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软件产业园临时办公地，叶之然没有和宋如镜深入讨论顾武彬意外死亡事件。话说到这一步，已经到了目前能说的边界线。而且，宋如镜不是笨蛋，该理解隐藏在话锋背后的涵义。
叶之然把话题转到软件产业园的筹建工作上，说道：“老宋，绍安市软件产业园是我市重点项目，马上就要开始动迁、基建，看上这块肥肉的人不在少数，今后一段时间会有不少代表各种势力的商人频频出现，甚至会有某些领导打招呼。为了从制度上杜绝腐败，软件产业园的基建项目一律采取公开招标的方式进行。项目最终花落谁家就看招标评审委员会的投票结果。”
宋如镜连连点头，说道：“叶市长这个指示给管委会免除了不少麻烦，确实是一大妙招。”
叶之然说道：“为了保证公开招标不流于形式，招标条件拟定之后，不符合投标资格的人一律踢除在外，不留门缝。”
“叶市长，您看这次公开招标，报名企业的条件如何设定。”
叶之然说道：“企业资质、工程案例、注册资金都不能低，你按照省内大型建筑公司的标准拟定。还有一条，来报名参加公开招标的企业成立年限不得低于三年。”
成立年限的设定是为了堵死顾汉的路。叶之然知道，顾汉是在顾松林担任绍安市委书~记后下海的，满打满算，他的公司成立时间不到三年。资质和工程案例可以造假，但企业注册时间造不了假。
宋如镜心领神会，说道：“明白，等办公室拟定完软件产业园基建项目招投标报名资格后，我立即送给您过目。”
宋如镜是个坚持原则的干部，这一点，在上次申报股份制企业上市申请时已经被叶之然所知。那次正式申报公司名单前，顾汉、周峰连番出面。但宋如镜坚决挡了下来，不留给他们打扰叶市长工作的机会。这也是叶之然提名宋如镜为管委会副主任的主要原因。
叶之然站起身，走到宋如镜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宋如镜笑容满面地站起身，微微屈下身子。让叶之然拍肩膀的手稍稍降低高度。
“老宋。那就这样，产业园这边的工作你多费点心，对你的工作，我是很放心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叶之然一贯方针，对下属予以充分信任，下属才能激发出所有的智慧和激情，这也是领导艺术之一。
下午四点，叶之然返回市政府大楼的时候。绍安县委副书~记李双河按照孟秘书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市委一号楼顾松林办公室。
此前，他已经从周山处了解到顾松林打算进一步调整诸周县委班子成员，目标是常务副县长和县委办主任。他估计顾书~记找他谈话无非是做他的思想工作，让诸周县本土干部支持市委的决定，配合新任常委的工作。来之前，他打电话到周山书~记的办公室，怀秘书说周书~记去省里开会了。他想了想，感觉应该没啥大事，先见了顾书~记再说。
在市委书~记办公室外套间。孟秘书正等着他的到来，见满脸堆笑的李双河远远伸出了手，恭敬地说道：“孟秘书，我来报到了。”
孟秘书好脸色自然欠奉。
对一个即将进入班房的县委副书~记，他甚至连握手的意愿都没有。淡然说道：“李书~记来了？跟我来，顾书~记在小会议室等你。”带头往东边货运电梯口的小会议室走去。
到了会议室门口，孟秘书轻轻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句威严的声音：“进来。”
孟秘书将身子一侧。说道：“李书~记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一切合情合理。李双河没有任何想法，推门而入，刚跨进会议室，他就是一愣。
对面，章立人穿着一身警服，正严肃地注视着他，会议室里哪有顾书~记身影？
而在他愣怔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干警已经利落地关上了会议室门。
李双河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稳了稳神，问道：“章局长，这是怎么回事？”
章立人严肃地说道：“李书~记，有一件刑事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所以，我专程请你去公安局一次。”
李双河强撑着说道：“我是来向顾书~记汇报工作，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我一定配合你们办案，去公安局就没必要了吧？”
章立人说道：“请李书~记去公安局配合调查，是市委顾书~记的指示，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请李书~记不要为难我们。”
李双河心中早已涌起滔天巨浪。
章立人要带他去公安局协助调查，他怎会不明白已经得到顾书~记的同意？他就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打电话让他来的嘛！
问题来了，他是诸周县委副书~记，堂堂正正的副处级干部，离正处级也只有半步之遥，如果出了政治上、经济上的问题，都应该由市纪委出面。但现在出面的偏偏是公安局……
顾松林到绍安任职不久就启动了顾武彬案的调查，后来周书~记找他谈判后中止了调查，这些情况李双河都是知道的。难道现在又重启了调查？保密工作怎么做得这么好？而且，将目标对准了他？
李双河脸色数变，但他也是个厉害角色，决心再试探一下章立人的态度，借以判断事态的严重程度。
李双河摸出手机，说道：“那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章立人摇了摇手，说道：“李书~记，不要这么敏感，配合调查而已，没必要让家里人担心，放心吧。”身后的干警上来接过他的手机。
李双河岂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责问道：“章局长，你这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大家都在绍安市任职，你这样做有些过了吧？”
章立人微笑道：“职责所在，我现在只能对李书~记说声对不起。等你出来的时候，我一定向你赔礼道歉。”
说完，章立人给站在李双河身后的警察是个颜色，其中一个干警拿出手铐，将自己的左手和李双河的右手拷在一起。
章立人说道：“李书~记，我们从货梯下去，你是有身份的人，请务必配合一下，别闹出动静来，让大家看笑话。”
意思是说，如果李双河路上不安份，身边的警察就会使出霹雳手段，到时候丢脸的还是他李双河。
等到了公安局，章立人坐在审查室隔壁的房间，看着专案组的审讯专家连夜审讯。
审讯工作说到底就是心理战，讲究虚虚实实，故弄玄虚。
李双河的资格自然比陈忠伟之流老多了，无关紧要的问题回答得非常麻利，一说到顾武彬死亡原因时就开始装疯卖傻。
章立人早料到第一天的审讯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李双河绝不会束手就擒。他应该心里明白，只要挨过几天，等周书~记他们知道他的消息，必然会设法营救。
救他就是救周山自己，这一点，他想得很透彻。
……李双河的第一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周山发现他已经被公安局带走协助调查。
原来，这天周山去省委开会，听省委领导作“三讲”教育活动的阶段总结会议，回到绍安已经晚上七点，刚在家吃完饭，怀辛岩来报告，诸周县委副书~记李双河下午曾打过电话来。
周山就让怀辛岩打电话过去，问问什么事。
怀辛岩连打了李双河数次手机，都传来提示音，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他再打个电话找到李双河的秘书，才知道李书~记下午来市委汇报工作了。
“来市委汇报工作？顾书~记找他来的？”
怀辛岩说道：“应该是吧，李书~记没和我说什么。”
周山眉头一皱，说道：“顾松林这是在玩什么花样？找他谈什么话？”
怀辛岩迟疑地说道：“会不会顾书~记想做他的思想工作？谈完话请他吃饭去了？”
周山摇摇头说道：“那也没必要关手机啊？”
怀辛岩说道：“我打电话问问他司机，究竟怎么回事？”
等怀辛岩从李双河秘书手里要到手机号码，打电话过去，司机说道：“怀秘，我也不知道啊，还在市委大院等着呢。”
周山这时候自然不会往顾武彬的案子方向想，摆了摆手说道：“不会有什么事，没准真像你说的，溜出去喝花酒、玩女人去了。这老小子就好这一口。”
怀辛岩莫逆地一笑，这一口当官谁不好啊？笑道：“李书~记每次来绍安，都会制造一些浪漫故事，我们在为他着急，指不定他正魂游四海呢。”
但是到了第二天晚上，怀辛岩还没有联系上李双河，周山就感到奇怪了，说道：“你再问问他的司机、秘书，有没有李书~记的消息。”
一圈下来，还是没有音讯。
周山沉吟道：“你联系一下他家里，看他家人怎么说。”
由于先前怀疑李双河躲到哪里潇洒快活去了，他们不敢惊动他的家人。
等怀辛岩打通他家里的电话，他老婆反问道：“不是说他去省里开会了吗？”
周山和怀辛岩不由得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