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回东院,宝驹跟着他,不小心将怀里的一卷画轴跌落地上,想捡又腾不出手,看看候爷走得远了,忙对翠怜说道:
“快把这个捡起来!”
翠怜心里正紧张,想着大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哪里顾得上宝驹,理也不理,扭头就走,小丫头们竟也一个不理他,跟着走了。
宝驹又急又气:“你、你们……”
瑞珠从月洞门那边跑来:“候爷让我来拿些物件!”
宝驹让她捡起地上的画卷,又让她拿了怀里几样东西去,说道:“还好你来,不然我不知怎么办了,那画卷是爷喜欢的,掉到地上,她们一个不帮捡!”
瑞珠看了翠怜她们一眼:“都快不是一家人了,自然不肯替你捡!”
她压低了声音,却仍是让耳朵尖的苹儿听见了,当下追着他们应道:
“瑞珠姐姐你说明白些:谁和谁是一家人,谁和谁又不是一家人?谁不肯替他捡了?你们听见他喊谁替他捡了吗?。”
小丫头跟在宝驹身后,声音又尖又脆,直往他耳里钻,划得他耳膜发疼,只听得见一大堆绕口的谁谁谁,什么意思却是弄不清楚。
瑞珠白了脸:“你这小蹄子,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你说了!你说‘都快不是一家人了’,我耳朵不聋!”
翠怜指住瑞珠:“你什么意思?清华院这些日子修葺整理各处房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大奶奶一句话不让我们乱讲,偏是你来这里嚼舌!你说有新奶奶来了是吧,有新姨娘做你的靠山是吧,我们要被赶出去了,我们奶奶不是这一家里的人了?是不是?你们都听清了吗?东院的瑞珠,她可是这样讲的?”
“是!瑞珠姐姐她就是这样传的话!”
小丫头们异口同声,瑞珠哭了,宝驹呆了,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好像挑起了什么事端,赶紧地想溜,翠怜赶上几步拦在他面前,杏眼温柔有情,轻抿薄薄的红唇微微一笑:
“宝驹大哥,你刚才也听见了!”
宝驹看着翠怜,脸涨得通红,慌乱地摇头又点头:“没听见!听见了……”
小丫头们哗地一声笑,宝驹撇下哭得找不着路的瑞珠,逃也似地跑了。
宝驹回到东院,徐俊英已更衣完毕,瑞宝进来将官服挂好,徐俊英问宝驹:
“那边怎么回事?吱吱喳喳吵个不休!”
宝驹一边放下东西,一边平息自己,据实禀告:“……瑞珠说了句不该说的话,那边小丫头捉着她吵呢!”
“瑞珠说了什么?”
宝驹不安地看他一眼:“瑞珠说‘都快不是一家人了’,之后小丫头就吱吱喳喳地吵,说、说要有新奶奶来了,要赶大奶奶走了……小的想着这话是翠怜借着瑞珠,故意挑起,明日怕是园子里都传遍了,以后大奶奶离开东院,那就不是她自己要走,是……”
“翠怜要的是这个结果吗?。”徐俊英笑了笑:“你猜错了,下去吧。瑞宝留下!”
宝驹关门出去,瑞宝惴惴不安地低头站着,徐俊英坐在桌旁,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瑞珠凭什么说出那样的话?你们是怎么听来的,也说给我听听!”
瑞宝慢慢跪了下来:“候爷……”
徐俊英说:“老太太贴身的丫头,一共有八个,八岁开始围绕在她身边,她疼爱你们,舍得把你和瑞珠给我,我又怎么舍得为难你们?你们两个与锦华堂从来就没断过信,我这里的事情锦华堂都知道,锦华堂那边,我只问这一次,你也不肯说么?”
瑞宝轻轻啜泣:“候爷饶恕!季妈妈要问这边的事,我们不能不答,我不知道瑞珠是怎么说的,我、我自己并不敢把这边的事都说去了……这一次,是前两天瑞雪过生辰,我和瑞珠去贺她,姐妹们坐着就说到,说到大奶奶,瑞雪说其实大奶奶很好,又贤惠,都跟老太太商量好了,把清华院上房让给新奶奶住,她自己另找一个院子……”
徐俊英皱起眉:“她,去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也准了?”
瑞宝说道:“应是准了,不然瑞雪不会那样说!”
徐俊英点点头:“好,下去吧。你和瑞珠,以后跟那边的丫头们以礼相见就好,不要随意说话。”
“是!奴婢记住了!”
媚娘还是赶不及去锦华堂,翠怜派了个婆子去锦华堂打听消息,又拿了一盒酥饼,让橙儿拿着去三奶奶院子里,代表大奶奶问一声好儿,探看三奶奶去没去锦华堂,如果没去,等会候爷回来问起,就有地儿安排大奶奶了。
王妈妈照旧带了苹儿,负责西侧院到清华院之间的接应。
媚娘回到清华院问了些事,便进内室沐浴更衣,翠思翠喜将各自身上背的布包取下来统统交给翠怜收起,也各自去洗,王妈妈回来看了一眼,放下心来,又带着橙儿苹儿去厨房弄吃的。
媚娘主仆几个都弄清楚了,坐在榻上看的,描的描红,勾的勾毛衣,媚娘就开始训起翠怜来:
“你说你闹这出有什么意思?要人家觉得咱们可怜吗?我还巴不得这事儿快快地悄悄地就做成了,你这样一来……看着吧,那人是要脸的,他指不定就不让我搬走了呢!”
翠怜站在边上,绞着两手,眼里有泪光闪动:“我就不想让奶奶离开清华院!凭什么让人家住正院,奶奶去住偏院?奶奶是明媒正娶的候夫人,她算什么?平妻,后来的,皇命赐婚也迟了!奶奶为什么要让?休弃下堂,离开候府,也要从这里,正室的位子,堂堂正正走出去!”
媚娘呆了,翠喜和翠思也楞楞地看着翠怜,门外,徐俊英已经挑起了门帘,却没有迈步进去,只听媚娘说道:
“你这丫头,让我刮目相看啊,只说你脑子灵光,没想到还蛮有性格的。”
翠思问道:“什么叫性格?我没有吗?。”
媚娘说:“这里的性格,是指很不一样的啦。”
“那我跟谁一样了?”
“你也……你也很不一样,哎呀算了,说不清楚了啦!”
主仆几个咯咯笑起来,徐俊英放下门帘,朝廊下招了招手,被他赶走的仆妇婆子们走回来,徐俊英说:“报一声儿吧!”
婆子就高声喊:“候爷回来了!”
屋里这回不怎么乱了,今晚没看仙客来的帐簿。
媚娘从塌上下来,翠喜替她套上绣花鞋,三个丫头排队儿跟在她身后,一起迎上几步,朝候爷行礼。
媚娘说:“候爷在锦华堂用了晚饭来,可听到喜讯了?”
徐俊英点头:“三弟媳有喜,三弟说,有你一份功劳,让我代为转达谢意!”
媚娘微笑:“三爷客气了,我以前得了如兰很多帮助,都没说一个谢字。”
徐俊英扫了一眼并排站着的几个丫头:“怎么,不给我一杯茶喝吗?。”
翠喜忙跑去冲茶,一会儿捧了一杯茶碗来放在徐俊英面前:“候爷请用!”
徐俊英看着媚娘:“你不喝?”
媚娘摇头:“我还没吃饭,一会喝汤。”
徐俊英看向翠怜:“为什么不去锦华堂用饭?”
翠怜低下头,媚娘回答:“我去了如兰那里,陪她说了一会话,别的妯娌也来道喜,说笑着就误了饭点,锦华堂那边有景玉和玉表妹在,也可以了!”
徐俊英忽然问道:“上次灵虚子给你那些药丸子,身上疼痛吃了会好,你这里,还有吗?。”
媚娘心里一跳,却做出一副茫然的表情:“什么药丸子?谁身上疼痛?是候爷前几日给我那盒么?还有啊,我才吃了两颗!”
徐俊英认真仔细地看着她的脸,看不出什么破绽,说道:“不是那个,你不记得灵虚子了么?”
“灵虚子,”媚娘念了一遍:“怎么不记得?你的朋友,给我诊过脉的,还有一位,就是因为他们来了,如兰的西江雪兰才被搬到后院去了。”
“另一位,他叫张靖云。”徐俊英目光不离开媚娘的脸:“你可能不知道,张靖云是靖国公府的大公子,上次我在街上看到一位姑娘,用鞭子抽打靖国公府四公子,那位姑娘……她姓岑,我今天知道她叫岑梅梅!”
那边翠喜和翠思紧张得冒汗,媚娘被徐俊英盯着,神情略略有些慌乱,她偏过脸去,温婉地说道:
“那姑娘,她真厉害!候爷是不是……若觉得她好,可以让人去问问,身家清白有些根基的,求回来做个良妾,也就是了!”
哼哼!肯定是闻出点什么味来了,搞不好今天和张靖云灵虚子相遇,给他在一旁见着了。那就跟他玩真的,让他去查,那么多岑姓人家,就算他查到东城岑家又如何?岑家门户端正在那儿呢,有人住着呢,求娶是不可能啦,开酒楼的商贾女,怎堪配他清高勋贵人家?
徐俊英怔了一下,悻悻地垂下眼帘:她那心思是怎么转的?竟然这样理解……求回来做良妾?把他当什么了!
翠喜偷偷地瞄看媚娘,翠思费了好大的劲才压制住自己,保持着脸上的瑟缩表情,没有笑出声来。【最快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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