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逐言苦笑地摇了摇头,就算相处不久,他也知道,燕甯绝对是个光明磊落,心思澄明之人,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那么,他今晚要怎么才能过关呢?
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庄逐言没有让燕甯在门外等太久,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平静地将门打开。
庄逐言暗暗观察燕甯的脸色,发现她脸上没有怒意,看着他的眼睛也一如既往地干净平和,庄逐言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故作冷静地说道,“进来吧。”
燕甯进到屋内,一坐下来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西瑜那两个人认识?”
“嗯,认识。”云杭在正厅的是,已经叫出了一个“庄”字,那些不知道他名字的人就算了,燕甯肯定知道云杭想要叫出的是什么,这时候,根本容不得他否认。
燕甯听他如此平静且坦然的承认,自从见到云瑶开始,就不太爽快的心情奇异地好了些。
等庄逐言动作优雅地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的时候,燕甯微蹙的眉头慢慢地松来了,斟酌片刻后,说道:“我们萍水相逢,本来你的事,并不需要向我交代,但是,现在你假扮楼曦,答应和我一起处理好环山镇矿洞的事,我们俩也算暂时的盟友关系,有些事我必须弄明白,才能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所以希望你能如实的告诉我,你和云瑶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你是什么人?”
庄逐言手里还拿举着递出去的茶,茶水很烫,但听着燕甯的话,他却决定心尖上更烫,看着燕甯的双眸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原来,她并不是来质问他的?
今晚发生的一切,足够证明他之前对她有所隐瞒,甚至是欺骗她,但是她却没有指责他,还认为他们萍水相逢,他没有义务向她交代一切。就算不知道她的身份,都要赞一句善解人意,而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穹岳尊贵的公主,这样的胸襟就显得尤为难能可贵了。
庄逐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视线灼热地让公主殿下都有些招架不住,燕甯有些不自在,以为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燕甯也懒得和他继续说下去,直接警告道:“如果你坚持不说我也不会逼你,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矿洞的事,但是你必须明天离开佩城,并且从今以后不得以我告诉你的消息来假扮楼曦。”
庄逐言闻言一怔,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燕甯言下之意,并非不让他以后假扮楼曦,只是不能用她告诉他的消息来假扮楼曦而已,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
庄逐言崩了一晚上的心弦,彻底地松了下来,莫名地觉得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傻得有些可爱。
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庄逐言抬手揉了揉鼻子,掩饰住嘴角的笑,看着那双清澈见底,却极有原则的眼睛,庄逐言觉得自己没办法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再编造出更多的谎言,轻叹了一口,妥协般回道:“我其实是西瑜人。”
燕甯原本准备起身离开了,听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才没有站起身。燕甯早就猜到他肯定是西瑜人,此刻听他自己承认了,倒也没多惊讶,但是庄逐言的下一句,却让她惊得睁大了眼睛。
“我是西瑜的二皇子,庄煜,字逐言。”
二皇子?他竟是西瑜皇室?不等燕甯惊讶完,庄逐言语气平稳的把她之前问的问题,一并回答了,“你今天见到的两个人,一个是云家的嫡子也是独子云杭,另一个云瑶,她原本是庶出,生母难产死了,因为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讨得嫡母欢心,被收在膝下,也算嫡出。我与她自小就相识,但只见过几次面,并没有太多交集,更没什么关系。”
燕甯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疑惑更深了,西瑜不仅来了郡王和郡主,连皇子都来了,他们想干什么?心中有疑惑,她便直接问了出来,“你为什么来穹岳?”
在燕甯审视的目光中,庄逐言心跳陡然加快,他来穹岳,自然是为了她,但这绝对不能说!庄逐言极力的保持平静的神色,故作为难地解释道:“我来穹岳是为了……找人。找一个对于西瑜、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找到了她,西瑜的大局便算定了。”
燕甯有些好奇,他要找的是什么人,竟地西瑜这么重要,那云家那两人也是来找这个人的吗?燕甯想问,但刚才庄逐言说得很隐晦,目光闪烁,显然是不愿意细说,或许这件事还关系着西瑜皇室隐秘,她也不好追根问底,而且她其实更关心的是那批兵器,转而问道:“关于那批兵器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次庄逐言很快便回道:“我离开西瑜已经一个多月了,兵器的事情,我并不知情。不瞒你说,我父皇病重,神智都有些不清醒,太子之位一直未定,现在西瑜的朝堂不稳,这批兵器不管是谁买的,我都不希望它进入西瑜。这次我这么积极的配合你,就是想借刘大人之力,将那批兵器拦截。”
燕甯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皇位之争,也不对,争夺皇位,买兵器就罢了,云家那两位来穹岳做什么?燕甯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庄逐言耻笑一声,回道:“云家的嫡女,两年前成了我三皇弟的侧王妃,云家已经归顺三皇弟了,若是这次云瑶能得到穹帝的宠爱……”
“不可能。”没等庄逐言继续说下去,燕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好气地说道:
的话,没好气地说道:“你最好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不然你们西瑜就要大祸临头。”
“为什么?”
燕甯简直无语了,西瑜虽然位置比较偏僻,但也不是与世隔绝吧,难道他们想讨好他爹之前,都不先打听打听吗?他爹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接受过别人送的美人了?
想起云瑶那副动不动就眼泪婆娑的样子,燕甯忍不住抖了一下,狐疑地上下打量庄逐言,问道:“你和那么什么云瑶郡主,真的不是一对?”
庄逐言脸倏地一暗,“不是!”
“那你可曾辜负过她,或者让人家误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说不定就在不经意间私定终身了也未可知。
“从、来、不、曾!”
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实在渗人,燕甯轻咳一声,嘀咕道:“那她为什么说那么奇怪的话?”
“她有病!”
“……”相信你我才有病吧。
眼看着庄逐言的脸色越来越黑,眼中的光越来越幽冷,燕甯终于感觉到了危险,连忙回道:“对,她肯定是有病!”
庄逐言不愿意为了云瑶的事与燕甯争执,压下心头的怒火,说道:“我很抱歉骗了你,正如你所说,我是西瑜皇族,没有得到穹岳准许进入的文书,就私入穹岳是重罪,所以我只能假扮城佩城的商人,方便行事。”
话题转换得有点快,燕甯一怔之后,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甚在意地回道:“我之前已经说了,我们一开始并不认识,你没有义务必须对我说实话,但是……”燕甯眼中厉光一闪,认真地说道:“你今晚对我说的话,却不可有半分欺瞒,不然我必定让你后悔莫及!”
庄逐言心头猛然一跳,差点不敢与那双澄明的黑眸对视,回想了一下之前所说的话,庄逐言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我刚才所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
得了庄逐言的承诺,燕甯爽快地一笑,回道:“好,我信你。”
庄逐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到燕甯疑惑地问道:“对了,你既然不是商人,那之前所谓的因为货款而被悍匪挟持又是怎么回事?”
庄逐言心里咯噔一声,握着茶杯的手几步可察地抖了一下,一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刚刚才说完“句句都是实话”,这下让他怎么接?!
他能向燕甯坦白自己的身份,却万万不能暴露此行的目的,庄逐言绞尽脑汁,不想继续骗她又不能说实话,磕磕巴巴地说着话,几乎快要编不下去,“我一行人,那个……穿着华丽,出手阔绰,所、所以……”
所以被人惦记上了,还被下了药,果然江湖险恶!燕甯将庄逐言此刻犹犹豫豫,脸色难看的样子误会成了不好意思。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也会觉得很丢脸,何况庄逐言还是男子。
燕甯了然地点了点头,甚至伸出手,拍拍庄逐言的肩膀,一脸同情地安慰道:“你出身皇族,江湖经验不足,被奸险之辈暗算,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不必害羞。”
还好她从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处处小心,时时警惕,才没有像庄逐言这么倒霉。
“……”
在公主殿下怜悯的目光中,庄逐言浑身僵硬,嘴角抽搐,他并不是害羞,是心虚好吗?!
燕甯给了他一个“我懂的,你不用再说了”的眼神。
庄逐言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庆幸终于蒙混过关的同时,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他还不能还手,闷得想吐血。
多年后,他则是因为没有抓住这唯一的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后悔得想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