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徐俊英带着恒儿从东院回到上房,梅梅也梳洗完毕,徐俊英身上衣裳湿了大半,恒儿也脏得像个小泥猴,却兴高采烈地想扑进梅梅怀里,梅梅惊叫着抓住他两只小手,叫夏莲等人赶紧把他带下去冲洗更衣,翠怜、翠思早备好候爷换洗衣裳,放好温水,徐俊英自去了净室沐浴。
待父子俩洗干净出来,一家人围坐桌旁共进早餐,梅梅将一碗蛋羹放到恒儿面前,看着他一口口舀吃,问道:“恒儿跟父亲去东院做什么呢,脏成那样,可好玩?”
恒儿咽下口中食物,抬头笑道:“打拳,真好玩!恒儿明天还去!”
梅梅瞪着徐俊英:“你教这么小的孩子打拳?”
徐俊英笑笑:“是百战和马巍带着他玩,他自己翻了几个筋斗,就脏成那样了。我正要与你说,等恒儿再长大些,可以请师傅教他习武!”
梅梅抚摸着恒儿柔弱的头发:“不!我不想让他习武,我小时也学了些,是父亲要我学的,也说是防身健体,如果父亲知道练那些招式有多苦,他必定不会让我去学·……恒儿只要像他六叔,像他大舅那样读好书就行了!”
“梅梅,你错了,岳父岂会不知你受痛吃苦?他是太疼爱你,希望你健壮,不想让你万一被人欺侮……就像老威远候,我们的父亲,所有人只道他对我过于严厉苛刻,我却明白他对我的那份心意!”
徐俊英深深地看着梅梅:“恒儿是我们的长子,他必须坚强,因为以后他得有所担当!”
梅梅与他对视:“那也要看他自己是否喜欢······”
恒儿忽然说道:“母亲,恒儿喜欢!恒儿还要打拳!”
梅梅看着他小脸认真的模样,伸手点他的额头:“小东西,你以为好玩么?练打拳很痛的!”
“恒儿不怕痛!”
“那好,把手仲出来!”
恒儿仲出胖胖白嫩的小手掌,梅梅拿起筷子在上面打了一下:
“痛不痛?”
他皱了皱两道小眉头居然不哭:“痛,恒儿不怕!”
梅梅揉额,徐俊英笑了,看着她轻声道:“要论意志坚定徐家子孙还是能做到的,放心吧,我会好好教养他!”
“可是我听说老威远候对你真的太严厉,你不能那样对恒儿!”
“我知道怎么做,不用担心!”
送徐俊英出门,梅梅告诉他:“一会我要出门。”
“去哪?”
“去我们家酒店,把一个人勾引出来!”
徐俊英闻言蹙眉瞪她:“说什么呢还想挨打?”
梅梅看看身后翠思几个自顾说话,并不注意他们夫妻,便一掌拍在徐俊英肚子上:
“还说!昨晚你打了我那里好几下,手劲那么大,我现在还痛!”
徐俊英展颜一笑,在她耳边道:“还痛?那走回房去,为夫给你揉揉……谁叫你使坏心诱哄为夫,为夫要是上当还不知道被你整成什么样!坏梅梅,害我冲掉几桶水……屁股真的很好打,为夫上瘾了再犯错,还打!”
他往她脖子里冲着热气,梅梅不禁缩头,拿袖子遮脸轻笑:“谁叫你笨,我那是说真的!”
徐俊英恨得牙痒痒:“今晚再这样,我一定不客气!快说,去店里会谁?”
“你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人吗?回来百战自然会告诉你的!”
“梅梅,我……”
“夫君乖,去做正事儿吧,晚上早点回来我和恒儿等着你一起用晚饭!”
徐俊英凝视着她,忽然说道:“你若是去见齐王,应记得他手上有三个条件,他要是帮着太后钳制我,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他会不会这样做,所以····`·”
徐俊英握住梅梅的手:“对不起!让你为此操心说不通也没关系,为夫会另寻法子。”
梅梅朝他微笑:“好,我只是去试探一下。”
徐俊英又将百战交待来交待去,这才很不放心地离开。
梅梅则换了装扮,戴面具,着男装,在百战和侍卫们的遮掩下,从侧门出来,马车早等着,上车直往仙客来酒店,梅梅也不到前边去,由翠喜、翠思陪着上后楼休息间,看帐本,听翠喜报说最近搜罗到的一些地方菜谱,消磨了一个时辰这样,便有人来找她,出乎意料的是来的并非林如楠,而是齐王。
外边阳光耀眼,天气晴朗燥热,齐王穿着淡紫色金丝绣盘龙缎袍,金冠玉带,挟裹一身热气走进房间,来到梅梅坐的硬榻旁,在她对面懒洋洋地斜靠垫子坐下,以手枕住后脑,半躺着翘起二郎腿,自然舒适的样子,仿佛他是这间房子男主人般,对发楞的翠思漫声道:
“给爷倒茶!”
梅梅看着他:“赵宝,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人,如楠呢?”
“我一个人不能来么?林如楠进宫陪侍太后,没空!”
“岑梅梅,你不觉得你问这句话很过份吗?以前没有林如楠,我与你相处多好,现在反而以她为先,小心我把她关起来,再不许跟你见面!”
“赵宝,王爷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本来就先认识她,很久以前就是朋友。”
“是么?这么说来我这个后来的在你心里远不及她?”
“我没那么说……都一样啦!”
“不准一样!”
齐王孩子气的霸道令梅梅额上直冒黑线,妥协地应道:“好吧,你在先,她在后!”
“本来就是,秦媚娘已经不存在了,你现在是秦梅梅,还可以是秦二,我先认识的,不对吗?”
梅梅发现了宝贝般,灿然一笑:“对哦,我差点忘记我曾经有个代名,秦二!”
“没良心!”齐王看她一眼:“同在京城,你还能如此相忘若是去了封地,你只怕再记不起我赵宝了!”
“你,要去封地?”
“总要去的,你是舍不得呢还是巴不得?”
梅梅轻颦黛眉不假思索道:“舍不得…···”
齐王唇角泛起笑意:“看在你舍不得我的份上,先不去了!”
梅梅斜眼瞪他,齐王含笑看着她道:“至少太后身体健朗之时我是回不了封地的,我自己倒愿意,但若是目前回去,说不定会被你夫君徐俊英借个名目灭了——就像先前的魏王!”
梅梅吃了一惊:“怎么可能?你是皇上的亲弟弟,而且······你什么心思也没有!”
齐王狭长的桃花眼收敛起玩味的笑意你怎知我没有?”
梅梅垂下眼眸:“我就是知道·你没有!”
齐王深深看着她,叹了一声:“我是不是很没用?”
“谁说的?战场上你是英勇的齐王,是英雄,在我心里,你是有担当、重情重义的赵宝!”
齐王低头黯然沉默,忽然坐正身子猛拍矮几:“岑梅梅,少给我灌**汤!我有这么好,你为什么舍不得离开他?你当初拿着休妻懿旨·若坚定心志,我必定全力支持!”
“后果呢?我就成为祸害!让关爱自己的亲友受到伤害,不是我所想。
赵宝·我和你一样,有心,有情,你们对我的好,我坦然承受,并不思回报,因为我将你们当成最亲的人,我的所有,你们可以随意取用!”
“哼,说的漂亮话·要个儿子都不给!”
梅梅吸了口气,无言以对,齐王就是有这样堵人的本事。
翠思送上茶来,在门口停了一停,齐王招招手,翠思走到榻前·递茶时手一抖,青瓷盖碗茶盏险些失手跌落,齐王瞪眼:
“笨丫头,本王能吃了你吗?下去!”
他拿起茶碗揭盖轻抿一口,说道:“岑梅梅,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你一样看我,皇家人生来亲情淡薄,兄弟间从无信任可言,为何皇上宁可相信徐俊英,将自家人摒之千里,就是这个原因。知道魏王吗?我的二哥,他死了,有先帝的免死玉牌又如何?同样逃不脱一杯毒酒,对外只说是畏罪自杀就可以了。徐俊英打仗厉害,转回来翻人老底手段也不弱,他现在,查的是荆王!”
梅梅淡然道:“我不懂朝政,皇家事务纷繁,更不愿听闻,徐俊英也从不与我提及这些。他许我一生相守,我便从他,若无真心,必不相容。但他的人品值得信任,大是大非他能分清楚!”
齐王哼了一声:“那可未必!梅梅,你是不是觉得我怕他?”
梅梅摇头:“齐王赵宝怕过什么?毫无凭倚的峭壁都敢跳,死神都怕了你!”
齐王哈哈大笑:“傻瓜,那是因为下面有你在,如果是别人,我就让徐俊英去跳,石壁上细藤支撑不住他的体重,看跌不死他!”
梅梅歪着头:“你恨徐俊英,为什么?”
齐王收起笑容:“因为他强行留你,因为······很多原因!”
梅梅说道:“赵宝,你手上有钳制他的三个条件!”
齐王轻笑:“你今天要见林如楠,便是想问逸云山庄那件事吧?问她不如问我,告诉你,不必生疑,千真万确的事!三个条件,恒儿作我的寄儿,我认定了,此为第一个,还有两个条件,我何须浪费,徐俊英非得娶阿瑶不可——怎么还不发喜帖,我等着喝喜酒呢!”
梅梅白了他一眼:“想得美!要请也不请你们夫妻!”
“为什么?”
“别忘了你们大婚时并未请我!”
齐王一笑:“可徐俊英来了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没有请帖也无妨,本王脸皮厚,自己会去!”
“那你等着吧,目前不可能办喜事。徐老太太身子不适,歪在床上,得等她好了,请她上坐才好拜天地拜祖宗不是?”
“骗谁呢?不过娶一个侧室,用得着如此认真隆重?徐俊英打的什么鬼主意,他若是想蒙混过关,欺瞒太后,那本王不介意请上一个条件!”
梅梅看着他:“赵宝,你打的又是什么鬼主意?徐俊英娶侧室你高兴什么?如此费心关注!”
齐王眼里又重现玩世不恭的意味:“不关注行吗?太后是我娘亲,阿瑶是太后的亲戚,还是皇上小姨子,算皇亲吧?皇上不管,我却不能不管,徐俊英玷污了阿瑶清白,若不给个名份,便是打太后的脸,我如何能放得过他?等就等吧,这杯喜酒,我喝定了!”
看着梅梅闷闷的表情,他呵呵笑起来:“看你这些日子老老实实,为徐候守着徐府,我心里着实不舒服,以前那么讨厌徐府,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还能住得如此安稳,你是失了本心罢?等我来拉你一把,回岑宅去住着多好!”
梅梅道:“赵宝,我现在认他是我夫君,是恒儿的父亲,你要是用你那些个条件拘他,我跟你没完,砸了你齐王府!”
“为何现在认?以前他不是你夫君么?”
梅梅心里一跳,这家伙太会抠字眼:“以前我对他有误解,他并非不想善待我们母子,而是忙于公务,顾不上,现在他改过了,真心对我们……”
“是吗?忙于公务,还有空想着停妻再娶?梅梅你可以自欺,莫想欺我!他那时拒了平妻,或许是想迷惑你一时,等到你完全顺服于他,离不开他了,他想怎样不行?就像这一次,谁知道他是真醉假醉?总之记着你和他的约定,他娶侧室,你即请离,我与你作证!”
“赵宝!”
“齐王府在那里不会动,你爱怎么砸就怎么砸去!”
齐王注视她许久,说了这么一句,侧头翻身下榻,掩饰住眼里的纵容:“我得走了,太后召进宫用晚膳!”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梅梅追出来:“赵宝,不许用条件!”
“当用则用!”
齐王停住脚步:“梅梅,问你一句:为何从不来我齐王府?”
梅梅气不打一处来:“我去过,到过你门口很多次,可是我不敢进去,因为你从来不邀请我!”
齐王像受了重击般,身子一震,狠狠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某个时间段,军营里,齐王身份显露,另设上等营帐居住,他等了两天,简玉不来,便走去找他,问道:“为何不来上帐寻我?”
简玉沉默片刻,说道:“我去过,每晚都去很多次,可是我不敢进去,因为你没有邀请我!”
齐王眼中热气腾升,他记得当时气急败坏地朝简玉吼:“你需要我邀请吗?在我的世界,你可以任意出入,为所欲为!”
快步走下楼,守候在楼梯口的单勇见王爷下来,忙避往一旁,目光无意间偷扫过去,不由得暗自心惊:这是怎么了?没看错吧?王爷眼里竟似有泪光闪动!
齐王情绪波动,单勇慌里慌张,带着侍卫们骑马从后门驰出,没人注意到边上一群骑马的人,簇拥着徐俊英正欲进入院里。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