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中苦笑,“我若是会好起来,那便真是老天不开眼了,像我这种杀戮这么深的人,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他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因为杀了陈家,你恨上了我。想起那时候,你擒住我在屋顶,并且剁掉我的一根手指,我是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甚至不惜重金请云雾楼的人去追杀你。”
毛乐言眼圈微红,心里难过起来,说起往事,总是让人感叹嘘唏的,确实,她认识他的时候,她厌恶他的狠毒,在她心里,一直黑白分明,虽然后来明知道他对她好,她却总想着他是不是别有居心。只是,即便知道又如何?她的心在他之前已经交付给了刘渐,而她,也不能容忍自己所喜欢的是这么恶毒的一个人。
刘泽中见她难过,心头便疼了起来,“好了,不说了,我最怕见到你不高兴。”
毛乐言听他这样说,心里更是难受起来,她略带哽咽的口吻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让人去给你熬点粥。”
刘泽中伸手拉住她,“我不休息了,我知道一旦闭上眼睛,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毛乐言看着他,他乌黑的眼珠静静地看着她,再没有之前的残暴嗜血,有的只是尘埃落定后的平静。毛乐言忽然想,若果从小,他不是被陈如儿灌输了那些观念,会不会也是一个纯良的青年呢?陈如儿的爱,无疑是把他推向万劫不复之地的凶器。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毛乐言轻声道,无论多么罪恶的一个人,他如今已经面临死亡,她只能用仅有的时间,却报答他对她的好。
“嗯!”他静静地道,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放松,哪怕是眼皮都要搭下来,他也不愿意休息,不舍得休息。
不过,最终还是敌不过身体的疲惫,在吃了药之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毛乐言走出庭院,今日,是个好天气,太阳虽再云层里缓慢的移动,但是,金光还是从云层的四周透下来,空气是清香而澄明的。
“主人,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莫颜上前劝道。
毛乐言坐在石栏杆上,背后依偎着石柱,看着石栏下的一株蔷薇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繁复的花瓣裹成好看的形状,有幽香的气息钻进鼻翼间。
三天后,刘泽中去世了,临走之前,他一直痴痴地看着毛乐言,说了一句话,“不知道,我们是否会有来生,来生,我一定会比刘渐先一步认识你。”
他握住毛乐言的手,放在脸上,企图从她的手掌心获取最后的温暖。
他几乎是笑着走的,因为,在临走的一刻,毛乐言俯下身子,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也几乎是同时间,他的手从她的手心滑出,沉沉地垂在床榻上。
景王刘吉登基为帝,在大行皇帝出殡后,有了一次隆重的登基大典,他穿着龙袍,君临天下。
同年五月,他册封先帝的皇后为淑德皇后,后宫再无任何嫔妃。郦贵妃被册封为和贵太妃,另赐府邸居住,柳依依离开皇宫,重返飞龙门,执掌飞龙门掌门之位。
梅妃和赵振宇,离开了皇宫,消失无踪,而魔童,则发誓要寻找那个红衣女子,所以,年纪小小的他,也独自上路了。
太后痛失爱子,伤心欲绝,病倒在床。在毛小方的力保之下,毛乐言得以在这个年代产子,九月,她产下一子,难产而死,留下遗腹子,临死前托孤给刘吉和席凌。太后虽悲伤,但是因喜得嫡孙,视若珍宝,听从毛乐言的话过继在刘吉一脉,她意图追封毛乐言,被刘吉阻止了,刘吉说,她不是什么后妃,她只是渐的妻子,不必任何的追封。
“怎地还不休息?”夜凉如水,皇后端着汤水来到御书房,而刘吉,却还在灯下发呆。
“你来了!”刘吉伸手接过汤,放置在桌面上,又伸手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有心事?”皇后轻声问道。
“朕刚才觉得疲惫,趴在桌面上睡了一下,你猜,朕梦到谁了?”刘吉揉揉眉心,至今还在想着梦里的真假。
“谁?”皇后屏息问道。而刚才,她本也已经睡着了,也是被一个梦惊醒。
“是小言,她在梦里跟我说……”
“她已经回到了家乡!”皇后倏然一惊,接口道他,因为,她也梦到了。
刘吉愣了愣,顿时觉得心头喜不自禁,他伸手拥住皇后,感恩地道:“她没死,她回去了。”
这个夜,刘吉把毛乐言的来历娓娓道来,皇后闻言,震惊不已。
上阳殿里,太后把皇子刘柊扬接过去小住几日,扬扬面容长得十分像刘渐,太后坐在摇篮前,瞧得心酸又幸福。
“渐儿小时候,和扬扬一模一样。”太后缓缓地道,“仿佛还是昨日,他还在牙牙学语,如今……”说着便满眶的泪水。
钱嬷嬷安慰道:“不要伤心,如今,抚养小皇子长大,便是对先帝最好的交代。”
太后默默地点头,顿了一会,又苦涩地道:“哀家,错待了乐妃,她原来,是个顶好的女子。”
钱嬷嬷叹息一声,不做声了!
同年十二月,庆王府再度传出好消息,王妃有喜了。而宁妃则因为嫉恨,对王妃下毒,终被逐出王府,后得王妃仁慈,在府外另找了个地方,安置她住下,她自此便疯疯癫癫,总以为自己还是西王妃,对伺候的两名侍女颐指气使,侍女们抵受不住,纷纷离去。夜深人静之时,宁妃开始回想半生,失声痛哭起来。
第二年三月,宁妃嫁给邻居二牛为妻,二牛乃是个桐油贩子,身家虽不丰厚,但是待她极好,她每日粗布荆钗,洗衣做饭,倒也比之前幸福了许多。
毛乐言产子之时,难产而死。魂魄出窍的一刻,毛小方适时出现,收取了她的魂魄,在现代为了她重新寻了个躯体重生。
她醒在医院里,床前围着许多人,都是陌生而关切的面孔,见她醒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妇女哇地一声哭出来,“女儿啊,你总算是醒来了!”
毛乐言有些迷糊,在爷爷带她回来的时候,跟她说过寻了个人家,但是却没交代这个人家的来历。她心头叹息,爷爷一向都是这么虎头蛇尾,办事糊涂的。
“妈妈,我没事。”毛乐言见妇人哭得如此伤心,不由得出声安慰道。
然而,她这么寻常的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用不能置信的眸光看着她。
她心头一惊,莫非说错了什么?她不是她的妈妈吗?但是,她方才分明是说“女儿,你总算醒来了”也就是说,她们确实是母女关系啊。
那妇女含泪看着她,忽地扑在她身上失声痛哭起来。毛乐言慌了神,脑子飞快地运转,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她不过说了一句自己没事,结果,人家就一脸惊悚地看着她,而且这个她所谓的妈妈还哭得那么伤心。
她有些挫败地看着这一房间的人,正待发问,却听到妇人嘤嘤地道:“等你这一声妈妈,我等你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是听到了。”
毛乐言又是一阵愕然,怎么回事?莫非是这个叛女不认母亲?还是母女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哭了,哭得我头疼!”毛乐言只得道,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说太多话,用不舒服这一招是最合适的了。
妇女闻言,急忙起身,道:“好,不哭,不哭,你刚醒来,不要说太多的话,先休息一下。”
毛乐言依言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不断地在想着眼前复杂的情况。
一个星期后,她出院,也总算知道自己这个身份的事情了。
她是明辉集团蓝耀辉的孙女,和母亲关系一直不好,因为母亲曾经拆散了她青梅竹马的恋情,所以这些年的对母亲一直不理不睬。上个月,她出了车祸,并且昏迷了半个月。
她痴痴地站在窗前,看着底下偌大的泳池,阳光洒在水面上,有风掠过水面,那金光便碎开来,一点点妆点着池面。
这具身子,和她真实年龄相比小了两三岁,至今未婚。姣好的面容上,有着属于毛乐言的浓重的愁苦。她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她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么?
虽然很想重回医院做医生,但是,她现在这个身份,是明辉集团销售部的经理,没有念过医科,做医生,只能成为一个曾经的梦,存放在心底。
出院后的第二天,她便开着一辆雷克萨斯去上班,公司的地址,她已经从网上查过,并且提前跟她的秘书说了她会回去上班的事情。
秘书在楼下等她,是她要求的,她怕自己不认得自己所在办公室的楼层,以免到时候出错,贻笑大方。
秘书笑着上前道:“蓝经理,您不多休息几天吗?”她现在的名字叫蓝若风,是独立性很强的一个女子。
“再睡下去,只怕骨头都要打鼓了。”毛乐言耸耸肩,笑道。
两人肩并肩地走上去,毛乐言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一切都陌生极了,虽然心里还没预备好面对新生活,但是,生活就是这样,不会给你任何的时间去准备,你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过古代那段腥风血雨的斗争,她现在的适应能力也很强了,虽然不是她的专业,但是凭着她超强的记忆力,她很快就熟悉了手上的所有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