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霍家娘子,小淘转身正要回屋之际。那视线却被地上的树影给吸引了,此时正是日头西斜之时,院子大树的树影斜斜的投射在地上,只是很突兀的,两条人腿在那树影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当。
“郡主,下来吧,这样子太没形象了。”小淘转身,抬头看着那大树道。
只见那株大树一阵晃动,然后一道火红的身影跳了下来,正是之前那方家老嫂子见过的女公子,不是朝华郡主又是谁。
“侯三娘子真是好眼力,你怎么发现我在树上的?还真是奇怪了,难道侯三娘子也是高手。”朝华跳下来,却是笑兮兮的蹦到小淘面前。
“这有什么奇怪,我连低手都不是。”小淘笑着,又指着地上那树影道:“我还叫你吓了一跳了,猛不丁发现那树影里有人腿在晃动,好在之前,你家的女侍卫来找你,要不然,我肯定要喊了大家来抓贼。”
“没这么大胆的贼吧。大白天的,不过,我发现,你家的侍卫不成,我进屋,到潜上这株树,居然都没一个人发觉,要我看,不如把你家里的侍卫都解散了,都是些吃干饭的,比猪还笨,另外招一批,我帮你训练,保管比现在的强十倍。”独孤朝华大大咧咧的道,便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没一点客人的自觉,却是挥着手冲着一边的紫衣道:“给我上点凉茶,西瓜有没,也给我上点,这一路跑来,我都渴死了,又热死了。”朝华说着,便用白嫩的小手直扇。
小淘还未接话,就听对面传来一阵嘲笑声。
“某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另一边的墙院墙头,一字排开的坐着三个人,分别是侯老四,侯孝远。侯孝宝三叔侄。说话的自然是侯老四,这两人就是冤家。
“就是,人家小十八赵五他们早就发现了,只不过知道她的身份,没声张罢了,我们在这墙头都待一会儿了。”侯孝远不甘示弱的道。
而侯孝宝同学,却装死猪,在边上看戏,他刚才同远哥儿出去,正好遇到小十八和四叔正盯着那株树瞧,一问之下,才知是朝华郡主做怪,几人也想看看朝华郡主此番小贼模样,倒底意欲何为,于是,便爬上墙头,看戏。只是侯孝宝同学这会儿,看着自家妈妈看过来有些冷的眼神,心里便有些缀缀然。
“岂有此理,居然敢嘲笑本郡主,下来。让本郡主教训一顿,否则没完。”朝华郡主边吃着西瓜边拿西瓜皮砸那蹲墙头的侯家叔侄三。
叔侄三人躲来躲去的,身影在墙头直晃,小淘在边上看的一阵胆寒,这么高的墙头,要是摔下来可不得了,可怜理都没处找。于是便冲着朝华郡主道:“郡主大人大量,不用跟他们计较,喝茶。”说着,又忙让紫衣去搬梯子来,好让三人下来。
看之前三人蹲在墙头,想跳下来又有些不敢跳的样子,朝华郡主这会儿来劲了,哈哈笑道:“不准搬,让他们自己下来,哈哈,上的去,下不来,真是丢脸啊。”朝华郡主喝着茶,还让珍儿帮她打扇子,自个儿翘着个二郎腿,存心就在气人。
“跳就跳,咱七尺男儿,还能比不过个女流。”侯老四这会儿也跟朝华杠上了,边做势欲跳,还鼓励着两侄子。
小淘心里担心着,这叔侄三,平日也就跟着小十八耍两下枪法,全是花架子。就算是那负重,越野什么的,都是想法子怎么偷懒怎么是,自然比不得朝华郡主自幼习的一身武艺在身,那硬胳膊硬腿的,跳下来指不定,要弄个骨折什么的,所以赶紧着,指挥下人搬被子,这跳下来也能缓点劲不是。
“四叔,别急,咱们是讲礼仪讲智慧的人,不是猴子,只有猴子才跳来跳去,跳上跳下,看我的。”边上的侯孝宝学老爸悠哉游哉的模样道,这家伙这会儿是心里十分的得意,前几天跟着爸爸偷偷的爬屋顶看星星,爸爸说不叫妈妈发现,便编了绳梯,用好后收起来。那绳梯他还收在书包里呢,这会儿正用的着。
于是,侯孝宝同学从书包里拿出绳梯。一头系在树杆上,然后甩到墙头这边,一抬下巴,就当先顺着绳梯爬了下来,接下来是远哥儿,最后是侯老四。
见到侯孝宝安全落地,小淘才松了一口气,却拿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意思自然是等会儿再算账。
朝华郡主叫侯孝宝同学最后的话给气的跳脚,这会儿也几步冲过来,学着长辈的样子。扯了侯孝宝的耳朵,教训了起来。
侯孝宝拿着眼睛朝自个儿妈妈求救,小淘假装没看见,这小子,也该教训,学着他爹的小技量,就显摆,把低调哈的都抛九宵云外了,受点教训,该。
远哥儿贼精的,一下地,就偷偷的闪了,回自家院里,小宝哥见他这般,也从朝华的手里把自己的耳朵抢回来,丢了句:“写字去了。”跟着闪。
那朝华郡主看着侯老四,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有些红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拿着脚踢了侯老四两记,侯老四郁闷,可又拿郡主没法,只得一边躲一边说:“唯女子于小人难养。”却是颠着脚,说了句:“三哥那边事多,我去帮忙。”也溜了。
气得朝华郡主直跺脚。小淘在一边偷笑。
侯岳这半年来确实很忙,先是马不停蹄的在北方几个游牧民族里跑,又是茶市和马市的建设,弄得小淘十天半月见不到他一面也是常有的,小淘自己都觉得自己怨气值直线上升。好在他手下有一能吏马周,再加上乌中道如今也颇为识相,办事还挺勤力,分担了不少,事实也由不得乌中道想怎么样了,如今他在侯岳手下当差,可以说一切前程就掌握在侯岳的手里,再加上他舅舅也跟他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别看裴寂如今怎么了得。失势是必然的,裴寂一但失势,舅舅的路也到头了,以你就看你自己的了。”
乌中道苦笑,想当初,他同侯岳同为学士待诏,如今不过十年,但自己同侯岳的地位却是越拉越远了,当两人已不站在同一层面的时候,乌中道发现,其实已经没什么可斗的了,不甘心又怎么样,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这是舅舅让他记住的话。
所以,这来柳城的半年间,乌中道做事是勤肯还带着谨慎。侯岳还算满意,便也没找他什么麻烦了。
安排了朝华郡主住下,朝华郡主对于她为何来突然来侯家,只字不提,只说是家里人管的气闷,出来散心。
晚上,吃好饭,洗好澡,小淘就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乖凉,又温了些酒菜在小厨房里,侯岳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都有的吃。
“三婶,我的吊床呢。”小绿荷如今虽然跟在侯老爷子和玉夫人身边,但三房这边还是备有她的房间和物品,所以,常常的小绿荷还是会在三房这边住上几天,也改口小淘三婶了,只是偶尔私下里,撒娇的时候还会叫小淘妈妈。
“还不是在你的屋里。”小淘道,就起身牵了小绿荷一起回她屋里,把吊床拿来。
到了院中,将吊床的两头,分别系在院中的两株大树的树杈上。小绿荷躺在上面,小丑丫则坐在吊床边,说着白日里,读书的趣事。
小淘则同朝华郡主坐在一起聊天,夜风徐徐,说不出的惬意。
“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跟爹娘一起乖过凉,也从没有享受过这般温馨的一刻。”朝华郡主突然的道。
这话小淘就不太好接了,便闭口不言,不过,似乎朝华也没有让她接话的意思,而是继续自言自语似的道:“爹爹在我们孩子面前,总是摆着脸,维护着一家之主的尊严,而娘亲,在外人面前,那是贤惠的妇人,可背地里,对着我们,她却很少有展颜的时刻,咱们独孤家虽说是不准纳妾的,可家里的男人,谁外面没有几个别宅妇,不准纳妾,不过是一张一捅就破的纸。”
朝华的声音,没有白天的朝气,夹杂着一丝无奈和伤感,使她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就成熟了似的。
“人活在世间,总是有诸多的羁绊,人人都说我刁蛮,跋扈,可我只想活一份自在,只可惜啊,身为郡主,我亦有我该当的责任,我知道我跟侯老四有缘无份,如今只不过是想在出嫁前给自己留些念想罢了。”
“你要嫁人了?”小淘有些诧异,虽说之前,听说那尹家想娶朝华郡主,可她听侯岳说过,独孤家可没把尹放在心上。
“是的,我要远嫁漠北,薛延陀可汗夷男。”朝华郡主转头看着小淘笑。
而小淘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忧虑和惶恐。
小淘看着朝华郡主,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就要远赴漠北,在中原人眼里,那里蛮荒,还处于茹毛饮血的时代,到了那里,这个女孩孤苦无依,无法确定迎接她的是一份怎么样的生活,家乡将成了她遥不可及的梦,这一切的一切,怎不让这个女孩惶惶不安。
可小淘仔细琢磨着,回忆着唐初的历史,似乎,贞观年初,没什么郡主公主和亲啊,再说了,薛延陀部后来在东突厥灭亡后,就成了唐北疆的大敌,后来同样被李二派兵给灭了,小淘一边想着,正要安慰朝华郡主。
那朝华郡主却是一拍掌,站了起来:“今夜月色正美,侯三娘子不若置点酒菜,咱们也学学那些个士人名流,举杯把盏,于明月共饮,今朝酒醉方好眠。”
好一句今朝酒醉方好眠,小淘自然奉陪。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今朝酒醉方好眠
《奋斗在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