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玉早被怀王之言吓破了胆,他是想给她扣下一顶“水性杨花”的帽子?这简直是陌生人似的,从未见过他这一面。如今更被李宇轩这番话震得头重脚轻,连话都不会说了,心悸连连,摇晃着便要摔倒。
你们斗你们的,扯上我做什么?
齐青玉幽怨地想。
“唔!”怀王嫌弃地瞪着她,“难道又要犯羊癫之症了?”
好了,端木荣当下明白,齐六姑娘身有暗疾之事,今日之内便要飞遍整个京师。
李宇轩脸色微变,却瞬间恢复如常,“请怀王慎言。微臣尚且有事,容微臣告退。”
他不过是言语上客气,照顾怀王身份而已,他若要走,便没人敢拦。
李宇轩带着齐青玉,龙行虎步往外走去。
齐青玉需得小跑,才跟得上他健如龙虎般的步伐。不一会儿,身体极好的她,也累得气喘吁吁。
直到彩洛院另一端,一个八角麒麟亭中,李宇轩方才停下,松开齐青玉的手。
他淡淡地打量着她的衣饰,白色腰带与彩丝宫绦皆系在正中央,未曾婚配。阴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儿。
“记得我说过话吗?”其实他脑海浮现的字眼是承诺,可惜前几年捎去的书信全部石沉大海,才心存顾忌。
前些日子奉旨匆忙回京,今日才到,也尚未有空闲派人去查这些年她过得如何,有没有动用过他交给她护身的令牌。
八年,若是记得,应该有千言万语。
他沉静的目光滑过她比一般少女更有力、洁白而美丽的十指,再移向她明媚绝丽的脸颊。
深沉却隐含寂寞的眼神暗带审视,就像苍山古树屹立山涧几百年,突然看到一个人。
当年圆嘟嘟的脸蛋已经长开,可依然与记忆深处的容颜相若。眉目如画,冰肌玉骨,气若幽兰。灵秀大气的五官嵌在满月般饱满福贵的小脸上。最迷人的是一双晶莹清扬的大眼睛,最令人无法自持的莫过于鲜艳欲滴的朱唇。
他的娘子就该如此模样,大方、和善、聪慧。
欣赏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幽暗,闪着无法言喻的执着。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渴望。
长年累月寡言少语的他,根本不懂如何与异性相处,更不懂说话取巧,只会气势万钧地下达军令。此刻却愿意为她俯身平视:“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吕明义兴奋难耐地找到他,说京城开了一家桃夭斋分号。可是齐姑娘尚未抵达。于是他无心回府,策马漫步,谁想在此不期而遇。
鼻端少女的清纯馨香,毫无预警地沁入平静的古井中,拂起一丝又一丝未曾有过的奇异感觉。
沉默是不对的,齐青玉心知肚明。可是她没想李宇轩还记得她,还提起当年的事,大有信守承诺之意,才会这样措手不及。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稍稍平息了如雷鼓般的心跳。脑子才能转动起来。
拒绝他!
“李将军,请恕民女愚钝,并不知道将军指的是什么?”话音未落,齐青玉差点闪了舌头,这不是要人家剖心表白吗?
她脸都青了。
其实方才李宇轩和怀王对话时已经说得很清楚,只是她的听觉被杂乱无章的心跳声扰乱,才没听见。
难道是没人庇护的营商生涯艰难,才令她变得像小兔子似的轻易受惊?李宇轩皱了皱眉,都怪他身陷战场八年未返,来不及参与她成长的点滴。她便已长大。
还好待字闺中。
“我当年说,娶你为妻。”君子坦荡荡,他强势地宣示当年之话绝非儿戏。
齐青玉受了惊吓,倏地后退。怎么这样直白。她受不了了。他不是打仗了打了八年吗?从死人堆里、从血海里归来的人,应该是……应该是……总之不是这样!
齐青玉不断往后退,“我……民女只是,只是区区贱民……”他如何娶得她,就是纳为小妾,她也是不够资格。
李宇轩钢腿突然往前一迈。铁臂伸至齐青玉背后,几乎要碰上去的刹那,天上泛黄的纸屑骤然飘散下来。
他倏地顿住,热烈的视线从齐青玉脸部移向地面的纸屑时,瞬间冻结。
齐青玉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只觉喘不过气来,又被这纸钱一样的纸屑洒了一头,直觉今日诸事不宜,下回出门应当要看黄历选个吉日。
她立刻意会到这恶作剧绝对是怀王干的,他似乎是有备而来,早就在此候着李宇轩,存心找碴。
齐青玉边想边好奇地探向地面,上面到底记载了什么令李宇轩瞅之色变?任再迟钝的人都感觉到凝重的气氛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了。
齐青玉打了个寒颤,来不及细看,便听到一声讥诮的笑声自头顶响起。
“道谁写这些不知所谓的书信,也不派个得力的跑腿,胡乱送给本王的手下。后来本王好奇,才拆开一看,原来是李将军的笔迹。本该第一时间转告你这件乌龙事,可本王被禁足无法离京,真是……抱歉。”他越说越认真,语气充满惋惜之情。
“小青玉,近来可好?想念。”
“小青玉,为何半年尚收不到你的回信?”
“小青玉,眨眼已是一年,如今我退守洮州,估计会整军半年才会收复兰州。盼期你的回信。”
“哎哟,最后这一张是空白的。依本王看来,实是无言胜有言,一腔痴念。可是那个谁,你恋着一个幼童,半夜作春梦时怎么下得了手?该往哪儿摸?”
怀王从参天大树上跳下,衣袂带落几片红枫,衬得他更惊艳绝伦。他惊奇地瞅着李宇轩,凤形长眸挑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尽是疑惑求教之态。
李宇轩雄壮的身体紧绷着,危险的压迫感弥漫四周。
地上纸屑字迹缭草,甚至还带着暗红的小晕点,就像仓忙之际偷空写下。
齐青玉倏地跳到李宇轩身前,这八年想起怀王十次,就会想起他五次,一直在想他怎么会呆在边关八年之久。
上一世用区区四年即可荡平回鹃在西北的势力,收复河山,这一世却整整用了八年!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她的暗探一直探不出真正的原因来。
就连他送过信到豫章,她都不晓得。原来是被怀王拦下了!该死的她用的人其实也是全靠朱度和相南去管理。
他……他在荒凉冷寂、远离亲友的边戍等不到她的回信时,该有多失望?
为了年少的一句诺言,他是否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