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风就打起了太极:“卞有水?我想想……跑马县委书记,他挺不错的一个人,把跑马县治理得有声有色,怎么又不会办事了?”
邱卫红嘿嘿一笑:“事情我也听说了,他也是一时糊涂做了傻事,现在后悔了。我刚才批评他的时候,他态度很诚恳,连说以后一定多向王市长请示汇报。”
有些事情事后后悔也是无法弥补的,有一句话说的就是——悔之晚矣。王者风不会明说,但还是继续打哈哈:“那他倒是多想了,好好当好他的县委书记就行了,没有必要常向市里跑……绪峰,你最近怎么样?”
邱卫红颇感无奈,王者风明显不给他面子,不肯原谅卞有水,毫不夸张地说,一步不也肯退让,他也心里不太舒服:“实说了,天泽中药是邱家的产业,杨市长现在想拿天泽中药开刀,苗头不太好,我不好直接跟梅书记说什么,王者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用多说了,也只有你能制止杨剑。”
原来根源在杨剑身上,邱卫红以为杨剑是受芦家指使故意刁难天泽中药去了,他的想法太宏观了,实际上问题出在卞有水本人身上,和家族利益冲突并无直接关系。
邱卫红不可能对天泽的局势了解得十分透彻,毕竟他是局外人。卞有水甘愿成为政治牺牲品,也怪不得别人下手整治他,自作自受。
王者风本想含蓄地点一点邱卫红,不料邱卫红随后竟然说了一句让他非常不快的狠话……
“不怕告诉你,杨剑再打天泽中药的主意的话,梅书记也不好保他了”
王者风本来因为岳父的事情就有点不太高兴,也早就对卞有水的不满到了极致,就差一个临界点就会爆发出来,现在邱卫红好好的又来惹他,他顿时就火了:“绪峰,我也不怕告诉你,卞有水要是手脚不干净,我要拿下他,谁也拦不住”
谁也拦不住的潜台词就是别拿邱家的名头来吓人
见王者风收了电话还在生气,梅之礼反而笑了:“你也有生气的时候?官场上,最不怕说狠话,说狠话没什么用,下狠手才有用。”
王者风没有过多地向梅之礼解释天泽市的局势,更没有提跑马县发生的混帐事情,平息了怒气之后,又拨通了芦军弋的电话。
“梅书记,全省组织部长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芦军弋立刻就明白了王者风的意思,笑了:“明天。怎么,又打我的主意了?对了,我听说杨剑去跑马县找天泽中药的麻烦了,邱家含蓄地表达了不满。”
邱家对芦军弋含蓄,是因为邱家不敢和芦家闹僵。邱卫红对他说狠话,是邱卫红怀疑杨剑的所作所为有他的支持在内。王者风也明白,他和家族势力之间,矛盾渐渐凸显,终有一日会摆上台面。
但有一点也让他隐隐担忧,从石铁军的事件上可以得出结论,确实平民势力远不如家族势力团结一致,在石铁军被家族势力打压的时候,他似乎一直是一个人奋战,来自高层的支持或许有,但并不多,更多的时候要靠自己的眼光和手腕。
当然做到了省长的位置,必然会有高超了眼光和高明的手腕,也会有因为自身位置带来的光环和影响。不过他现在才是市长,相比之下,一个市长的命运完全掌握在省委领导之中,和省长只差了两级,实际上差了千山万水。省长难倒,市长说下就下去了。
“不是杨剑的问题,是跑马县自身有问题,邱家不满也没有办法,公道自在人心。”王者风不便多说邱家和芦家矛盾再起的内情是什么,也不说自己的立场,“我下午回明州,可能会在明州再呆上一天。”
芦军弋电话打完不久,不到半个小时,徐鑫的电话就打来了:“王市长,听说您也在明州?我正好在省里开会。”
不管芦军弋用什么手段点了徐鑫,王者风要的就是徐鑫主动打来电话的效果,就说:“好,作为明州人,我有必要尽尽地主之谊,徐部长喜欢吃什么?我请客。”
徐鑫也知道王市长不会仅仅为了请他吃饭,以他和王市长的级别,坐下吃饭,绝对需要一个由头,王市长既然开口了,他再推脱,就是不识抬举了,就客气道:“随意,随意就好,主要是我正好向您汇报一下会议精神。”
约好了时间,王者风就让梅里和王东留下陪梅之礼——岳父已经没有大碍了,他留下也没用,主要是岳父也再三要求他以工作为重,毕竟他是市长了——就和李爱林一起返回了明州。
晚上和徐鑫在燕风楼见面,王者风没有叫人作陪。
他和徐鑫算是有过几次接触了,也不必过多寒喧,直接入座之后,点了饭菜,然后就边吃边谈。徐鑫也听说了梅之礼住院的事情,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纪风声的死,给我的触动很大,以前我一直认为在官场之中,耿直和刻板的人没有可用之处,其实想法太武断了,以纪风声的性格,他还是很适合在纪委工作的,老徐,你在组织部工作多年,也肯定有一套用人上的心得了,你说说看,纪风声要是不死的话,当一个纪委副书记是不是挺合适?”王者风喝了几杯酒,就借酒说酒话,“就是我们之间的私人谈话,随便说说,不当真。”
市长在人事上面是没有书记权力大,但他也是市委的第二号人物,有建议权,有些关键位置的任命,一个强势的市长完全可以顶住压力,让书记不敢轻易拍板。但王者风还是强调是私人谈话,徐鑫自然心知肚明。
同时让他暗暗心惊的是,王市长一语双关,点明了许多不为人所知的内情,就让他心里又敲锣又打鼓。
市纪委副书记的许诺,是皮不休亲口向纪风声说出的,他当然知道其中的曲折,就说明王市长表面上不管不问纪风声的事情了,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调查,没有放手。
现在又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先前又通过渠道让他主动提出私下里的见面,难道是说王市长已经知道了什么?徐鑫感觉额头上开始冒汗,他对王市长的了解越深,就越畏惧他的手段和沉着,越知道王市长是轻易不放手不退缩的性格。
“老纪挺可怜,就是心眼太直了,爱钻牛角尖,所以才走向了绝路,唉,同事一场,我也很痛惜,我都认识他十几年了。他也是,扔下老婆孩子不管,一个人死了是清净了,但男人要有担待……”徐鑫接连喝了几杯酒,有点酒入愁肠的感慨。
跑马县的事情肯定会引发新一轮的冲突,而且必然会有人事上的调整,因此事先适当地敲打一下徐鑫非常有必要。组织部长在外人看来位高权重,实际上只能掌握中层以下的干部的升迁,关键干部的调动,全是书记的手中,要□□,也要集中,而且实际上大部分地方都跳过了□□直接集中了。书记大权在握,说一不二。
也是无人敢反抗书记权威,如果有一个强势的市长和一个有原则的组织部长,完全可以在人事问题上对书记形成有效的牵制。王者风想要的不是拉拢徐鑫,而是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且以徐鑫的性格,想让他正面和陈洁雯对抗也不可能。
主要还是,王者风就想让徐鑫主动透露一些内情,他很想知道纪风声在临死之前和徐鑫到底说了什么。
“男人要有担待,老徐,纪风声是你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为什么要走向绝路,他想了些什么,恐怕你比别人了解得都更多一些……”王者风当然不能说得太直接,就旁敲侧击。
徐鑫脸微微涨红,不知是喝酒的原因还是心里有鬼:“王市长,我……我也想不通,以他的性格,都挺了十几年,不应该……”不应该什么,他说不下去了,低头喝酒。按说以徐鑫多年的官场历练,睁眼说瞎话从来不会脸红,但在王者风面前,他却总觉得所有秘密都暴露了一样,让他坐立不安。
“跑马县为范明伟、赖光明申报英雄事迹,老徐你有什么看法?”组织部长也有权审查范明伟和赖光明的材料,也有发言权。
“我还没有细看,单从表面上看,是一件好事。不过听说具体情况和申报材料有一些出入?等我回去后再详细了解一下。”徐鑫还是不想说实话,绕着圈子走。
王者风也就含糊其词地“哦”了几声,不再提正事,而是天南地北地聊起了奇闻轶事。说归说,但往往点到为止,否则谈兴太高,就成了自我吹嘘了。
吃完饭,两人握手告别,王者风就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马上就到春天了,天泽市的春天虽然来得晚,也早晚会来临,要提前做好天气转暖的准备,才好适应变天。”
变天一说一语双关,徐鑫脸色变了几变。
王者风在车内看着徐鑫远去的背影,心中明白恐怕他会有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王者风就接到了徐鑫的电话,徐鑫的语气十分恭敬:“王市长,我中午开完会,要是您方便的话,我想和您一起回天泽。”
从明州到天泽,路途漫长,有许多话可以说,王者风自然不会拒绝。
王者风又问询了梅之礼的病情,得知几天后梅之礼会回明州休养几天,他就完全放心了,就又交待几句,让梅里好好陪陪梅之礼,他必须现在返回天泽了。
梅之礼还再三叮嘱,让他以工作为重,赶紧回天泽,不要分心。岳父的心意他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他一直守在岳父身边,一个副省长岳父,一个市长女婿,就会进入不少人的视线之中,会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闹不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将两人的关系和职务相提并论的话,放到网上,就是一起口诛笔伐的事件。
路上,徐鑫坐上了王者风的车,他的车在后面尾随。王者风和徐鑫坐在后座,先是说说了天泽和明州气候上的差别,然后话题一转,徐鑫说出了一句实话。
“王市长,我向您坦白,纪风声临死之前,找我喝过酒。”
徐鑫原以为王市长肯定会大吃一惊,不料王市长一点也不惊讶,点头一笑:“然后……说了些什么?”
一瞬间徐鑫明白了,他和纪风声会面的事情,王市长早就知道了,就一直是在等他透露详情,他忽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就如大冬天没穿衣服走进冰天雪地一样,浑身刺冷。
徐鑫知道,他必须说实话了。
王市长太有手腕了,明明知道了他最不见光的一面,却一直隐而不发,就等他主动说出,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想在王市长面前卖弄聪明,最终会自食其果。
汽车内的温度调得十分舒适,徐鑫还是感觉浑身发热,大不自在。稍微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开了。:“纪风声找我,是想让我出面帮他缓解一下来自皮不休的压力,我出于明哲保身的考虑,没有同意。我还劝他想开一些,皮书*记未必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再说……”
他再也说不下责了,脸色很差,也许是内疚,也许是恐慌,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王者风轻轻拍了拍扶手,对李爱林说道:“老李,放一首舒缓一点的曲子*……”
李爱林早就知道王市长爱听轻音乐和古曲,作为司机,必须提前做足功课,就忙打开了音乐,将音量调到不高不低。舒缓的声音缓解了车内沉闷的气氛。
“老徐,今天的谈话也是私人谈话,过耳就忘。皮不休让纪风声写影射我的生活作风的文章,纪风声不愿被人当枪使,他找你,其实是让你给他生的希望,你计算了得失,觉得帮助他得不偿失,所以就拒绝了他的求助。作为组织部长,你对下级的关心不够。作为朋友,你又没有担待。”王者风说是私人谈话,明显是以上级兼私人的两重身份,“我刚到天泽,双眼一抹黑,现在正慢慢睁大眼睛。但这个时候还有人想捂我的眼睛,我是不会同意的。徐部长,你是组织部长,多配合书*记的工作是职责所在,但天泽市的经济发展,也需要你贡献一份力量*……”
软硬兼施,边敲打边拉拢,徐鑫的心中就又敲又打”乱成一片。
陈书*记在省委有靠山,王市长也有。而且很明显,王市长在省委更吃得开。不过现在省委风传石省长可能要动一动,万一传言成真,王市长在省委最大的靠山就没有了……徐鑫心丰左右权衡,难下决断。
从长远看”当然是王市长更有前景,但他毕竟是组织部长,不和书*记一心,很难开展工作。
眼下王市长在天泽市根基渐稳,而且他手腕高超,让人防不胜防,总体来说,时间站在王市长的一边。
纪风声家人的悲凄和绝望又在脑中浮现,徐鑫心中很不好受,猛然下定了决心:“妥市长”人死不能复生,纪风声就算被人逼迫而死,但软刀子杀人不用偿命,他也只能白死了。”,王者风点点头:“确实是,也许不能从法律上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但仍然有别的渠道可以为他讨还公道。”,见王市长一脸坚定的表情,徐鑫心脏急速跳动几下,他不明白为什么王市长对纪风声这么用心,人都死了一段时间了,还要抓住事情不放。
随后,徐鑫向王者风透露了一些细节和内幕”虽然不是很多,但也让王者风收获不少。
到了京城,徐鑫下了王者风的车,坐上自己的车先回天泽了。如果他一直坐着王者风的车直接进了市委大院,才是一件引起天泽市委轰动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