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结束后,高二(1)班发生了件大事。
那节正是数学课,班主任杜蔚严肃地把程果叫出了教室,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连程果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办公室里,有个眼熟的小女生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程果觉得眼熟,等走近了才发现是那天傍晚被外校女生勒索的那个女孩子。
杜蔚坐下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严肃地问程果:“你还记得这位同学吗?”
程果点了点头:“记得,国庆假期前在校外见过。”
“倪程,老师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欺负比你小一届的学妹?”
杜蔚这句话,把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他们看倪程的眼神也都慢慢起了变化。
在秋陵高中,成绩就是王道,以前倪程成绩好,科科都是第一,老师们自然喜欢,这回成绩考得比差生还烂,说实话几位任课老师的确觉得无比荒谬。
程果一脸莫名其妙地问:“老师,我怎么欺负她了?”
“你还不承认错误?你是不是在校外威胁她要钱了?”
杜蔚也不相信永远都低着头走路不怎么说话的倪程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不仅有目击证人,连当事人自己都亲口承认了,她这个做班主任的再不怎么相信,也都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程果夸张地指了指自己,语无伦次道:“我?她?要钱?勒索?”
搞错了吧?明明她是见义勇为的那一方,怎么反倒还成了被告?
“你跟老师这么说的?”她飞快地看向身边一声不吭的一年级女生。
傅安安被她吓得一哆嗦,脸更白了,满脸害怕,好像程果会吃了她似的。
杜蔚厉声道:“倪程,这里是办公室,你怎么能这么恐吓其他同学?”
程果不服:“老师,你都没调查清楚就把锅往我头上扣,我不服。那天她被人勒索,是我救了她,那边的店面应该都有摄像头吧?你去查查就知道了。”
谁知她说完,杜蔚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她恍然惊觉,十八岁的这个时候,学校外的那些小店怎么可能有条件装摄像头?
而这话,听在杜蔚耳里,就成了无理取闹的辩解。
好学生倪程,在成绩一落千丈,欺负高一学妹后,第一次被强制叫了家长。
程果没想到的是宋婉之居然真的会来。
她百无聊赖地等在办公室外,傍晚光景,夕阳余晖,教室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埋头学习,操场上,校足球队正在训练,远远地就能瞧见林舒彧的身影。
林舒彧的身高在人群里相当出挑,再加上白白净净的皮肤,好像无论隔得近还是远,一眼就能认出来。
宋婉之从办公室出来后,程果跟着她一路下楼,余晖落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她踩着慢悠悠的步子,思忖着杜蔚跟宋婉之谈了些什么。
下楼的转角处,走在前面的宋婉之忽然停下来,程果迎上她的视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她其实并不害怕宋婉之,可大概是倪程自身的意识在她身上作祟,她竟然没来由地想要讨好。
“倪程,你真丢人。”冷漠的声音,在静谧的楼梯口像是一个魔咒。
程果的后背抵着墙壁,手心冒起了汗。
“真的很丢人,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比不上你妹妹。”
宋婉之既没有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有向她求证班主任说的是真是假,上来就是对程果一顿批判,而程果,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程果咬了咬嘴唇,心里翻浆倒滚,不是替自己委屈,是替倪程委屈,在宋婉之转身要走之际,她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觉得你女儿就是那种会勒索其他同学的人?”
宋婉之一脸嫌弃,不,或许不该用嫌弃,确切地说,应该是厌恶才对,她显然也没想到程果会突然开口反问,愣了一下,不悦道:“倪程,所以我才说,你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坏孩子,你觉得自己没有错吗?难道你在说,你们班主任在撒谎?”
程果愕然,所以,宋婉之在没有任何实锤的情况下,就相信了班主任的一面之词,把她定了罪?
倪程以前生活的环境未免也太恶劣了吧?这样的亲妈程果还是第一次见。
她乖乖闭了嘴,觉得在宋婉之面前说再多都没用,宋婉之根本不在乎事情始末,她只想羞辱自己的女儿。
脚步声渐行渐远,宋婉之甚至没要求程果一句解释,程果站在楼梯上傻笑,突然有些同情倪程,如果倪程的年少时光是这样度过的,那后来她成长成那样可真是内心强大。
换做任何人,内心恐怕都早就被这样的母亲摧残掉了吧?
程果不禁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惑:倪程到底是不是宋婉之亲女儿?
她靠在转角处,正考虑要不要上晚自习,迎面忽然走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傅安安。
傅安安也没想到程果会在这里,吓得脸色一白,转身就想跑。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害我?”程果冷不丁地朝她吼了一声,虽然她不在意自己被冤枉了这件事,但也绝不纵容高中生这种说谎诬陷的劣根性。
傅安安本能地想快点跑,可双腿犹如千斤重压在那里,完全不听使唤。
远处传来脚步声,练完球回来的林舒彧众人,有说有笑地掂着足球上来,正巧赶上了这一幕,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城吹了声口哨,几个人隔在楼梯半道上看女生们的笑话。
傅安安本就脸皮薄,余光瞥到自己班里的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二话不说便跑了。
程果冷笑一声,真没劲,也不知道这姑娘究竟吃错什么药了,非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她转身往楼下走,经过一群男生身边的时候,反倒是陆修远叫住了她:“马上就要晚自习了,你去哪儿?”
“你管我。”程果丢下三个字,双手抄着校服兜里大摇大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