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的最可怕之处不在于他躲在背后不被他发觉,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准又狠,让他痛不可言又只能忍气吞声。而且他还如同一个极其有耐心的猎人一样,悄无声息地躲在暗处,眼睛盯着一个又一个猎物,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会什么时候出手,他下一个目标是谁……
这样的人物才最可怕,最让人胆战心惊。
林森也能撸到,那个人肯定也位居高位,至少也在厅级以上,要不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但在明州和折江省,厅级以上干部太多了,他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排查一遍。再说,就算怀疑某一个人,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他。
内忧外患,林森现在收敛了许多。他现在的想法是,低调做事,努力敛财,配合林远大赚一笔。林森就林远一个儿子,爱如至宝,既然现在他前途无望,就一心全部扑在林远身上,确定在他任期之内,让儿子赚个盆满钵满,下半生也好有了保障。
对于林远有意出国,他也是持赞成态度。现在哪一个官员的子弟,赚了钱不是跑到国外去消费去生活去定居?要不在国内大手大脚地花钱,太扎眼了!正是因为心态发生了变化,林森对于陈济棠的一个远房亲戚王泰来被抓,提不起任何兴趣。省纪委每年不抓几个人,显示不出来他们的存在。抓走了王泰来,是他倒霉,怪不得别人。要不为什么那么多人有事,都不抓,偏就抓走了他?还是水分不够。
林森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盯了陈济棠一会儿,说道:“京城中暂时平静,你也不要乱猜,猜也不猜不到,反而自寻烦恼。
还有,你以后也注意一些,多收敛一下脾气,不要动不动就是颐指气使的态度。身在高位,要注意领导形象,否则很容易被人盯上,万一被人弄实了你的材料,到时我也保不了你。”
林森的语气非常慎重,陈济棠虽然心中还是不以为然,但在林森面前,不得不做做样子,就恭恭敬敬地答道:“是,我记下了,老领导。可是我的亲戚被省纪委抓走,我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传了出来,也显得我太无能了,也丢您的脸面,是不是?”
林森最好面子,陈济棠对他的了郭也真是准确,话一出口「林森脸色就微微变了变,他想了一想,又说:“这样吧,我找古人杰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就以了解案件为由,过问一下,看看王泰来到底犯的什么事,有多严重……”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济棠也只好说道:“那就多谢老领导了。”
陈济棠走后,林森一个人呆了半响,若有所思地翻了翻记事本,在上面写了一些什么,然后才拿起电话,打给了古人杰。
“人杰,王泰来被抓,是个什么情况?具体给我说说。”顿了一顿,林森还是说道“王泰来是济堂的一个亲戚。”
古人杰是折江省纪律检查委员会四名副书记中,排名第一的副书记,和纪委书记邢端台一向不太和,一直是林森在纪委里面最得力的自己人。他接到林森电话时,正在办公室听手下汇报王泰来的事情,一见是林书记来电,就挥手让手下先退下,然后才接听了电话。
听到林森过问王泰来的事情,古人杰就觉得眉头一紧,心中隐隐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林书记呀林书记,王泰来只是建设厅格一个副处级干部,因为是陈济棠的亲戚关系,您就亲自过问,不但有失您省委书记的身份,还让外人对您的印象非常不好。
因为王泰来做事太过份了,手段之恶劣,让古人杰看了,也气愤不过。
王泰来不但贪得无厌,还全然不顾领导干部的形象,只要是有人找他办事,他必定吃拿卡要,根据事情的大小和轻重缓急,还列了一个收费多少的名单,对照着收费,说是雁过拔毛一点也不过份,举报他的材料在省纪委都成了堆。
这样的人如果林书记提出要保他,简直就是自贬身份。
古人杰对林森过于偏向陈济棠也略有不满,陈济棠为人过于嚣张,口碑极差,这样的人说出去是林书记的秘书,不是有损领导形象吗?而王泰来却是陈济棠的亲戚,还真是土行下效,才是副处级,狂妄和嚣张,就比陈济棠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林书记毕竟是上级领导,有些话古人杰只能放在心里。听林书记问起王络传的事情,他微微一想「就没有隐瞒,如实说出了王泰来的严重问题,又强调:“邢书记已经下了结论,王泰来的行径非常恶劣,情节特别严-重,必须严惩,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要是以前,林森就会以一副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王泰来同志还是有许多优点的,他勤勤恳恳,工作认真,虽然有点小毛病,但都是革命同志,谁还没有一点不大不小的问题?我认为看一个人,应该多看他们的优点,多提他们的成绩,犯一点小错误,有一点小过失,能原谅就原谅……”
甚至以前有一个建委的□□,因为犯了事被省纪委抓住了把柄,林森亲自给纪委打电话,让纪委立刻放人。迫于压力,纪委只好放人。后来省纪委有人不服,把材料递到了京城,京城方面亲自过问此事,林森还是强硬顶了回去,后来还高调在公开场合宣称此人是开拓性的好干部,值得表扬,并且亲自在文件上做了批示,说他是党的好干部,是个合格的官员,以后关于他的问题,一律不许再提!当年的林森可是敢说敢干,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作派,但是今天却迟疑了片刻,声音低沉地说道:“既然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就依法办理就是了……
电话挂断了半天,古人杰还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出自林森之口。封疆大吏一省书记林森,什么时候说话犹豫过?不过是过问一个副处级干部的事情,也让他产生了退缩的念头,不象林书记一贯的风格?
古人杰摇摇头,猜不到林森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林书记没有发话,邢书记又要一心严惩王泰来,他才乐得袖手旁观,反正他对陈济棠也没有什么好感。
陈济棠等了两天,以为王泰来就算不被放出来,也会有风声传出,不料不但没有一点动静,反而隐隐听到传闻,说是王泰来的问题很严重,晷怕是要交待了,他一听就急了,又急冲冲去找林森,不料林森只回了他一句话:“咎由自取,我不便插手。”
陈济棠太了解林森了,从他说话的口气和表情就可以猜,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陈济棠勃然大怒,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肯定是崔达泉在背后整他,他就坐车直接到了明州市委大院,直接来到崔达泉的办公室,怒气冲冲地前来兴师问罪。
崔达泉正在和程晓宇讨论工作,听到秘书报告说是建设厅厅长陈济棠来访,他还一脸不解,纳闷陈济棠为什么不请自来?不过转念一想陈济棠平常的作派,也就没有过多计较他的冒失,就让秘书请他进来。
程晓宇想要回避,崔达泉笑着说:“程市长不妨留下来看看笑话,陈厅长前来,估计没什么好事。”
果然,陈济棠一进来就一脸阴沉,语气不善地质问崔达泉:“崔书记,我最近没有做得罪你的事情,你又何必非要跟我过不去?”
程晓宇心想有后台果然不一样,好歹崔达泉是省委常委,你一个厅级干部以质问的口气向副省级干部说话,还真是没大没小。不过想起以前陈济棠身为陈大秘书时,对副省长也是呼来喝去的嚣张,也就一笑置之。
崔达泉心中不快,陈济棠不但指责得没有道理,而且口气让人非常不舒服,他就皱了皱眉-:“陈厅长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我做了什么事情,又妨碍了你的光明大道了?”
崔达泉的话还算客气,毕竟他是有身份之人,不会备降身段和陈济棠一般见识。
陈济棠见崔达泉话虽客气,但显然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心中火起,就冷冷说道:“崔书记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一一上次我的亲戚王泰来想要运作一下,去芦县当副县长,结果被你大笔一挥给拦了下来。你是明州的市委书记,是一把手,说了就算,也是我礼数不周,没有给你送礼,行,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倒好,断了别人前途还不算,还想毁人一辈子,非要把王泰来弄到了省纪委,我说崔大书记,这事就做得太过头了?大家都在官场上混,做什么事都要留点后路,是不是?别一点活路也不给别人留!”
崔达泉听了满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王泰来的事情,都扣到他的头上了?
转念一想,才想起上一次调强力行到芦县的事情,下意识地就看了程晓宇一眼,难道当又是程晓宇暗渡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