些培训队员,本身就欠缺经验,他们做事不如我们细致,探测工具也比我们落后很多,我听说二组就是那位初挽小姐所作的组,他们的挖掘进度一直比较落后,就在两天前,他们还在为了能不能顺利拿到资格证书而陷入分歧中。”
黄教授从旁听到了,道:“那晚上我们过去看看吧。”
佐藤先生点头:“好,去听听看。”
于是到了晚上时候,营帐外燃起了篝火,就在营帐中,考古研究所的专家们以及培训班队员,开了一个简单的挖掘工作汇报会。
这个时候,现场拍摄的照片已经冲洗出来,由初挽展现在大家面前。
就在明天早上,将会由民丰县的公安干警出面,前来接洽,并全程协助护送往新疆考古研究所。
当初挽将发掘出的照片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第一个质疑的便是佐藤先生:“这真的是精绝古国的织锦吗,精绝古国怎么会有这个?”
他是日本人,他知道中国五星红旗上就有五星,所谓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这简直就是现代人编造的哄着人玩的预言!
夏成槐也皱眉,忍不住问:“如果这真是最新挖掘的文物,怎么可能颜色这么鲜艳,这都是两千年前的——”
他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旁边的几个培训队员正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茫然,也是一个队员解释道:“根据以往经验,这是有可能的,一个是古代人对墓穴有特殊的处理,另一个,这本来就是沙漠地带,气候干燥,也许不需要特殊处理这种丝织品就可以保存下来。”
旁边黄教授听到这个,点头:“是,虽然我们并没有挖掘出来过,不过这个道理是讲得通的。”
佐藤先生却还是不信:“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古代人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初挽听这话,笑了:“佐藤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史记·天官书》中提到,五星分天之中,积于东方,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者利。这是一种古代中国的占卜术,所谓五星指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东方是中国古代占卜术中的天穹位置概念,至于中国,则是黄河中下游的京畿地区及中原地带。这八个字,看似是现代人编纂的,但其实就是实实在在的中国汉代用语。”
佐藤先生还是眉心紧锁:“这,这未免太巧了?你们为什么会挖掘出这个?”
他明明记得,那一块区域,他们已经仔细调查过,结果就这么漏掉了?
当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些培训队员,用的不是他们中日调查队的经费,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们的科研成果就属于他们自己,和自己没关系了!
而就在这些培训队员刚刚抵达的时候,明明,他有机会,让他们加入到中日调查队,让他们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是他拒绝了。
佐藤先生陡然瞪大眼睛,他直直地盯着那照片,那上面有精美的织锦,经历千年而不变色,有带着古埃及风情的蜻蜓眼,有华贵而充满现代气息的锦质丝巾,还有圆润硕大的珍珠耳环,自己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色彩瑰丽风味奇特的红项链,当然还有精细勾花的皮底绣花鞋,以及历经千年依然华丽精致到让人窒息的梳妆盒和铜镜等。
当然,最让人不敢置信的,是那个五彩斑斓到让人无法相信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护臂。
他张开嘴巴,喉咙中发出喃喃的声音,在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甚至开始后背发冷,有一种窥见神秘力量的震撼。
在中国的这片古老土地上,竟然会有诡秘莫测到这么无法解释的事情。
至于在场其它的培训队员,全都目瞪口呆,大家交头接耳,忍不住低声问:“这是二组他们发现的?当时不是说他们那一片没挖出什么吗?”
莫老师听着,给大家讲起来:“最开始确实没挖到,不过后来他们改进了方法,就发现了这座古墓。”
所有的人听着,都想起之前夏成槐说的话,当时夏成槐说什么来着,说初挽一意孤行,倒是他们二组肯定完不成任务,陷入了麻烦,还说什么来着,说二组成员分道扬镳了。
结果可倒好,两天时间,人家竟然挖出这么大一个发现,可真是干得漂亮!
这时候,新疆考古专家也加入其中,对方上前,对中日调查研究队表示了感谢:“我应该感谢各位,做了一些前期调查性工作,才让我们的培训班队员顺利进入遗址进行挖掘,虽然这项成果是由我们培训班队员取得的,但是,我应该代表他们,向你们表示感谢。”
这话简直了,就是直白地和中日调查队说,这项成果和你们没关系。
佐藤先生脸都是铁青的,他眼前依然有些恍惚,他完全无法理解,他是怎么错过了这么大一个惊人的发现。
他看向初挽,初挽正在整理照片,并展示给大家看。
就是这么一个中国女孩,一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中国女孩,竟然就这么轻松发现了这么让人震撼的成果!
分享会结束后,所有培训班成员几乎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围着初挽问这问那,不过初挽已经累得不行了。
她过去的两天两夜只休息了三个小时,现在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她笑着说:“各位同学,我们先回去休息,等回头慢慢聊。”
宋卫国打了一个哈欠:“是,我们这两天一直在忙。”
大家见此,连忙让开了,初挽和大家说了一声抱歉,径自钻进自己的帐篷了。
她也没脱衣服,就这么囫囵着上了床。
在经过两天两夜的劳累后,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手脚已经麻木,整个人如同踩在棉花上。
不过还好,她现在终于可以躺下休息了。
那个震惊世界的织锦护臂被发现了,她这一趟新疆之行总算圆满了。
至于那些考古挖掘的善后工作,至于培训班的任务成绩资格证,至于后面的各种新闻发布以及总结报告,这些,她都不需要操心。
她只是将这件事往前推了一把,她相信,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顺利运转下去。
她躺在睡袋里,打了一个哈欠,就在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候,却在这时想起来陆守俨。
在这种极度的疲惫和激动后,她格外想他,想他抱着自己,哄着自己。
不过没关系,培训班的任务结束了,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吧。
第二天便有军用吉普车驶入了尼雅遗址,据说这次调派了和田地区的人手前来支援,护送挖掘出的文物前往新疆考古研究所。
伴随着太阳自沙漠升起,吉普车里下来了荷枪实弹的民警,和考古工作人员接洽,并开始商量运动事宜。
这时候,中日调查队成员以及培训班成员都被惊动了,大家都过来看。
当那新挖出来的棺木以及各种陪葬品陆续被搬运上去时,佐藤先生就那么看着,他看到棺木上有雕刻精美的花纹,那一看便是来自两千年前的气息。
他告别家乡,跋涉几千里来到这片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一些学术成果吗?结果现在,他就这么和这项挖掘发现失之交臂了。
尽管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是他凭着一个考古工作者的直觉,他可以感觉到,他可能因为这次的失之交臂而遗憾终身。
甚至,这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机会,他就这么错过了!
这时候,初挽也醒来了,她赶到了现场,看到车辆已经将挖掘的文物装载妥当,即将出发,她也就放心了。
培训班其它同学见她过来,都忙和她打招呼,脸上的敬佩和热烈是无法掩饰的。
“当时我们不知道情况,有人说你们二组挖掘出现了问题,我还替你担心来着,没想到一转身,你们竟然有了这么惊人的发现!”
“你们二组可真行!我看新疆考古研究所的专家一个个都高兴得要命。”
旁边张书远听着这话,笑了:“这次说起来,还真全亏了初挽,其实那天我们看着你们大家伙都要出成绩了,就我们什么都没有,心里着急,抓瞎,想着换个方案重新来,但初挽同学就坚持,她判断那个得我们是一个组,应该共进退,我想着这一把是死是活就认了吧,跟着初挽同学干了,可谁知道,还真发现了!”
夏成槐从旁听着,也是有些尴尬,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不吭声。
他之前暗地里说了不少初挽的坏话,现在初挽一下子出风头了,他那些话好像瞬间变得苍白了,不好提了。
他想着,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成为英雄败为寇,就因为初挽干成事了,一群人都忘记这女人的种种手段,忘记她嫁了世交家的叔叔,就为了攀高枝。
这时候,就见那边,一个威严挺拔的武警战士往这边走过来,大家忙冲他点头。
他微颔首,之后目光便落到了初挽身上。
他走过去,礼貌地问道:“请问,你是初挽同志吗?”
初挽点头:“对,我是,请问你是?”
那武警战士一见初挽,马上行了一个礼:“原来是嫂子,嫂子你好,我和守俨是战友,我们认识多年了!”
初挽恍然,忙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原来对方以前是陆守俨的属下,现在是当地大队长。
对方颇为热情,说陆守俨以前是他的上级,救过他的命等,这么说着间,恰好黄教授过来,听到这话,倒是意外。
这时候车辆还在装在,大队长便说起陆守俨来,说陆守俨当年如何如何足智多谋,立下赫赫战功,倒是让一群人听得意外。
他们听夏成槐这么说,一直以为初挽嫁了一个叔叔辈的老男人,敢情人家是军人,还是立功无数。
这……战斗英雄啊!
旁边夏成槐听得直皱眉,听着大家一个个都赞叹敬佩,忍不住上前,试探着说:“这位陆同志战功赫赫,从军多年了吧?老军人了吧?”
他这话,明着是夸,其实暗地里那意思,就是想试探下初挽爱人的年纪。
培训班队员一听这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多少有些尴尬。
然而旁边这刑警大队大队长,却是一个爽快性子,当即道:“对对对,守俨军龄十几年,也是最近退的,转业了,去了办公厅!”
夏成槐当即道:“从军都十几年了啊?”
那果然是一把年纪了吧?虽然未必多老,但肯定不年轻了。
众人一听,多少也这么觉得。
刑警大队长笑哈哈地道:“对,我们守俨十六岁上军校,现在才二十八岁,就已经是上校军衔了,可惜转业了!不过也挺好,这不是去了办公厅嘛!”
二十八岁??
培训班所有的队员都面露疑惑。
大队长也是纳闷:“怎么了,嫂子,有什么问题吗?”
初挽忙道:“没什么,可能大家就是好奇。”
她当然知道大家传说的那些事,也没太理会,一个是忙着操心挖坟掘墓的事,一个是根本没必要在意,反正培训班结束,大家各奔东西,谁挨着谁?
至于夏成槐,把他当苍蝇就是了。
这么说了一会话,那边装车完毕,大队长也要走了,他再次给初挽敬礼,表示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联系他。
随着军用吉普车缓缓离开,培训班队员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夏成槐。
这都什么人哪,人家二十七岁一个大好军官,转业后直接进关键部门办公厅的人,又是战功赫赫的,怎么想怎么英姿飒爽年轻有为,结果到了他那里,可倒好,说人家初挽嫁了一个年纪大的叔叔!
这故事还能编得更靠谱一些不?
夏成槐也是满脸尴尬,他这也是听人说的,哪想到这么不靠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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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尘埃落定,初挽所在的二组提前结束了实践挖掘活动,回去民丰县,在那里他们将等待全体培训成员实践活动结束,之后参加最后的结业培训。
初挽宋卫国几个人提前回去民丰,把其它培训班组员羡慕得不轻,不过也没办法,别人功德圆满了,他们还得继续修行。
回到了民丰县后,那感觉一下子不一样了。
最初到民丰,会觉得这个地方荒僻,这个地方古怪,这个地方从头到脚都透着灰扑扑,但是现在在尼雅遗址熬了这一段日子,再看民丰县,就觉得,到底是县城,这房子,这建筑,这集市,果然就是繁华,就是和大沙漠不一样。
就连培训班宿舍旁边的猪圈,都仿佛透着一股子现代化城市气息了。
这时候刀鹤兮也回到了民丰县,那天宿舍里宰了一只羯羊,大家痛快地吃了一番,吃过后,初挽打算回去宿舍,结果却看到了刀鹤兮。
刀鹤兮远远看到她,走过来:“恭喜,听说你成果斐然。”
初挽听着,抿唇笑:“确实还不错,这次不算白辛苦。”
刀鹤兮:“准备什么时候回北京?”
初挽:“我应该先去趟乌鲁木齐,之后还得回来参加培训班结业式,估计得过一两个月吧。”
刀鹤兮听着,神情略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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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挽笑着道:“这边的事结束了,你要去哪儿?你在这里也耽误了挺长时间吧。”
刀鹤兮垂眼,淡声道:“我也回北京,不过到时候会走一趟香港。”
初挽:“哦?”
刀鹤兮却问:“你看起来很懂古玩。”
初挽听着,明白这一段在尼雅遗址,刀鹤兮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加上之前的赌玉石,他应该看出自己对玉石对陶瓷都颇为了解。
当下也就道:“是,还可以。”
刀鹤兮:“我去香港是要参加一个拍卖会,你要不要去看看?”
初挽一听这话,其实已经有些心动。
不过她略犹豫了下,到底是道:“还是算了。”
她手里的一些钱,才买了博古斋的那批瓷器以及四合院,虽然还有一些钱,那些钱到了国外根本不够看。
现在古玩市场依然是禁锢的状态,她手里的许多古玩是不能随便卖的,更不可能拿到国外拍卖会去套现,这么一来,她是真正的抱着金娃娃要饭。
刀鹤兮见此,也就没说什么:“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初挽点头:“嗯。”
刀鹤兮从西装口袋中掏出来一个字条。
“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初挽也就接过来:“如果我回去北京,你还没走,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喝杯茶。”
刀鹤兮微颔首,低声道:“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