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彪等不及回答了,跨步就上前,一推房门,大声惊呼:“狄仁杰?”
左侍郎一听,神色欢喜,跨步进门,一看厅中站立之人:五十有余,却依旧是一头黑发,体态稍微有些发福,但依旧精神抖擞,两旁鬓发和一撇山羊胡子相应相称,小小的眼睛目光炯炯,此刻正拿着一块烧焦的布匹残片放到鼻前。
“狄大人,好久不见了!”左侍郎走到地宫面前,欢愉地道。狄仁杰受阎立本举荐入宫,以杰出的才能独得恩宠,媚娘武则天更是对其宠爱有加,早在垂拱二年,就深得高权,官拜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成为辅佐武则天的得力之人,不过因参与反武被罢官下狱,其门生广布朝野,虽然现在并未尊居宰辅,不过一众旧臣特别是以张柬之为首的保李唐派中颇具威严。
钱彪瞧了瞧地上的尸体,和一旁的太医,有些不屑地问道:“怎么样了狄大人,查到什么了吗?”
狄公微微一笑:“嗯,刚刚好。”
钱彪不以为意,自己俯下身去,查验尸体。
方文天的颅骨处出现了一块鸡蛋大小的青於,中间有个豌豆大小的空洞,直通脑髓。钱彪用手摸了摸,笑道:”还果真是画册撞击致死,被卷画的柱桶锤击颅脑失血过多而亡。
狄公一听,默默一笑不作声响。一旁的太医可却是使劲摇摇头道:“钱大人,这验尸和望闻问切是一个道理,各处都得考虑也有许多讲究,并不可凭一处就定因果,经过和狄大人的许久勘察和商讨,我们的结论可能和大人的有些不同。”
“哦,哪里不同,难道方大人另有死因?”
狄公轻轻的将那块烧焦的残片放入绢布之中,而后道:“非也非也,上不可说。”
钱彪轻哼一声:“我看你怕是说不出来,故意卖弄吧。”
“大人,找到了,您看看这个!”说话的人是广泰,此刻他正和两名吏部的卫军快步走进厅来。他手中拿着一只极小柱桶,那柱桶呈暗褐色,上面雕梁画栋,镌刻了很多物什。
狄公接过木桶,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道:“是这个!”
左侍郎大为不解,凑上前来观瞧:“话说这是个什么啊?”
狄公一捋胡须,哈哈大笑起来,回道:”此物应该就是杀死方文天方大人的罪证。”
“罪证?就这个小木桶?”左侍郎将信将疑的也接过小木桶:“嗯,怎么有股子焦臭味?”
狄公道:“很显然,方大人是被人谋杀致死!”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亲眼看见方大人被恶鬼所杀!”忽然,胡三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到狄仁杰面前,指着他道。
“大胆,怎么和大人讲话!”唐钟上前就要拿下胡三,狄公挥手示意,唐钟有些不情愿,还是放开了。
狄公打量胡三一眼,问道:“你是何人,因何说方大人之死死于厉鬼之手?”
“小的胡三,是内侍省文殊阁的杂役,平日中帮衬着方大人整理大小的典籍文书……”胡三一五一十的原封不动将在文殊阁内对众人说得话又对狄公说了一遍,狄公只是将眼睛闭气,鼻孔缓缓的呼吸,一直待他说完。
“狄大人,我本就是吏部长官,本来不信这幽冥之事,不过这长安的火凤凰,善金局的截杀案,还有这文殊阁掌故的神秘之死,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耐人寻味啊。要我说啊,这胡三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是假的,看来这事情却是厉鬼所为啊。”左侍郎对狄公道。
狄公听完,神情凝重起来,举起右手轻轻摇晃,待众人没了声这才开口问:“你叫胡三,是文殊阁的杂役?”
胡三点点头:“大人说的不错,小的工作就是平日里伺候方大人,协助大人打扫和整理文殊阁事物。”
狄公又问:“你可知你家大人有何嗜好,与谁交好,行为日常怎样?”
胡三道:“小的倒是听人说起过一二,方大人祖籍是闽州人士,神龙元年中的举人,因其酷爱史文,又博古通今,朝廷就将他留在了宫中,任职内侍省文殊阁掌故,勤俭恭廉,也不怎么打骂下人,倒是一位好官。”
狄公道:“我听说他曾做过太子的老师?”
胡三道:“小的跟随大人有十余年,确实在太子年少之时,方大人做过太子半月的史学讲师。”
狄公继续问:“那你可知方大人与何人亲近?”
胡三道:“方大人家眷都在老家那边儿,一个人在洛阳为官,至于朋友我倒是不怎么见他与谁交往,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大家都传他认识梁王,而起两人交际颇深,早在文殊阁任职之时,也见过梁王一两次,不过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远远的观望,看不真着。”胡三咽了一口唾沫,道。
左侍郎点点头:“这事我也听过,这是不知真假,相传早年方文天进京都赶考之时路上救过梁王的如夫人,所以与梁王武三思攀上了半门亲戚,这也是他为何能任职文殊阁掌故兼太子侍读的最主要原因了。”
狄公一笑:“不错,我也有所耳闻。”
狄公和左侍郎会心一笑,似乎狄公的心中早已经胸有所成。
“狄大人,不知道您问了半天究竟问出什么来了,又跟案情有何关系?”钱彪见狄仁杰久久不发,开始逼问。
狄公瞄了一眼钱彪,笑道:“钱大人勿急,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二了,现在还请诸位回到文殊阁内讲话……
长安,太极殿皇帝寝宫。已是斜阳高挂,夕阳的半个身子已经落入大山之中,血红色的晚霞平直的铺在宫殿之上。轮班的侍卫已经掌起烛火,高挂寝宫两边。宫内的床榻之上,武则天正奄奄一息的躺在绒枕之上,闭幕冥想。
忽然,大门打开,一名侍卫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张国老到了。”
武则天伸出手,上下晃了晃,示意传召。
“臣张柬之叩见陛下。”张柬之进到门内,躬身拜下,同时稍稍抬头,想瞄一眼皇帝的情况。
武则天缓缓的把身子转过来,一张血色全无的惨白的脸对着张柬之道:“柬之啊,朕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