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寒有些不忍地说道:“霍总,您别想了,黎小姐她一定知道您的心意,她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人,她的心思非常细腻,肯定早就知道您是爱她的。”
霍醇轻轻嗯了一下,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下来,在脸上倒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将他的戚容隐在了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忽然喃喃自语:“嗯,早就知道了。但她……却一直假装不清楚,这让我很痛苦。”
唐寒哑然,这下也不敢再乱说话了,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发现这男人颓废极了,静静地窝在车后座上,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低着头,整个人仿佛大醉了一场,浑身瘫软无力,气场一片颓然。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霍醇这个样子。
往日里的他,意气风发,在商场中运筹帷幄,处变不惊,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而现在,却忽然没了那种蓬勃的气息。他就像是飞翔在空中的燕,忽然间被折断了双翼,一下子从天空狠狠坠入了地面,摔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唐寒觉得,他好像下一秒都能哭出声来似的。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一直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的那片遐想之地中,什么都不做,只是反复地在脑海里临摹那张渴望的脸庞。
霍醇想,这辈子能这么彻骨铭心地爱过一次,死也值了。
他本就是个执着的人,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任何事情,哪怕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肯放弃,这大概也是从多年经商中得来的勇气。对于黎曼,他是真的觉得一点儿希望都看不到,除非是冷子烈死了。
但他却认为,即便是那个男人死了,她都不会投入他的怀抱。
她也许会一辈子都一个人过,因为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而他呢?估计也是如此。这辈子,除了黎曼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而是好像钻进了死胡同,不管谁来劝,就是不肯回头。哪怕到了最后,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向自己的这个执念低头妥
协。
爱情之所以容易让人沉醉,让人无法自拔,就是源自于“执念”这两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字眼。
谁能逃得过自己的心呢?
爱就是爱,哪怕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可能说服自己不去爱。这是不受控制的,没法儿改变的事实。
并且,越想逃离,就会陷得越深。就想身陷泥潭,越挣扎就沉得越快一样。
霍醇的思绪被打断,唐寒的声音忽然响起,“霍总,到了。”
他缓缓抬头,这才发现居然已经到别墅了。
唐寒跑下去为他打开车门,一手扶在车顶为他遮着额头。霍醇恍惚地走了下来,目光巡视着周围的黑暗,一圈过后,停在了那盏昏黄微暗的路灯上。
他依稀记得那一天,她被自己说得放声大哭的样子。她从车上跑下来,从背后将他一把抱住,说,谢谢你。霍醇,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但我希望你别对我太好,行吗?
行吗?
他痴痴地想。不行。
他就是这样一个傻到不行的人,爱谁,就会不顾一切地对谁好,根本不在乎那个人是不是真的爱自己。他是那种会甘愿无私奉献的人,不求回报。
不求回报?
霍醇舔了舔发干的嘴角,忽然觉得很难过。
真的是他不求回报吗?其实应该是,他没那个资格来求吧。求不到。
他走得特别慢,一步一步,踩得特别稳扎,好像是在走过这段甜蜜又痛苦的回忆,而路的尽头,就是他将自己对她的一片真心埋葬之地。
葬了它吧,让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渴求,然后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霍醇朝想要扶住他的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不要再跟着。
“我想静一静,你先走吧。”
唐寒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眼圈有点儿发涩,伸手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没吭声,转身将捷豹悄无声息地开走了。
一时间,静谧的别墅区中,就只剩下了那道修长又单薄的身影,白色西装就着夜色,特别
醒目。
他缓缓地走着,迈着步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本来是打算开始回忆的,可却发现,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与她之间发生的一切,好像都被人用什么给剜去了,怎么都想不到。脑海中,只剩下那张清美的小脸,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他就这么默默地走着,冷风一遍一遍地吹刮他的头发,褐色的发丝在风中乱得没了形状,额前的短发一下一下地扫过眼睛,让那双暗淡无光的眸子红了一圈又一圈,最终不争气地落下了两颗滚烫的眼泪。
也仅仅只有两颗。
他诧异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为什么哭呢?
不知道。
他看了看指尖的那滴泪水,不知怎么的,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沉沉的,从胸腔深处发出,带着沙哑的气息。
他低低地笑着,两根手指将那滴眼泪捻住,然后被风干。
霍醇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要忘记她,其实是可以的,毕竟快要三十岁的人了,这点儿忍痛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过程肯定不怎么舒服,但他总得去尝试才行,否则一辈子就要活在这种暗无天日的阴影下了。
他看了看手指尖,那滴眼泪已经不见踪影,好像不曾留下过一样,毫无痕迹。
嗯,痛过了,哭过了,一切也就都过去了,只要努力走过去,就能把痛苦忘掉,给自己一个崭新的开始。
他忽然觉得心中燃起了一丝暖意,像是新生活要到来前的喜悦,突然地就不那么难受了。
他加快了步子,朝着别墅稳稳地走去。
可是,就在推门的刹那,他控制不住地将头抵在了门上,指尖一片冰凉。
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忘记她太难了。太难了。
风沙沙地吹着,刮得花丛中的小草左右摇摆,就像他的心,在爱的长河中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一面爱她放不了手,一面又知道必须要放弃,这种痛苦不堪的滋味折磨着他,让他精疲力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