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幅画中,女儿正伏在叶之然的背上。叶之然则反手抱住了黄瑜雯的大腿,迈开大步往山下走,由于天气热,有大颗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俯在叶之然背上的黄瑜雯满脸的娇羞之色,情不自禁地用嘴唇吻在叶之然的颈脖处。叶之然似乎是吃了一惊,头正回转过来。
一张黑白色的铅笔画竟然如此传神地画出了两人的神情和心态,让母亲深为叹服女儿的画技。与此同时,又让她心如撞鹿,砰砰乱跳。一向文静自敛的女儿画面中的举止完全超出了母亲的思维局限。原来女儿对叶之然真的动心了!而她知道,像女儿这种一向视男人为无物的才女,一旦动心会是怎样地死心塌地!母亲为自己的发现所震惊,一种对叶之然无比的愤慨油然而生!
她觉得,女儿对叶之然的示爱,就像一个高贵的公主垂爱于一个仆人。仆人即使用全部的热血和生命来回报公主,也是远远不足以报答公主恩泽的。
然而,这个仆人却对另外一个女性发生了兴趣!
这是一件多么可恨可恼的荒唐事!
林茹真愤愤不平起来,既为女儿不值,又为女儿惋惜。良久她才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胸口的郁闷之气,继续往后面翻看下去。
第十幅画的场景她就比较熟悉了。看画面中的环境即知在常嘉医院的特护病房。病房里只有两个人,躺在床上的黄瑜雯如风中飘落的花朵,憔悴中带着一丝不安,双目望着叶之然,脸上难掩担忧的心情。而叶之然站在床边,微微弯下腰,一只手轻轻拉着床单,似在柔声安慰病床上的女孩。
第十一幅画标题为“枫哥评画”,又是另外一种情景。
只见画室中,叶之然手持一幅缓缓展开的长画卷,微笑着进行点评,他的神情充满赞赏和喜爱;身旁的黄瑜雯呢,在含笑聆听,面对叶之然称赞声面露喜色。这是一幅和谐的图画。画中的两个人物,男的帅气十足,女的秀丽。因为两人都在观画之中,两个头都微微偏向对方,两张脸几乎贴在了一起。两个人的笑容和眼神在画中得到和谐完美的统一,就像一对脉脉含情的情侣,因彼此相互的欣赏而吸引在一起。浓浓的爱意透过纸背都能让观画的人清晰地感觉得到。
世人比喻俊男美女时常用“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来形容,殊不知,画里的人物也是从现实中临摹上去的。这张画就是如此。
而在黄瑜雯美丽心情的刻画下,画面洋溢着的温馨气息,让林茹真心情又是一变。
十一幅画看完,母亲的心里对女儿是又爱又怜,对叶之然是又气又恼。
十一幅画就像一部电影,演绎着的是女儿黄瑜雯的情感剧。剧情的发展前半段都很美丽,然而,越是这样,林茹真越是不安,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叶之然追逐张念悦而去的镜头。
下午,等黄瑜雯回到家,林茹真在客厅接过女儿的画具,笑问:“瑜雯,午饭吃过吗?”
黄瑜雯诧异地看母亲一眼,说:“每次去美术家协会,我都在那里吃的。妈妈今天怎么问这个问题?”
“额?问得错了吗?”母亲心里嘀咕一声,继续不动声色地问:“你的老师朱画家也去了吗?”
“是啊,今天老师还评点了几幅名家名作。”黄瑜雯看母亲一眼,她发现母亲今天似乎有些特别。
“那你下午不出去了吧?”母亲继续问。
黄瑜雯估计母亲仍在担心她,反问道:“妈妈,今天你好像心里有事?”
母亲叹口气说:“瑜雯,妈妈是担心你心里放不下那个叶之然,一个人闷在心里,影响到身体。”
黄瑜雯顿时满脸彤红,不满地说道:“妈妈,我怎么会这样不堪?你这纯属胡乱猜测。”
林茹真拉住女儿的手说:“瑜雯,妈妈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如果是谈枫哥的事,我不听。”
“瑜雯,你是妈妈的女儿,不应该把心里的事情瞒住妈妈。我刚才在你的画室看到你的连环画作,知道了你和叶之然的交往过程,很为你担心呢。”
黄瑜雯大窘,跺脚抗议:“妈妈,你怎么可以乱翻我的东西?”话未说完,脸上又飞起一朵红云。
母亲疼爱地看着女儿,轻声说道:“妈妈只想知道那个女孩和叶之然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现在准备怎样对待他?妈妈是过来人,可以帮你一起拿主意的。”
这次,黄瑜雯坚决地抬起头来,说道:“妈妈,不管我的选择怎样,我都不许你和爸爸去干扰枫哥的工作和生活。”
母亲问:“你这样袒护着他,是不准备放弃了?如果这样,你也应该告诉妈妈,接下来你准备怎样做。”
黄瑜雯表现出少有的坚决,说道:“我接下来做的事情,就是全力阻止你们两人的干预。”
林茹真脸色有些变化了,嗔怪道:“瑜雯,你怎么不懂妈妈的好心?如果这样,等你爸回来,我让他来和你谈。”
黄瑜雯便摇了摇母亲拉着自己的手,恳求道:“妈妈,你别告诉爸爸,给我点时间,我要静一静心,仔细想一想这件事。”
母亲这才理解地点点头,说:“那好,给你一点时间,妈妈会关心你的。但如果你有了决定,千万要告诉妈妈。”
黄瑜雯点头应允。
接下来的两天,黄瑜雯每天出去三个小时写生。似乎一切都很正常。母亲略略心安了些,但依然悄悄关注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这天晚上,黄民海在外面应酬,母亲和黄瑜雯两人正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话铃声响过之后,母亲林茹真接过电话,没说几句话就高兴地叫了起来:“真的吗?小强?机票都买好了?后天的飞机?太好了!”
她拿着电话,转身把这消息告诉瑜雯:“瑜雯,你哥哥后天就要回家了。”
黄瑜雯闻言也雀跃起来:“妈妈,真的吗?”
哥哥黄强本科毕业后即去了美国深造,五年时间过去,终于学成归国。虽然前年他回国了一次,但毕竟聚少离多,如今归来,一家人得以团聚,让黄瑜雯非常高兴。
母亲连连点头,又和哥哥黄强说起话来,才说了两句,她又兴奋起来:“杨缨和你同机回来?太好了,你要把她带回家里来。”
黄瑜雯也熟悉杨缨这个名字,因为往来的书信中哥哥多次夸奖这个美丽的女孩,也寄回来很多照片。有两人亲密的合影,也有杨缨一个人的靓照。黄瑜雯心里对杨缨的评价也颇高。当然,这些都来源于哥哥的描述。
等母亲挂断电话,母女两人都沉浸在亲人即将团聚的喜悦之中,叶之然的事自然放到了脑后。
那边,叶之然与念悦和好之后,第二天抽空回了一次马石乡。他父亲的手术定在周五上午九点。这样,周三、周四由他母亲和妹妹陪伴就足以照顾。所以,周三一早叶之然让经济小区的小柳开车,送他回乡政府处理公务,准备周四晚上再回省城。
国内乡镇一级的政府是最基层的政府组织,麻雀虽小,但也五脏俱全。叶之然作为马石乡政府的乡长,是政府的一把手,牵涉到的工作方方面面,大到马石乡的经济发展,小的农民的吃喝拉撒睡,都与他密切相关。然而越是繁琐的工作越能磨练人的能力。所以,近年来,上级组织部门将后备干部纷纷派往乡镇锻炼,是很有道理的。
周三下午,叶之然就在办公室处理乡政府各类事务性工作,然后对乡中心小学的食堂改建问题作出批示,让党政办转给县教育局。他又在几位分管副乡长送审的资金申请报告上签字同意。
周四上午,马石乡召开党政联席会议,总结前一阶段的计划生育工作,分析目前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解决办法。
计划生育工作是乡镇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叶之然上任之后,即代表乡政府签署了“马石乡人民政府计划生育责任书”,连同“马石乡人民政府廉政建设责任书”和“马石乡人民政府安全生产责任书”一起交到县人民政府存档。这三份责任书就是悬在叶之然头上的三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生产安全、廉政建设、计划生育无论哪个环节出了大问题,那么,他这个乡长就干到头了。
联席会议上,王静语和叶之然都对马石乡的计划生育工作进行了分析,要求乡计划生育办公室将责任落实到马石乡下属各部门、各站所、各乡镇企业、各村,务必堵死每个漏洞,哪个环节出问题就追究哪个环节领导人的责任。在具体工作中,要做到宣传教育和强制措施并用。
“这个宣传教育和强制措施并举”大家都心领神会,老百姓管计划生育办的干部为“刮宫”干部即说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