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男人的脸色煞白,身上插着许多管子,让黎曼眼花缭乱。她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远远地看着他,竟然不敢向前迈步。
尹俊南握住她的胳膊,不客气地将她扯到了冷子烈的床边,语气很冷,明显的责问之意,说:“看看你做的好事吧。我告诉你,如果今天冷子烈扛不过去,我绝对让你为他陪葬!”说着,“砰”地一声将一把手枪拍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
他本来以为这男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却没料到突然之间陷入了重度昏迷当中,罪魁祸首就是黎曼刺在他胸膛的那一刀。
有那么一瞬间,心跳监护仪上面显示的是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却让尹俊南差点吓疯过去。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黎曼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明明昨天在盛唐云苑见到他的时候还好好的,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整个人只是非常虚弱,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因为你……”
“尹先生。”白灼在一旁打断了他的话,向他缓缓摇头,“少主清醒的时候是怎么吩咐的,您忘记了吗?”
尹俊南眼眸一眯,“去他妈的保密!都到这种地步了,还瞒着她干什么?!黎曼,你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的杰作!”说着,他抬手将男人的病号服掀开来。
黎曼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冷子烈的胸口处,一道极深的刀伤狰狞可怖,周围有不少细密的擦伤,应该是车祸的时候留下的。那道刺目的刀口,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起伏,一下,又一下,在她眼里,那似乎是一种嘲讽。
她的瞳孔逐渐放大,脑中混沌一片,却莫名有一处记忆清晰起来。她仿佛看到了一副熟悉的画面。
她握着匕首,对准了男人的胸膛。
她似乎闻到了同昨晚一样浓重的血腥味,冷子烈的眼神复杂难懂,一转不转地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却在最后,蓦地苦笑一下。
脑中的某根弦被拨动,让她瞬间红了眼圈。
“冷子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疯了,我不
是有意要那么对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黎曼骤然扒在他的床边,懊恼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凄凉的哭喊在房间中回荡,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昨晚是怎么了?她怎么会用刀刺他?她不可能下得去手的!
不,不是她,那不是她做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了他!
可是为什么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呢?她想不起前因后果,眼前只是在一刻不停地闪现着她将匕首刺入冷子烈胸膛的那一幕,让她崩溃。
她慌了神,一把握紧男人垂在床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她说:“冷子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了你,你知道的,我下不去手。你醒来,我求你醒来好不好?我会为你学做饭,我不会再到处乱跑,我跟你回帝海盛庭去!真的,你相信我,我不会再气你了,我打你的那一巴掌,现在就还给你,你看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这女人忽然挺直了身子,照着自己的脸就扇了一巴掌!
然而,她的手却被白灼眼疾手快地钳住。
“黎小姐,请不要这样,虽然我怨恨你,但是少主的吩咐我不敢违背。请您自重。”
她颓然地瘫坐下来。
“冷子烈,你是不是恨死我了?我一定是疯了才会用刀刺你,我一定是疯了……可我管不住自己,我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我当时有意识,根本不可能那么做的。”
她开始不断地抽泣,声音越来越喑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你知不知道,就在车子翻下山坡的那一刻,我多庆幸可以认识你,认识冷子烈。我的人生何时开怀过这样一段时光?我黎曼何德何能,让你肯豁出性命去保护?你知不知道,当你说我看着你,甚至是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将你当作另一个男人,我又多难过?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爱他,可你却始终不信。你出手打他,我护了他,只是因为他是我视为亲人的男人,你舍得让自己的亲人受苦吗?但是你一定不知道,如果反过来是你受了伤害,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去护着你,你究竟明不明白?!”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边哭边笑。
就在这一刻,这个男人毫无知觉地躺在她面前时,黎曼终于不争气地意识到,她爱上了他。
她以为她足够强大,可以让自己不陷进这场感情的漩涡。
可是,得知他快要死去的消息时,就那一瞬间,彻底将她设下的所有感情的防备击垮。
她无奈地笑着。其实,也许早在他要下她之时,自己的心就已经不自觉地在向他靠拢。
又或许,是在他将她从李副总手中救下的时候?还是在他第一次逼她下手杀他的时候?
不得而知。
本以为,这种点点滴滴的小事不足以撑起一副宏伟的爱情蓝图,可是当她真的意识到要失去这个男人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早已深陷。
什么匹不匹配,适不适合,什么爱情的主动权,平等的男女关系,都他妈的滚远吧!
她现在只希望这男人能够站起来,无论他对她有多霸道,多无礼,哪怕他狠狠给她一巴掌她都愿意。只要他醒来,只要他不死去,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当真正的爱情到来时,它就如同一道霹雳,打碎你曾豪言壮志立下的誓言,你的原则,你的底线,你本以为自己可以运筹帷幄地将它玩弄于股掌,让爱情顺着你指引的方向流去。
然而,这些早已在你心中根深蒂固的东西,可能会在某一个瞬间,烟消云散。
你的坚持,在爱情面前是那么脆弱。
她曾无数次告诫自己,决不能爱上一个身份不干净的人,她的母亲正是在一场场黑暗较量中命丧黄泉,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只想嫁一个平凡的男人,过人世间最普通的生活,一辈子平平静静地度。她不要血腥,不要斗争,更不要死亡。
她苦笑,又自嘲地想着,原来自己二十一年来的坚持都是那么可笑,原来爱一个人是没有条条框框的,说爱,就会忽然间爱上。原来如此,原来这种感觉就是爱啊。
心跳监护仪上的数字越变越小,忽然一个瞬间,那些跳动着的线条变成了一条死寂沉沉的直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