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心里格登一下,道:“肯定是小佳将体检的事情说了,看样子捅了马蜂窝。”只是此事无法绕过,他为自己泡了杯茶,坐在客厅里,准备正式面对此事。
等到侯卫东在客厅坐下,陈庆蓉特意和二表姐谈起了两人小时候的事情以及过世的长辈,两人有说有笑,并不理会屋里的两个男人。
张远征从内心深处并没有觉得小佳和侯卫东的要求有什么不妥,只是陈庆蓉说不妥,那肯定是不妥,他也不和侯卫东说话,盯着电视机。
侯卫东知道岳父没有什么心机,看了一会电视,主动与张远征谈一谈厂里的事情,张远征被侯卫东问到了痒处,两人就开始聊起厂里的事情。
陈庆蓉用眼睛瞪几次张远征,没有得到回应,她只得亲自出马走入正题,道:“侯卫东,你爸回厂里上班,我一个人带小囝囝,又要带小孩还得煮饭、洗衣服,有些忙不过来,请你二表婶来帮忙带小囝囝,二表婶前后带了四、五个小孩,经验很丰富,有二表婶在家里,你就可以放心上班,不必担心家里的事情。”
二表婶低着头,不说话。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侯卫东心里有些矛盾:“是否坚持要让二表婶去体检,如果坚持,恐怕要得罪岳母。”但是小孩子的健康在小夫妻俩心中是第一位的,侯卫东还是准备坚持让二表婶去体检。
他正准备正式提起此事,小佳出现在门口,她向二表婶招了招手,道:“二表婶,我给你说件事情。”
二表婶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小佳的房间。
小佳坐在床边,道:“二表婶,我给同事打了电话,明天她来接你去医院体检,我们朋友请保姆都要体检的,不是针对你。”二表婶脸上就挂不住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道:“要不是你妈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来,既然小佳不放心,我明天就走。”
小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换了一个话题,道:“听说表哥开了饭店,这个红包你先拿着,就算是给表哥的贺礼。”
二表婶楞了楞,眼瞅着红包还挺厚,稍稍犹豫还是拿在手里,道:“那就谢谢你了。”
二表婶当初生了六个小孩,因此在所有亲戚朋友之中,当初二表婶生活是最困难的,也就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或者说是吝啬的坏毛病。
小佳对此心知肚明,又道:“二表婶,我把话说在明处,体检是一定要做的,这确实是沙州的规矩,请你理解。”
二表婶才拿了红包,就不好再说其他话,不过脸色始终有些不太好看。
小佳又问道:“我妈给你说的多少钱一个月?”
二表婶道:“都是亲戚家,还谈什么钱,看着给点就是。”
“到底多少?”
“五百块钱一个月。”二表婶看到小佳家里经济条件很好,就往上浮了浮。
小佳大方地道:“如果你体检合格,每个月就多给两百,我们虽然是亲戚,也要先说断,后不乱。”
在沙州,给人当保姆,七百元已是很高的价钱了,二表婶左思右想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诱惑,道:“好吧,明天我去体检。”
“明天我的朋友开车过来接你,她在医院有熟人,应该很快就能体检完。”小佳一直坚持着让人带二表婶去体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二表婶亲自去体检,若没有人监督,二表婶若找人去代替体检,麻烦事就多了。
这个小心思是出自于母亲对于女儿的高度关心,侯卫东刚才在房间听到这个主意,还摸了摸小佳的脸,说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心里感叹:“为了维护小囝囝的利益,小佳这么纯良的人都长出了牙齿。”
就在小佳与二表婶谈判之时,陈庆蓉也在做侯卫东的思想工作,道:“今天二表婶就睡在客厅沙发,但是睡沙发也不是办法,明天去买个大床,放到书房里面,你就要暂时克服。”
新月楼这套房子是三室二厅的结构,当初买来以后,小佳就到上海学习,侯卫东觉得此房太空,没有人气,此时小囝囝出生,这屋就显得太狭窄了,二表婶若真要来当保姆,他的书房自然就得腾出来。
“好,没有问题,我今天晚上就把东西搜一搜,明天就可以买床进来。”
陈庆蓉耐心地做思想工作,道:“二表婶带大了六个儿女,又带了二个孙子,她的儿女有两个当了兵,其他个个都身强体壮,你们两人怎么会怀疑她有病,也不动动脑筋。”
侯卫东只得苦笑,道:“妈,你放心,我们会将此事处理好的。”体检结果没有出来,他就不敢保证什么,所以就用了官场语言。
晚上睡觉之时,侯卫东和小佳两口子躲在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小佳缩在侯卫东怀里,道:“今天我偷看了你妈的脸色,好象不太对。”
当初小佳怀小囝囝的时候,刘光芬和陈庆蓉就表示愿意过来带小孩子,两个女人为此还暗自较了劲,侯卫东特意回家做了思想工作,刘光芬这才放弃了帮着带小孩的想法,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
侯卫东今天送父母回家,刘光芬也抱怨了几句,当然这个抱怨绝对不会让小佳讲,道:“你别乱猜,我妈没有生气。”
为了转移小佳的注意力,又问道:“听你妈说了二表婶的事情,她有两个儿子当了兵,我觉得体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小佳固执地道:“但愿如此,我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体检上没有问题,我们多出钱都行,体检出了问题,二表婶就得回家,我不会用小囝囝的健康来顾全亲戚的颜面。”
第二天早上,市政府小秦秘书敏感地意识到刘兵心情不佳。
刘兵脸绷得紧,也不理秦科长的寒暄,到了办公室,便把副秘书长杨森林叫到办公室,劈头就问道:“昨天的新闻看了没有?”
作为市政府副秘书长,杨森林只要有时间,则必看沙州新闻,恰好昨天陪客人,他没有看到沙州新闻,道:“没有看,陪省政府办公厅的几位同志吃饭去了。”
刘兵“哼”了一声,道:“电视台的同志眼尖得很,倒会把握新闻方向。”
杨森林回到办公室,立刻给电视台打了电话,让其将昨天新闻刻成盘送了过来。
仔细看罢昨天新闻,杨森林便明白刘兵为什么生气:“周昌全和刘兵几乎在同一时间视察了南部新区经济适用房,但是出现在新闻中的形象,周昌全务实而亲民,深入一线,而刘兵带着人前呼后拥,却是蜻蜓点水,这两条新闻放在一起给人的印象自然就会有些差别。”
当然,此事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市政府这边也抓不住电视台什么问题。
杨森林暗道:“以刘兵的性格,绝对会找电视台的麻烦,只怕他们到南部新区征地的请示通不过。”
中午,杨森林看到了市长刘兵的批示:“电视台设备设施多,搬迁费用高,暂时不考虑搬迁问题,等明年财政好转再议。”
电视台于年初提出了搬迁请示,只是电视台不同于普通的局行,搬迁涉及一批设施设备以地下管线,费用很高,市政府一直对于其搬迁有争议,刘兵看着昂贵的费用,尽管省里有些补助,他一时也难以决断,就将此事暂时搁置。昨天看了新闻,他心里窝了火,这种两可之间的请示,便顺手枪毙了。
杨森林想起电视台头头的委托,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
在市委办公室,侯卫东一早就接到了宣传部刘介林的电话:“侯主任,周书记昨晚看新闻没有,他有没有提出什么批评意见。”听说周昌全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刘介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道:“陈部长一早就是追问此事,总算把这事抹了过去,侯主任,感谢你,晚上有空没有,喝一杯。”
侯卫东将文件整理以后,又按照老习惯依次翻阅《人民日报》、《岭西日报》和《沙州日报》,《沙州日报》四版上是一幅整版广告,上面是新二楼二期的广告。
新月楼二期紧邻一期,只是施工之时,用一道高墙将一期与二期隔离,建筑方又很注意施工时间和方法,因此一期的居民基本上没有受到影响,加上侯卫东早出晚归,并没有过于留意第二期,此时看到工程,侯卫东心里一动,仔细看了起来。
自从陈庆蓉和张远征搬到了新月楼,侯卫东便觉得以前的住房闹哄哄的,唯一清静的地方便是书房,现在来了一个二表婶,书房这片静土也被让了出来。
见到这整篇的广告,他的购买欲望被勾了起来,按着广告上的电话打了过去,问明了新月楼二期的基本情况,便决定再买两套房子。
一套给自己的父母,另一套给岳父母,但是,两家人只是住在一个小区,却绝对不能住在一幢楼里,免得楼上楼下天天见面。
天天见面多是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