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深沉的大海，波涛汹涌。
黎曼和洛轻是分车而坐的，所以，他并不知道现在的安景市是一种怎样的状况。
洛轻的袖口处，那枚精致的袖扣被路灯照射出好看的颜色，看上去很有质感。
他轻轻按了一下。
随即，在安景市的某处，线路接通，他们此时此刻的位置信息就暴露在一排大屏幕上。
白灼是随后赶来的。
“黎小姐，抱歉。”他见到黎曼的第一面，就是“抱歉”二字。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只是觉得，冷子烈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会背起所有的责任，直接负罪自杀。
毕竟，是他无能，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少主。
黎曼脸色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似乎不久前的那通电话，压根儿就不曾打来过一样。
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沉声道：“没什么可抱歉的。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能放弃。今天，是成是败，是死是活，就看我们如何对待了。很抱歉将大家都牵扯进来，这本应该是我一个人的事，可是……”
“别这么说。”韶逸走上去，揽住了她单薄的肩膀，“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黎曼你要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是我们大家的事情，因为……冷子烈，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冷子烈，我们都有权利以及义务插手。因为你爱他，而我们，爱你们。”
黎曼黑亮的眼中，浮出一层雾蒙蒙的水汽。
她呆呆地望着每一个人沉重的脸色，嘴角蓦地扬起一个释然的弧度。
“谢谢你们。”
她深深鞠了一躬，再起身的时候，眼睛中的迷蒙与氤氲，都不见了。
“我从来都没有如此庆幸过，我是出身在黑道的女人！今天，就在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就是属于这个地下圈子的。能认识你们，这辈子，我黎曼没有白活。能如此深爱一个男人，冷子烈这样的男人，我觉得不枉此生。这片大海，或许就是我的葬身之处，但我不允
许是你们每一个人的终点。无论如何，请你们不要让我有更大的心理压力，一旦有危险，拜托各位，立刻远离，所有的一切都请让我一个人来面对！如果你们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同我踏上‘蛇沼赌城’的游轮。”
她转身的刹那，令所有人都心疼了一下，因为，大家都清楚地看到了她脚下极其轻微的一下趔趄。
那是隐忍。
是痛苦不堪。
是将所有的一切埋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看到的苦涩。
然而，她却表现的如此大义凛然，全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似乎明知这条路，是一条不归路，却走得那样坚定决绝，永不回头。
韶逸的心口发刺，发疼。
他知道，此时的黎曼，真的是抱着葬身大海的决心，迈出脚步的。
她曾在自己亲生母亲殒命的前一刻，还在发誓，永不踏入黑道，不沾染地下圈子，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将所有的晦暗面都沾染了个遍。
为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叫冷子烈。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因为，他觉得此时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他劝她放弃，那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已经说出了那种话，就表明了她的决心。黎曼这女孩子，就是这样，她所认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
可，若是他支持她，陪着她一起踏入这片黑暗沼泽，那他就不可能像她所说的那样，不准在危险的时候帮她，不准他冒着生命危险，替她出头。
这真的很令人纠结。
冷子晴的身体还很虚弱，自从上次毒剂发作后，韶逸就直接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他们决定一起面对。毒剂的解药，也就在今天晚上见分晓，能拿到，不能拿到，听天由命！
……
小型游轮的甲板上，黎曼抱膝而坐，静静地看着水面泛起的有规律的纹路，思绪飘向了很久以前。
她记得，上一次坐这种小型游轮的时候，还是自己流产的那时候。
和今天晚上一样，是霍醇的游轮，她负气，觉得冷子烈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肯放过，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太任性了。
她怎么就没能早一点儿察觉出，那男人究竟有多么爱她呢？
为什么要同他置气呢？
如果当初，自己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或许……
他们之间会少许多不必要的波折。
可是，爱情不正是这样吗？
没有坎坷与艰难的感情，没有两个人一起经受过酸甜苦辣的过程，爱情怎么会深刻？又怎么能达到刻骨铭心的境界？
她真的很感激。
感激上天，赐给了她这么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情！
无论过了多么久，无论这生活再怎样翻起波澜，更甚至是……他们都已经两鬓斑白，或者，是老得不能动弹，去世了。
可是，这段令人回味无穷的爱情，还在。
是的，爱情还在。
它就这么一点一点，扎根在心中，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想起他们曾经这么努力地相爱过，任凭粉身碎骨，都甘愿将爱情双手奉上的决心，都是那样令人憧憬。
令人动容。
黎曼阖了阖有些疲倦的双眼，觉得眼前起了一层蒙蒙的雾气，她赶忙吸了吸鼻子，不让那些泪水落下。
她答应过冷子烈，不哭。
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哭。
她做到了。
可是，每每她想要哭的时候，都是在想他的时候。
“冷子烈……”
她喃喃自语，以指作笔，一笔一笔凌空描画。
她将这头顶的整片深沉夜空，视作画纸，描画冷子烈的容貌。
“你知不知道，我画了多少张你？你一定猜不到的。”她戚然地勾了勾唇，心口酸涩难忍，“帝海盛庭，书房办公桌的三个抽屉，都放不下你的画像。冷子烈，你开心吗？你感动吗？我猜，你肯定一点儿都不开心，因为你一旦看到那些画，就该训斥我不好好睡觉，就知道瞎操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