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将军在夜色中獨自赶到寿王府。
廉如意和慕容御都在花厅中等他,见他来了,廉如意立即起身。
“爹爹。”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起来。
廉将军微微笑着看向廉如意,“王妃不必忧心,王爷早已准备妥当,此事必然无虞。王妃怀有身孕,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廉如意搖摇头,她哪有心思去休息,此番能诱出蛊虫自然是最好的,倘若诱不出……就等于提前唤醒了蛊虫……
想想她便左立难安。若不等到此事大功告成。蛊虫被顺利诱出。她怕是眼睛都不想眨一下,还谈何去休息呢?
“請岳父大人到兰苑吧。”慕容御起身道。
他知道廉如意不看到自己的爹爹没事,是绝不肯去休息的,便没有多劝,而是亲自扶了廉如意,也向着兰苑走去。
兰苑里和风苑距离最远,但这裏却最为僻静。所以当初才会将普净师傅安排在蘭苑住,想来他们这些僧人都是喜欢僻静的。
如今薛姨娘也在兰苑,诱出蛊虫还要靠她。
兰院外更有寿王府的家丁严阵把守。
廉将军来到兰苑正房。薛姨娘正坐等着他,并一脸慈爱的看着一旁安坐念经的普净。
見到廉将军,薛姨娘立即起身。
脸上的笑意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愧疚与尴尬。
“老爷……”
薛姨娘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日,要将一切秘密解开来,再来面对着自己相处近二十年的相公。岛役场技。
脸色讪讪,心中既愧且痛。虽然一直以来,她也是受容妃的胁迫,但她毕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蛊虫虽然不是她放进廉将军体内。却是的的确确是她养了十几年才养出来的。
薛姨娘唤了一声老爷,便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普净却是起身,目光直直的看着廉将军。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赫赫有名的廉将军就是自己的父亲?看着他的眉眼,他的高鼻,他的薄唇,普净恍若有种在看铜镜中的自己一般的错觉。
廉将军已经从慕容御那里得知了普净是自己的儿子的事实,于是也看着普净,眼神一瞬不已,这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从未见过,从未抚养过一日的儿子?
心中自然有愧疚之情,却更多的是感动,感动于上天能让自己再遇见他,在遇见真相,看着和自己肖似的脸孔,廉将军自然不会怀疑这就是自己儿子的真相。
十几年从未见过的父子,在此情此景之下相见,气氛到是着实怪异。
“普净,我儿……”
廉将军说的迟疑且声音微微发颤,抬脚艰难的向前走了一步,他抬手想拍一拍普净的肩膀。
却见普净捻起佛珠,念道:“阿弥陀佛,施主!”
并向后退了一步,躲过廉将军的手。
廉将军的手僵在空中。
薛姨娘见到普净的反应,身子更是变得僵硬。
她与普净相处十几日,普净总以女施主称呼她,今日知道廉将军要来,她还心存幻想,或许儿子是因为埋怨她将他丢弃,在见到自己的父亲态度或会有所不同,到真的不曾想到,见到廉将军的儿子,也是这般疏离。
薛姨娘眼中含泪,却知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所致,一步错步步错。倘若当年不是她执意要去抢夺千年灵芝,就不会让自己的族人身陷狱中,自己也不会受容妃胁迫。
但此生唯一不遗憾的是,容妃设计她嫁给了廉将军,廉将军乃英雄汉,是她最为敬仰之人。在心底,她也是将他当做自己真正的夫君的,并不只是谋算的关系。
只是自己的夫君,却也受自己所害,连自己的儿子,如今都这般疏离与自己。
薛姨娘心中苦涩,却只能埋怨自己。
这厢三人见面,气氛凝滞。
那边仆人已经前来禀报,有人已经顺利生产,取了到了新鲜的紫河车了。
薛姨娘立即抬头,“用冰冷的井水清晰干净,速速送来。”
那家仆点头,“已经送去洗了,很快就会呈过来。”
薛姨娘将视线转向廉将军。
此事是解除蛊毒的唯一办法,却也十分有风险。
廉将军的脸色却是十分的平淡,似乎丝毫不畏惧其中风险一般,“如意,你同普净师傅在这里坐等。”
廉将军说完看了慕容御一眼。
慕容御点点头,扶着廉如意坐下,并在她身后的圈椅之上垫了柔软的靠垫,“娘子放心,我会守在岳父大人身边的。”
廉如意看看爹爹,又看看慕容御,虽然她也很想陪在爹爹身边,亲眼看着爹爹脱离蛊虫的危险。但现在她是个孕妇,倘若一道进去,还要让慕容御分心来照顾她,帮不上忙,徒来添乱而已。
便只好点点头,眉头却是深深的蹙在一起。
慕容御抬手轻抚她的眉心,“别担心,我请耀叔也守在外面,不会有事的。”
廉如意点头,心中却是不轻放松丝毫。
廉将军同薛姨娘,慕容御,一起进了卧房。
廉如意坐在正房中神色焦急,左立难安,却忽而发现一旁闭着眼睛安坐念经的普净,根本不想外表看来那般淡然,他拨弄佛珠的速度比平时都快上一些,额上也有细细的汗珠。
原来他也是在担心的。
廉如意不禁想到,他虽然表面不接受薛姨娘和廉将军,其实在心底已经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普净师傅,不如放开自己的心结,随心去行可好?倘若固封着自己的心,不是倒成了心魔么?”廉如意轻声说道。
普净闻言,却是捻动佛珠的速度稍缓,没有睁眼,也没有回话。
卧房之内的廉将军,躺在床上,却将目光落在慕容御的身上。
“倘若蛊虫惊醒,不能被诱出,还请王爷将此事瞒住小女,待她平安生产之后,再告诉她。”廉将军说道。
此事他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倘若蛊虫在自己体内复苏,他必然不会让自己的躯体受控于旁人,他必再受控之前,自我了断。
若不是廉如意尚在孕中,他怕是在事情失败之后就会了解余生。
薛姨娘看着廉将军坚毅的神色,相处近二十年的枕边人,她自然明白他在心中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心中感慨的同时,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蛊虫诱出来!
清洗干净的紫河车被送了进来。
慕容御亲自将屋门紧闭。
这件卧房之内砌了临时的灶台,薛姨娘将火生好,莹白肥厚的猪油滑入锅中。
猪油渐渐便的清透,薛姨娘又看了躺在床上的廉将军一眼,收回眼神,将一盘紫河车滑入锅中。
噼噼啪啪,油花烹溅。
淡淡的香味渐渐从油锅中溢出。
随着紫河车被煎炸成金灿灿的颜色,香味也愈发的浓郁。
廉将军躺着没动,额上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觉得体内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腹腔缓缓往上移,连带着他的整个腹部都剧烈的疼痛起来。
双拳紧握,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却是一声不吭。
薛姨娘见他隐忍的样子,口中念念有词,却不是官腔,不知她念的什么,只见她的眼不知是不是被烟熏了,渐渐含上了泪。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灶中的火已经熄灭,香味还弥留在屋内十分浓郁。
廉将军已经痛的面色惨白,却是吱声未发。
他只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压迫着胸腔,使得他呼吸都十分困难。
薛姨娘焦急的看向慕容御。
慕容御也发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立即走上前来。
薛姨娘不敢大声,附在他耳边说道,“一个紫河车似乎不够。”
慕容御点点头,脚步极轻的转身来到门口,不发出声音的打开了扇门,朝守在院中的赵耀打了个手势。
赵耀飞身上前。
慕容御与他耳语一番。
赵耀点头而去。
廉将军呼吸渐渐急促。
薛姨娘也十分焦急,看廉将军的反应,蛊虫应当是已经到了他的胸腔处了。胸口一起一伏,停滞时间太长,恐会惊醒蛊虫。
正在薛姨娘焦急不已时,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赵耀端着一只盘子站在门口处。
慕容御立即上前接过盘子,又轻轻关上门。将盘子递给薛姨娘,伏身蹲在灶旁,亲自烧起火来。
薛姨娘一愣,只见那盘中是新鲜洗干净的紫河车,当下也不再惊异堂堂王爷居然会烧火,趁着热锅将猪油滑进锅中。
待猪油化开,又一盘新鲜的紫河车被倒进锅中。
更加浓郁的香味溢满卧房。
廉将军的呼吸却是更加急促起来。
那股力道似乎正向着他的口鼻涌动而去。
片刻的功夫,他忍不住翻身趴在床边,狂呕起来。
一节血红色拇指大小的肉肉蠕蠕的虫子被他吐了出来,他睁眼瞧见那虫子,更是一阵反胃涌上心头。
薛姨娘立即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巴掌大小的铜铃,迅速的晃了起来。
那血红色的虫子身子一阵,翘起一头左右摇摆着向锅灶爬来。
慕容御皱眉看着那蠕动的极为迅速的虫子,遍体汗毛直立。
这虫子看来真真恶心,居然能在人的体内存活,并能食尽宿主脏腑,真是邪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