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甚好,晴空万里无云,空气格外清新,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踏青的人三五成群,满面愉悦的笑容。舒榒駑襻贵族与平民是不同的,上次,宋箬溪坐的马车,远远的就停下了,要走了很长一段路,这次,停在新夷园附近,下了马车,走数十步,就能进园子。
宋绥兄弟俩在前面走,宋濂等七人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走过垂花门,满眼繁花似锦,木兰花的花期也在三四月间,这几天天气暖和,花期提前了,花团锦簇,沿路闲逛过去,身上衣袂染上淡淡花香。
宋纾与宋绥边走边聊,回头却见几个小的表情落寞,笑了起来,道:“三哥,我们别拘着他们,让他们自己玩去,等午时初,去前面的渠香楼吃午饭。”
宋绥想了一下,道:“濂儿,你是个稳重的,几个妹妹就交给你了。”
“是。”宋濂应道。
“涵儿清儿,要听你们三哥哥的话,不要到处乱跑。”宋纾板着脸告诫两个女儿。
“爹爹放心,女儿一定听三哥哥的话,三哥哥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三哥哥说摘花,我绝不采草。”宋箬清调皮地笑道。
“淘气的丫头。”宋纾笑骂道。
“四叔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几位妹妹的。”宋濂正颜道。
宋绥向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来,回头嘱咐道:“溪儿,帷帽不戴尚可,面纱不许再取下来。”
“哦。”宋箬溪突然觉得长得太出众也是一种负担。
等宋绥兄弟走远了些,宋濂道:“我们去暖香园。”
宋箬溪笑问道:“哥哥可是跟祯表哥他们约好在暖香园碰头?”
“姐姐,小礼子得了个新鲜玩意,说是要送给姐姐。”宋淮笑道。
宋濂板着脸,训斥道:“淮儿,不可无礼,要叫礼表哥。”
宋淮假装没听到,扯了扯宋箬溪的衣袖,“姐姐,我们快走,仔细他们等急了。”
一行人就出了新夷园,往暖香园走去。进了暖香园,往左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八角亭内坐着的纪允祥、纪允礼、姜衍、周思仪、任晚秋和秦绍维六人,亭外不远处,站着他们的随从和婢女。
“宋姐姐,快过来。”周思仪招手喊道。
“见过嘉柔县主。”走进八角亭,宋濂带头给任晚秋行礼。
“宋三哥不必多礼,各位免礼。”任晚秋双手虚扶。她每年都随父母进宫赴宴,可今年,她为了与宋濂相见,百般推脱,荣淑公主已隐约知她心思,想这宋家是名门望族,宋濂又颇有才学,等明年春闱高中,前途无量,结这门亲,到也不错,就准她随姜衍前来。
“宋姐姐,今天是上巳节,可以随意些,你还戴着这碍事的玩意做什么?”周思仪说着,就要伸手去取宋箬溪脸上的面纱。
宋箬溪向后退开一步,笑道:“我也不想戴,可是花粉会让我脸上起红疹子。”
周思仪信以为真,就不强取她的面纱。
“溪表姐,这个给你玩。”纪允礼从衣袖里拿出一盒子。
宋箬溪接过来一看,是个八音盒,扭动里面的发条,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
“这什么东西?还会出声,真好玩。”周思仪惊喜地道。
“礼表弟,这八音盒你从哪里得来的?”宋箬溪把八音盒放在石桌,笑问道。
“溪表姐,你怎么知道这叫八音盒?”纪允礼惊讶地问道。
宋箬溪一怔,措词道:“我听别人说起过,却没见过实物,今日长了一回见识,原来这八音盒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是前几日我上街玩,在一个小摊上看到的,那胡商说叫八音盒,我知道表姐素喜欢音律,就买了下来送给表姐玩。”纪允礼讨好地笑道。
“礼表弟送我这么好的东西,我该寻个什么做回礼呢?”宋箬溪笑问道。
“我想要祖父那个白釉黑花卧虎镇纸,表姐帮我讨了来可好?”纪允礼毫不客气地开了口,双眼企盼地看着宋箬溪。
纪允祥笑道:“好你滑头小子,我说今日游园,你为什么非揣上这东西,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除了心无旁骛,沉浸在往事中的秦绍维,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礼表弟,那是外祖父的心爱之物,君子不夺人所好,我送你一个镶宝石鎏金铜瑞兽镇纸代替,可好?”宋箬溪笑问道。
“好,多谢溪表姐。”那镶宝石鎏金铜瑞兽镇纸比白釉黑花卧虎镇纸更好些,纪允礼自然更加满意。
“四弟这抛砖引玉抛得太好了,溪表妹,改明儿,我也送点砖头给你,你也抛块玉来给我可好?”纪允祥笑着打趣道。
宋箬溪双眸弯弯,笑盈盈地道:“那要看祥表哥抛来的砖头是不是我喜欢的,若是不喜欢,我就砸回去。”
周思仪咯咯笑道:“砸得纪三哥满头是包。”
“若是溪儿妹妹力气不够,我愿效犬马之劳。”姜衍趁机打击报复。
“我也愿意帮忙。”纪允礼和宋淮异口同声,然后互瞪一眼,不见面就惦记,见面就要抬杠。
宋濂轻咳一声,这在外面,不是在家中,暗示几人要收敛些。
“哥哥最无趣,古板的要命,小老头儿。”宋箬溪有意抱怨,只是她的话,丝毫都没影响到含情脉脉看着宋濂的任晚秋。
“久坐无趣,我们是先游园,还是先去芙蓉院流觞?”姜衍问道。
“游园!”几个小的齐声道。
“那就先游园。”姜衍起身,率先走出八角亭。
绍维却没有随众人起身,呆坐在亭 。
周思仪回头喊道:“秦哥哥。”
秦绍维没有反应。
宋箬溪为周思仪难过,爱上心有所属的男人,注定会受伤。
宋濂和纪允祥面露忧色,事情已过了几个月,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可秦绍维还是放不下,依旧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今年秋试,怕是要错过了。
姜衍走进去,用力地在秦绍维肩上拍了一巴掌,“你发什么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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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绍维猛然惊醒,看着面前的好友,扯了扯嘴角,那抹笑却比哭还难看。
天气晴好,游园的人多,一路行去,遇到了不少熟人,转到及第园时,遇到了方欣悦兄妹几个。彼此见礼,男的说着客套话。
宋箬溪留意看了看方欣悦,见她和任晚秋一样,视线只停留在宋濂身上,而宋濂却没有看也,只与方欣悦的兄长说话,微微蹙眉。上次与宋濂谈话,就知道宋濂对任晚秋有意,日后宋濂娶不了任晚秋,会不会成全方欣悦的一片痴情,娶了她呢?
客套完毕,两伙人就擦身而过。方欣悦有心随宋濂同行,可是有任晚秋和姜衍这两个皇亲国戚在,她那清高的兄长是绝不会答应的,哀怨的垂下眼睑,游玩之兴少了七八分。
从暖香园转了出来,在疏影园没游玩多久,身体病弱的任晚秋就有些吃不消,心跳得厉害,娇喘吁吁,脸色苍白,只是她不愿扫了宋濂等人的兴致,连瞪身边婢女数眼,不准她们出声。
姜衍走在最前面,没曾留意到。
宋濂看在眼中,心中怜惜,眸光微转,低头问宋箬清,“十一妹妹可还走得动?要不要歇歇?”
“我走得动,不用歇。”宋箬清不知道宋濂的心思,没顺他之意。
宋箬溪眸光微沉,两情相悦是好事,或许她不该棒打鸳鸯,轻叹一声,道:“哥哥,我走累了,歇会吧!”
宋濂有些诧异地看 宋箬溪,谁知宋箬溪没有理他,低着头那边水榭走去,知道她虽看穿他问话之意,却还愿意配合他,他的妹妹终究是心软的人。
任晚秋眼中满是喜色,从宋濂身边走过,小声道:“多谢。”
纪允祥拍了拍宋濂的肩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宋濂眸底神色变了变。
水榭内已有不少人在歇脚,姜衍的几个随从一进去,那些人几乎是立刻起身离开,脸上还带有惊恐的表情。宋箬溪讶然,敢情姜衍还是个横行霸道之人。
任晚秋是有封号的县主,就算她今天出行减了排场,还带了八个婢女和四个护卫。那八个婢女动作迅速的打扫了一翻,放好坐垫,摆好茶点和香熏炉,恭请她坐下。
其他人也找了地方坐下。
“宋姐姐,你要更衣吗?”周思仪凑到宋箬溪耳边,小声问道。
“我……”宋箬溪不想解手,但转念一想可以趁机会劝周思仪,就改了口,“一起去。”
园中的净房建得比较偏僻,从水榭过去,绕得比较远,两人全当是在游园。净房由两个婆子守着,进门要数钱,这有点象现代的公共厕所。
三间厢房一字排开,进去后,用四方橱隔成里外两间,宽敞干净,外间摆着两个小木墩子,角落摆着装满水的木桶,桶上边挂着木勺。里间没有一丝异味,白瓷香熏炉内点着木樨。
方便完毕,六人往回走。
“周妹妹,我们到那边坐一下吧。”宋箬溪指着树下的石桌石凳道。
周思仪微怔,点头道:“好。”
“周妹妹,我有几句话要说,若说的不对,你别见怪。”宋箬溪道。
周思仪笑道:“宋姐姐,你我一见如故,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
“秦公子和杨婉柔的事,你知道吗?”宋箬溪直接问道。
“这件事,京中各府皆知。”
“你既然知道此事,为何还要对他另眼相看?”爱和喜欢,不能直白的说出来,宋箬溪委婉问道
周思仪唇角微扬,道:“我太祖母曾经说过一句话,‘我喜欢他,与他无关。’”
宋箬溪瞠目结舌,这是个穿越人士齐集的时空,个个低调的只露冰山一角,让后来人知道她们的存在,却又不妨碍她们的生活,她要向她们学习。
“宋姐姐,你的好意我知道,谢谢你。”周思仪握着宋箬溪的手,“表哥也曾劝过我,我告诉他,只要我努力,我就会走进秦哥哥的心里,我不求取代杨姐姐,但我会成为留在他身边的人。”
宋箬溪算是知道姜衍为何帮忙拉拢两人了,“这样,你会很辛苦。”
“我不怕辛苦,为爱辛苦是值得的。”
“咔嚓”一声异响,从头顶传来。
宋箬溪和周思仪大吃一惊,抬头看去,树杈上坐着个人。
“师兄?”宋箬溪讶然,眨了眨眼睛,怀疑看错了。
邺疏华从树上跳了下来,面带歉意地道:“师弟,小僧不是故意偷听你与这位施主说话的,是一只小鸟从鸟巢中掉了下来,小僧送它回去。”
宋箬溪看到树杈上的确有个鸟巢,笑道:“周妹妹,这位是我师兄邺疏华。”
“邺公子有礼。”周思仪欠身道。
“施主有礼。”邺疏华双手合十。
施主?
周思仪听清了,疑惑地看着邺疏华浓密的头发,假的?
“我师兄是俗家弟子,不过他习惯自称小僧,称旁人为施主。”宋箬溪笑着解释道。
“哦。”周思仪掩嘴直笑。
宋箬溪问道:“师兄,你怎么又一个人,你的随从呢?”
“小僧与他们走散了。”宫中设的是家宴,邺疏华不是皇族人,没资格,他也不愿意参加,皇上就让他先行到东渠来,谁知一进园子,就被几个姑娘给纠缠住了,他不愿恶言相向,粗暴对待,只能施展轻功躲避,那些随从武功不及他,追赶不上,他才又落了单。
“要不要帮忙找他们?”
“不用,他们会来寻小僧的。”
“那好,你继续游园,我们先走了。”
“师弟,可否让小僧随行?”邺疏华想起上次宋箬溪帮他解围,觉得有宋箬溪在,那些姑娘定不敢上前纠缠。
“周妹妹,可以吗?”宋箬溪询问周思仪的意见。
“他是你的师兄,不是外人,当然可以。”周思仪欣然同意。
“多谢施主,多谢师弟。”邺疏华如释重负。
“师兄是想拿我们做挡箭牌吧?”宋箬溪眸光一转,笑问道。
邺疏华脸微红,道:“师弟请恕罪!”
“要是我不恕罪,你是不是就不跟来了?”宋箬溪又捉弄他。
“小僧不会令师弟为难。”邺疏华正颜道。
“好了,不逗你的,跟我们走吧!”宋箬溪笑,和周思仪带邺疏华沿原路返回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