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突变
“叮！”
光线昏暗的洞穴之中，火花迸溅。
闪烁寒光，做工精良的制式砍刀，猛地劈在石壁表面。
却只碾碎零星菌苔。
狼狈地躲过对方攻击。
夏南翻滚起身，斩首长剑剑尖点地。
剧烈喘息着，前额的发缕被汗水凝结，脸颊上还沾着几点泥渍。
大腿外侧的长裤被割裂，隐约能够看到其下方逐渐渗出的血液。
——这是刚才在战斗中，意外被洞穴地面的锋锐棱石划出的口子。
好在伤口并不算深，以他的体质很快就能自行结痂恢复，不用担心流血过多的可能。
而眼前，正与其发生战斗的敌人。
是一头成年男性体型，皮肤呈红棕色的类人魔物。
“大地精！”
和熊地精一样，此类生物也是哥布林的亚种之一。
就像是同一截树枝的两根分杈。
如果说熊地精进化的方向，是体型与力量；
那大地精，则是智慧与指挥才能。
“0.5”的挑战等级，让一只没有什么其他天赋的普通大地精，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基本不是它那魁梧表亲的对手。
但远超同类的智商，却让他们获得了更高的潜力。
这些天生的领导者、指挥官，在成年之后可以轻松成为一个大型哥布林聚落的首领，并借由代代传承下的掠夺经验，以极快的速度将部落发展成威胁其他智慧生物的祸患。
在某些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其中部分精锐个体，甚至能够在其主神的庇佑下，掌握战技，获得职业等级，甚至操控魔法粒子……
当然，这些和夏南此时所面对的这只，并没有什么关系。
“吼！！！”
黄褐色的獠牙末端，粘稠涎水滴落。
大地精挥舞着手中的砍刀，愤怒嘶吼。
与夏南激烈交锋之后的它，自不可能完好无损。
手臂、腰腹、小腿，满是剑刃划过的伤痕。
而逐渐流逝的生命与体力，更让其心中愈发急躁。
“该死的跳蚤，我要砍下你的脑袋，把你的脑浆喂给粪坑里的蛆虫！”
只是，这部落气息浓厚的叫骂声，并没有扰乱它对手的节奏，让对方因激荡情绪而发挥失常。
夏南神色平静。
心里甚至有点想笑。
前世敲着键盘，与来自五湖四海的高手，在论坛酣战过千百个日夜。
大地精这些威胁，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攻击性。
如果真的想激怒对方。
把此时正于脑海中不自觉闪过的无数回击话语，随便挑个一两句念出来。
眼前这个“纯真”的部落青年，怕是就得当场破防，冲过来和自己拼命。
没有这个必要。
夏南主动进入洞穴，就是为了尽可能利用实战，加速战技的学习。
眼下对方伤势逐渐加重，战斗能力快速衰落，失去了对练的价值。
便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杀了完事。
“叮铛！”
铁灰色的斩首长剑被夏南横架在胸前，牢牢挡住了大地精挥劈而下的斩击。
剑身因剧烈碰撞而微微颤动。
好似即将进入持剑角力的阶段，夏南紧托剑柄的臂膀却忽地一松。
“砰。”
沾染冰晶的皮靴，碾着洞穴地面之上的污泥与苔藓，骤然发力！
两边景物倒退，周身空气瞬间凝滞，好似浸入深水之中。
耳边，似有某种兽类啼鸣酝酿积蓄。
而就在兽鸣愈发响亮，仿佛下一秒就将彻底爆发出来的时刻。
蓦地，戛然而止。
“可惜，只差一点。”
心中思绪浮现。
本应在【牙狩】作用下，径直瞬移到敌人身后的夏南。
因为战技尚未彻底入门，仅位移到大地精的身侧，速度便滞缓了下来。
但也已经足够。
如同一根绷紧的琴弦，夏南腰腹发力，借助前冲的惯性转动躯体，斩首长剑划过圆满弧度。
【旋斩】！
嗡——
月牙般铁灰色的凌冽弧光，在空气中稍纵即逝。
【劈砍达人】百分之五的斩击伤害加成，迭加长剑百分之五的斩首词条。
斜向上，
只是一剑。
便削去了大地精的左边肩骨，以及半颗脑袋。
“嘭。”
残缺尸体无力倒落，夏南拭去剑身明显血痕，缓缓收剑。
此刻，距离他跟着野蛮人进入森林，已是整整过去了四天。
枯燥乏味的日常训练，再加上大量的实战磨砺，让他对于【牙狩】的熟悉程度，也以惊人速度暴涨。
眼下距离真正入门，就只差那么临门一脚。
或许……再来一场高质量的战斗，他就能彻底将其掌握，让【牙狩】出现在自己的属性面板上。
漆黑瞳眸瞥了一眼地上的大地精，夏南下意识转过身，扫了一圈明显比之前几个巢穴，更加干净、宽敞的哥布林洞穴。
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色。
自地面入口一路杀下来的他，再清楚不过。
眼下这个格外宽敞，仿佛小型广场一般的巢穴。
实际上，一共也就栖息着不到二十只哥布林。
大地精，战力远没有熊地精那么强大。
但要论难缠程度，却远在后者之上。
接近人类的智力，以及仿佛天生就通晓的各类军事手段，让它以严苛的手段镇压着旗下哥布林小弟的混乱天性。
仿佛军队般，让它们服从命令，听取指挥。
不过十几只哥布林，在大地精的领导下，便能把巢穴修建得如蚁窝般错综复杂，充斥着分叉与窄道。
部分地方甚至还布置着一些简陋的陷阱，用于防备入侵者。
而面对闯入巢穴的夏南时，那些向来莽撞疯狂，只挥舞着木棒一股脑冲过来的绿皮们。
竟然在大地精的指挥声中，古怪地表现出了一点战术素养，前后夹击、左右包抄，甚而还有留在队伍后方，负责朝他扔石头的。
但凡哥布林的数量再多一些，或者有几件像样的远程武器……不，只要它们对自己的侵入有所防备。
他也不至于能像现在这样一路杀穿，来到洞穴最深处的大地精面前。
夏南在心中估算过，只要再多上10只哥布林，那纵使自己双剑在手、全副武装，为保险起见，也只能暂且撤退。
“嗷呜~”
洞穴角落，传来犬类生物的呜咽声。
那是两只成年人大腿高度，刚刚脱离幼年阶段的座狼。
是的，
就像是大陆上其他那些已经形成文明的智慧生物。
提供肉食的牲畜、运送货物的牛马、传递信件的鸟兽……
除了一定的军事能力，大地精们还拥有着驯养动物的能力。
部族中传承下来的技巧，让它们能够自小培育座狼，让这种同样天性恶劣的生物听从其主人的指挥。
在成年后搭配具有相应技巧的哥布林，成为低配版本的“狼骑兵”。
同样有着不错的智商。
夏南甚至觉得这两只座狼的智力，比普通的哥布林杂兵还要高上不少。
自己只是稍微朝着它们的方向走近两步。
两只座狼便呜咽着卧低身子，趴在地上。
一伸手，就吐着舌头翻转身体，露出其灰黑色皮毛下柔软的肚皮。
毫不在意自己刚才屠杀了它们主人的举动，无比温顺。
其中一只机灵些的，甚至还摇着尾巴，把那半颗大地精的脑壳给叼了过来，讨好地放在他的脚边。
夏南不由啧啧称奇。
但还来不及动作，下一秒，伴随着自身后传来的沉缓脚步声，森冷寒风忽地刮过。
眨眼间，身前的座狼便化成了两座晶莹冰雕，彻底失去了生机。
甚至还保留着生前那副摇尾谄媚的姿态。
“养不熟，别碰。”
黑曜石小斧在腰间轻轻晃荡，弗冈缓缓道。
正常来说，如果只是普通野兽的话，并不存在什么善恶之分，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本能。
但座狼不同。
它们的智力很高，几乎达到了幼年人类的程度。
部分个体甚至懂得简单的通用语和地精语。
在这种情况下，天性狠毒狡诈的它们，毫无疑问属于邪恶阵营。
野生的座狼往往会成群结队地游荡在荒野之上，偷食人类圈养的家畜，捕杀落单的农夫，袭击路过的商队。
纵使面对将它们从小养大的绿皮，只稍微不满意，便会在狩猎本能地驱使下，咬断喉咙，将它们变作晚餐。
性情反复无常，是真正意义上的“养不熟”。
也只有那些崇敬自然，与野兽为伍的德鲁伊，才能够凭借自身的职业能力，与其和谐共处。
如果夏南将这两只座狼养在身边，那他以后怕是也就不用睡觉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哪只畜生，仅仅因为晚餐时的骨头比昨天少了一块，就怀恨在心，趁休息时把自己咬死。
耸了耸肩，夏南不再关注。
转身搜集洞穴之内的战利品。
身后的野蛮人，则一如既往于原地站定，召唤狼灵，探查着某种事物。
之前他还疑惑着，明明薄雾森林那么大，适合自己实战的魔物多的数不过来，为什么专门挑着绿皮宰，仿佛有仇一般。
这几天下来，他也算是稍微摸清了原因。
——对方正在追查的东西，应该和哥布林有关。
只是因为临时接了教授战技的委托，便顺带着让夏南拿巢穴里的各类地精练练手。
在战斗结束之后，还给他留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搜集战利品。
遇到诸如熊地精那般的精英个体，甚至还会帮着自己把能够兑换赏金的部位冰冻保存起来。
“人还挺好。”
夏南心中赞道。
同时猜测着对方年轻时候，可能也干过这一行，知道如自己这般底层冒险者挣钱不容易。
他虽然过得还算滋润，纵使十天半个月没有分文进账，全部用来学习战技，也能够凭借存款保持一定的生活质量。
但既然对方主动释放善意，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二十分钟过后。
站在洞穴中央，夏南双手环抱胸前，眉头紧皱。
“奇了怪了。”
大地精的左耳，在战斗中被自己砍碎，已不具备兑换赏金的功能。
毕竟战斗激烈，有机会能够斩杀，自然顾不了那么多。
少了几金的收入，能够接受。
但让夏南感到古怪的是，这一整个洞穴搜下来，他连哪怕一枚铜板，都没有找到。
这可不寻常。
要知道，即使是那种只有个位数的绿皮，最简陋的巢穴，也都能找到几块能卖上价的小石头。
以眼下洞穴的规模，理应收获更多才对。
而与此同时，那只游荡在半空中，以往只是转一圈就返回野蛮人身边的半透明狼灵，竟也没有停下动作。
就像是发现了某种事物的踪迹，放缓脚步，仔细搜寻。
夏南的目光，也跟随着盘旋的狼灵，在洞穴之中一遍遍扫过。
忽地一顿。
只见洞穴角落，赫然堵着一块半人高的碎岩。
较之周围，碎岩表面没有多少灰尘，周围地面能明显看到许多摩擦的痕迹，像是经常搬动。
快步上前，夏南双手用力，将岩石推开。
随即，一个嵌在石壁内里，通体漆黑的小木箱，出现在视线当中。
按捺住心中的兴奋，他保持着谨慎，朝着侧后方退了几步。
然后抽出长剑，用剑尖挑着箱口。
轻轻打开。
“嗡……”
银白色的光彩，夹杂着分量不少的金芒，随昏暗光线映入眼帘。
“嚯！”
见没有触发什么机关，夏南连忙走进，仔细端详。
手伸进小箱子里抓了一把，感受着钱币自指缝中落下的触感。
心中估量着价值。
至少三十金！
这还是不算钱箱里那十几块亮莹莹的小石头，单纯钱币的收入。
将木头箱子抱在怀中。
夏南刚刚转过身。
呼哧——
一股不同寻常的刺骨冷风，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森冷气息，骤然自洞中刮起。
冰蓝色的纯净眼眸中，浮现出裂纹般的猩红血丝；喉间鼓动着的，是沉闷而让人窒息的危险低吼。
弗冈依旧站在原地，狼吻交迭的兽皮毛氅，就像是某种自冰层之下冒出的苍白冷焰，灼烧着他的身体。
狼灵四肢着地，身躯紧绷，冰锥般的獠牙在警戒的狼鸣声中闪烁寒光。
前方，是那具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大地精尸体。
不知何时，它那覆盖着浓厚毛发的指头，竟与潮湿地面上的某片菌苔，融为了一体。
细密菌丝攀延滋长。
化作一朵随风摇曳的浅绿色菌菇。
“计划有变。”
“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