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的算计
贺兰骢在昭凰阁不安地等来了蕊儿给他送来了那道菜。
鱼盘端了出来,蕊儿左右看看,室内无人,轻轻打开食盒下面的夹层,取出了一柄致敬的匕首。
“我的二公子啊,你要奴婢办的事,真的会让奴婢折寿十年啊。”蕊儿拿手轻拍着胸脯,哎呀,这几日可是紧张死了。
贺兰骢却笑道:“那日,我还担心你们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蕊儿苦笑:“哪里会不懂,你和大小姐从小玩的游戏,我这做丫头的,进了棺材也不会忘。我这是做了什么虐哦,你们二位下厨房动刀子,我给你们善后。唉,那天小福过去一传话,小姐就明白,你是要这个东西,还想让我们给你递消息出去。真难得,他们还在。”
贺兰骢也叹气:“是难得,本不该找他们,如今也是无奈之举,我若是出去,总要先找个避风头的地方。”
蕊儿道:“人家逃跑都是越远越好,恨不能跑到天边去,偏你打算隐匿在北苍国都,这也太冒险。”
“小丫头,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等这皇帝发现我逃了,肯定会派人四处缉拿。我若是离开京城,怕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蕊儿点头,“也是啊。”
贺兰骢拿出高英的铁指环,交给蕊儿,道:“再出宫一次,去北原客栈,高英在那里。告诉他,无论翼王与谁合作,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与翼王合作的人,不可信。另外,叫高英找人给孙寒霜一家送信,让他们快点离开江宁。”
蕊儿很吃惊,“二公子,你这个时候,还惦记孙大小姐一家老小啊?”
贺兰骢无奈,“小皇帝的性子我这些天算是摸清了点,他现在不会真拿贺兰家的人出气,但对孙家,他不会留情面。”
蕊儿嘘了口气,道:“好吧,奴婢知道怎么做了。公子这些日子,想要什么,或是想传什么消息,就让人到永寿宫点菜吧。”
“嗯,好。”
待蕊儿走了,贺兰骢抽出匕首,捋着锋利的刃,松了口气。红辣溜刀鲈鱼,我贺兰骢做出的味道,不会比姐姐差。可是,和姐姐的赌约么,她欠我的东西,当然是要还的,何时还,由我说了算。
贺兰骢至此刻,才算真正的得以喘息,消息顺利传了出去,还带回样手头能用的利器。这是他和贺兰如月当年的一个赌约,如今现报现还。
“……大姐,你输了,你看看,你切的鱼片,薄厚不均。”
贺兰如月两眼望天,掐着柳腰,道:“让你得逞一次,说吧,这次打算要什么?”
贺兰骢眯起眼睛,“大姐,我就喜欢锋利的家伙,以后送我一个就是了。”
“唉。”贺兰如月叹气,“我就知道,你惦记上了吴家的东西。”
贺兰骢点头,“是啊,他们家这次打造的利刃,只做馈赠,不外卖,千金难求。所以啊,还是要姐姐出面才可为弟弟求一柄嘛!”想那吴家的公子,看姐姐时,眼睛都能开出两朵牡丹花来,而姐姐,每次只一句,牛嚼牡丹便把人家打发了。
贺兰如月没有为贺兰骢求来他想要的东西,那次,吴家只打造了两对利刃,均被皇帝下旨购得。贺兰如月无奈地说:“没办法。”
贺兰骢道:“既是如此,那以后我再想要的时候,就找你。不过你要赔我,不但把东西给我,还要给我做鱼。”
时过境迁,多年过去,贺兰骢在北苍皇宫突然要吃一道红辣溜刀鲈鱼,贺兰如月又哪有不明白他真实用意的道理。除了想要个贴身利器,更重要的是借助出宫的机会,把消息递出去。独自闯宫,他已经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这次,要安排好每一步才好,避免牵连过多的人。
……
丞相杨林在自己府内的密室里,听着宫里来人回话,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他迟迟不肯动手?”
来人摇头,道:“奴才觉得,贺兰骢并不相信丞相。”
“呵呵。”杨林捋冉而笑,“这也没错,老夫只要东西到手,至于他延平侯,是死是活,与本相何干?有了龙脉宝库的钥匙,开启宝藏,就不愁无法征集军队,何须翼王那点人马。兵布图到手,打元文敬一个措手不及,这江山就稳收于老夫囊中。”
“丞相高明。”老人略作沉思,道:“有个事,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
杨林见那人欲言又止,便问:“什么事,但说无妨。”
来人道:“那日,奴才给延平侯送信物,发现他胸前挂着一物,和丞相要找的东西有点像。”
“你说什么?”杨林一下站起来,“什么样的东西?”
“那次,丞相让奴才看龙脉宝库的钥匙图形,奴才就是觉得,延平侯胸前那块玉佩,和图形上画的东西很像。”
杨林眼珠转了转,“那东西,记得先皇是给了贺兰如月才对。若是在贺兰骢身上,可就有些古怪了。你回去后,一定看个仔细,如果真是宝库钥匙--”杨林眼里迸出一丝阴鸷的寒光,手一错,做了一个砍的动作。
来人把头低下,“奴才明白了。”
……
小福磨好墨,展开宣纸,用镇纸压好,才道:“公子,准备好了。”小太监有点兴奋,贺兰骢要画画,看来是心情好,他也跟着高兴,公子总算是想开了。
贺兰骢拿起笔来,一点一勾,动作行云流水,偶有停顿,冥思片刻,再次落笔,是圈,是点,毫不迟疑。
小福看不懂,不过见贺兰骢很认真,也不敢说话,在旁边凑热闹观看,看来看去,就是不明白,好好的一副山水画,弄那么多墨点干什么。想问,又怕自己什么都不懂,闹笑话,不问吧,看着心里又痒痒。
憋了半天,正想把心里想问的话问出来,贺兰骢已经把笔收了起来。吹干墨迹,把画轻捏起来,贺兰骢看了又看,眉毛拧起。
小福不明白,刚刚兴致还好,怎么瞬间又不开心了,还没等他开口问,就见贺兰骢气呼呼地,把刚刚辛苦画好的画,揉做一团,丢在墙角。
“公子!”小福惊呼,跑过去,把纸团拾起来,道:“辛苦画的,怎么就扔了呢?”
贺兰骢叹气,你懂什么,别问那么多,知道的越是少,将来保命的机会就越大。他道:“烧了它。”
“啊?”这次小福更是吃惊,“公子啊,你怎么就舍得呢?”
“我说什么,就照做就是了。”贺兰骢不耐地,开始赶小福,“我心里很乱,你出去吧,找个地方,把这个烧了。记住,别让人看见。”
小福见劝不了贺兰骢,看他很不高兴,怕惹恼了他,便行了礼退出来。一边走,一边嘀咕,想着公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晚膳吃鱼还好好的,这会陛下也没来,他怎么就不高兴呢?
“哎呦。”小福一声低呼,把头抬起,才看清自己撞到了安荣身上。被安荣凌厉的眼神一瞪,小太监吓得一下跪倒,“荣总管,饶命啊,奴才不是有意冒犯。”
“大晚上的,走路不抬头,难道眼睛长在脑瓜顶上吗?说,什么事,这么一副失魂的样儿?”
小福咧嘴,把贺兰骢作画,又让他烧画的事如实说了。
安荣寒着脸,觉得事有蹊跷,便伸出手,道:“拿出来,给我看看。”
“哦。”小福伸手入怀,把皱皱巴巴的纸拿了出来,递给安荣。
安荣就着月色匆匆看两眼,便把纸一合,收进自己怀中,道:“这个我拿走了,你回去,公子若是问起来,就说已经烧掉了。这事一定要保密,不许泄漏一个字,懂了么?”
小福很少看到安荣如此紧张,捣蒜般点头。
安荣觉得不放心,又问了一遍,确定好了是贺兰骢让小福出来烧这个东西,心里略作踏实。轻踹了小福一脚,“滚吧,记住把嘴巴把严了。若是敢泄漏一个字,仔细我要了你的命!”
“哎呦!”小福踉跄出老远,趴在地上,等安荣走远了,才敢爬起来。心里叫苦,公子,你画了什么啊,连荣总管这好脾气的都不高兴啊。
安荣行色匆匆,直接闯入皇帝寝宫,侍卫宫人见他面色不好,也未阻拦,便放他进去。
皇帝见到安荣,也奇怪,“不是给贺兰送琴谱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荣把那张纸呈给皇帝,“陛下先看看这个。”
皇帝接过褶皱的宣纸,打开一看,便把纸揉在手里,“贺兰、贺兰!”
皇帝紧咬牙关,闭上眼睛,贺兰,朕真是小看你了,你凭着记忆居然把兵布图画下来。
“怎么得来的?”皇帝问,如果是安荣截获的,那现在就必须把贺兰关到天牢去,这个时候,不能心软,否则满盘皆输。网已经撒开,马上就到了收网的时候。
安荣把小福的话转告皇帝,皇帝闻言,不敢置信,呐呐地说道:“他,他让小福烧了这张图?”
安荣点点头,嗯。
皇帝这次,反而糊涂,“贺兰这么做,朕倒真猜不透了。这东西也到手了,他该给杨林送去才是,为何要烧掉呢?这个可是杨林答应祝他离开的条件之一啊?”
安荣沉默了一阵,道:“奴才想,公子是无意把图给杨林。”
“怎么讲?”
“陛下,公子在宫里这么久了,若是真的想出去,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现在,公子应该是想,若是他独自逃走了,北苍江山一旦易主,那么没有机会离开的人,能不能全身而退。”
“有道理。”皇帝恍然,“幸好你提醒,贺兰一定是通过贺兰如月知道了一些宫里的旧事,也知道这北苍的大臣,希望贺兰如月死的还大有人在。杨林,哼,当初矫旨令贺兰如月殉葬,一旦他得了天下,定是不会放过她。”
事情确实如皇帝与安荣料的那般,贺兰骢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贺兰如月独自逃走。辗转反侧,就想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保证他们可以顺利逃离北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