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一切未必会尽如我们所愿。”莫颜则没有那么乐观,她对龙家的人不了解,也不知道她们的能耐有多大。萍水相逢,而且刚才也毛乐言也没有帮人家治好眼睛就被人家下了逐客令,既无恩,更无交情,人家为何要出手帮忙?
毛乐言不说话,沈云清也不说话,一切都是未知之数,莫颜的话难免会让人感到气馁。他瞧了一眼毛乐言的神色,笑了一声用鼓励的口吻道:“我觉得那楼主的能耐很大,她要出手的话,咱们就省了许多功夫。”
莫颜瞧了他一眼,神情却是阴郁的,刚才被龙尹乐的冰符打中,现在心里还有些不忿,嘟哝道:“只希望她真的会出手吧,只是,就算出手,也未必能力挽狂澜。我们现在处于被动状态,皇帝的魂魄在陈如儿手上,也不知道她会对他做些什么。”
毛乐言摇摇头,“他如今还是帝王,陈如儿是帝君底下的人,她还不敢对他怎么样。况且,她要的是帝位,一天没得到帝位,未控制景王之前,她都不会对刘渐怎么样。”
回到昭阳殿,皇后在昭阳殿里为皇帝抹脸,皇后不知道她出去了,见她从殿外回来,微微一愣,“你去哪里了?”
毛乐言不想让她担心,笑笑道:“我就是出去走走,在殿里憋得闷了。”
“刚才菈威不是说你在休息吗?怎地出去了?”皇后嗔怒道,“连本宫也骗了。”
毛乐言笑道,“好皇后,我有分寸的,别生气。”
皇后叹息一声,停下手上的动作,“如今天气渐渐暖和,你出去走走也没事,但是,以后身边得多带些人,否则传去太后那边,太后可就要着急了。”
毛乐言颌首,她坐在皇帝身边,瞧着他瘦得有些尖的下巴,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她执起他的手,放置在自己小腹上,轻声道:“都这么久了,你也该醒了。”若龙尹乐出手,他很快就能回来。有些问题,不能再逃避了。
“李元!”她喊道。
李元急忙从殿外走进来,“娘娘,奴才在。”
“你亲自去一趟庆王府,让庆王入宫,就说我有事找他。”毛乐言道。要把玲珑玉佩取回来才行,否则,即便刘渐的魂魄回来了,也难保有下一次。而且,他逃避得够久了,是需要给她一个交代。
李元躬身,“奴才马上去!”说罢,便退了出去。
皇后微微惊愕地问道:“庆王不是才从灾区回来不久么?你有什么事情要急着找他?”
毛乐言微微一笑,“不过是聚聚旧,也顺便问问灾区的情况。”
“哦,若不是十分着急,就让他多陪两日家人,都去了将近一个月了,估计如今在府里享天伦。”皇后微笑道。
“他啊,是闲不住的命,听底下的人说,他今日一早便去了户部,如今估计也忙完了。”毛乐言笑中带着几分严肃,他估计也在等她出口问他,他岂能安享天伦?心中若是无愧,怎会逃避这么久?
“难为他了!”皇后柔声道。
毛乐言不做声,确实,这么多年难为他和莫离了。但是,如今是否还是一如既往?
李元回来告知毛乐言,说庆王不在府中,但是已经留话了,估计庆王回来知道之后就会入宫。
毛乐言不语,打发了李元出去。
皇后已经回去了,她也打发伺候的宫娥出去,偌大的寝殿里,便只有毛乐言和刘渐两人。
毛乐言把头枕在刘渐的胸膛上,轻声道:“你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出卖我们?”
刘渐并无回答,气息微弱,他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许久没有睁开过眼睛瞧过他心爱的女子一眼了。
“你知道,即便他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他!”毛乐言眼里有晶莹的泪水,“希望你能理解我。”
心底有酸楚的感觉,心仿佛被人置于悬崖上,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那种心尖颤抖的恐惧,让她无所适从。她害怕,不是因为无法面对如今的局势,她害怕的是自己一直这么依赖信任的人,会真的为了些什么原因而出卖自己。她更怕刘渐醒来后,知道这一切,会伤心绝望,毕竟,庆王和莫离是一路陪着他走过去的人。
第二日,庆王没有入宫。
第三日,他依旧没来。
直到第四日清晨,她还在睡梦中,粉儿来告知他,庆王在外殿等候。
她脑子有些迟钝,其实这几日他没有来,她心里反而轻松,因为,这样代表他心里有愧疚,不敢见她。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的逃避,无疑是给了她松弛的时间。
只是,总该要面对的。
她起身,简单梳洗一下,素净的脸不施脂粉,巧手的粉儿为她绾起一个堕马髻,插着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子。她穿了一条绯色长裙,外面套着一件玉白色的棉衣马甲,松垮垮的马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极了,也看不出微微突出的腰身。
等待她的,除了是庆王,还有莫离。
庆王一脸憔悴,眸光暗淡,也不正眼看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味,发冠不正,衣衫也有些凌乱,昨夜,大概是宿醉了一夜。莫离则一袭青衣,面容沉凝,用无奈的眼神瞧着庆王。
“粉儿,去为王爷煮一壶解酒茶。”她轻声吩咐粉儿。
粉儿应声,便出去了。
庆王面容更是羞愧,他看着毛乐言,眸子里陡然便聚满了泪水。他扬头,再扬一扬,把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硬是逼了回去。
“对不起!”他静静地立于晨光中,整个人外溢着浓烈的绝望气息。伴随着他一身的酒气,熏得毛乐言有些眩晕。
毛乐言静静地道:“坐吧!”
三人都坐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粉儿端上解酒茶,放置在桌面,便又退了下去,她瞧见三人的神色,知道他们有要紧事要说,便把殿门关闭上。
“你看你,好歹也是亲王,怎地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仪容?”她轻轻叹气,走到他身后,为她整理了发冠,再收拾掉在肩膀上的头发。
庆王一把拉住她的手,手劲很大,以致青筋都有些爆现,他迅速抬头看了毛乐言一眼,哑声道:“你坐下。”
毛乐言依言坐在他面前,一句话都不说。
“这么久,你终于问本王了。”庆王笑了笑,只是那笑却比哭更难受。
毛乐言轻声道:“因为我在等你自己来跟我说。”
“你知道,本王没有勇气。”庆王有些粗暴地道,随即,声音又低了下去,“本王也一直想跟你说,但是,本王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给你听,说了,怕你不相信,不说,心里又难受。”
毛乐言的手轻轻地搭在他手背上,道:“你说,我便相信。”眸光真切地看着他,是全然的信赖。
庆王定定地看着她,往昔跟她在府中的事情都逼到了眼前,他眼前的仿佛还是他的毛十八。
庆王又踌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地把事情披露了出来。
“那时候,你回来跟本王说,你只有半年的时间,所以不忍和皇上相认,怕他到时候无法接受你再次离去的事实。为此,本王心中也很难过。皇上在你走后的那段时间,从不跟任何人谈论你,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不想你,而是想得太厉害,一说起你,他肯定会崩溃。本王不知道你和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之前本王心里还在想,你这么一厢情愿地去付出,皇上却未必用同样的心思待你,毕竟,天子有他的责任在肩,即便他真的付出了感情,也必须以国家为重,加上,皇上一直是个十分理智冷静的人。可是,当你以陈元了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显得那样不安和痛苦,本王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未必就比你对他的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如儿找上本王。她对本王开出了一个十分诱人的条件,那就是能保住你的性命,但是,要本王用玲珑玉佩做交换。当时,本王不知道为何,竟就相信了她的话,甚至到如今,本王依旧无法想清楚,本王一直对她十分戒备,她又曾经加害过本王,可她出现了,说了那些恳切的话,本王竟没有一点怀疑。或许,是本王当时受你要离去的事情困扰,急病乱投医,便一口答应了她。”
他的神情痛苦而自责,那样迷茫而自怨。莫离闻言,淡淡地道:“原来,那时候你便知道这个所谓师妹的身份。”他抬头看了毛乐言一眼,似乎对她隐瞒他而颇有微词。
庆王柔柔地看着毛乐言,喃喃地道:“是啊,那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唯独本王知道她的身份。”顿了一下,他又道:“正正是因为你这种信任,让本王不顾一切地相信陈如儿所言,当时本王觉得,就算给了她玲珑玉佩,玉佩毕竟是死物,她要去又有何用?但若她真的信守承诺,救你一命,以后,你便能和皇上厮守,而景王和皇后,也有个盼头。”
莫离没想到他会赞成皇后跟景王的事情,不由得微愣,“皇后是皇后,景王与她永远泾渭分明。”
庆王看了莫离一眼,“你会这样说,证明你现在还没有爱上公主。莫离,你太理智了,也太冷情了。若你真爱过一个人,你不会这样说。因为,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但是,却相隔天涯,你会觉得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什么国事,什么责任,有时候,都不过是我们自己骗自己,即便真走出这一步,咱们这多人,难道就摆不平困局么?理智在感情上是一文不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