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结束,大家便把目光集中在了市绢纺厂蒋希东脸上,常务副市长杨森林道:“蒋厂长,你说说情况。”
蒋希东面色黑沉,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绢纺厂这些年来的亏损和巨额负责,我作为绢纺厂主要领导是有责任的,绢纺作为国营老厂,历史几乎与沙州地区一样长,由于历史和体制的原因,包袱沉重、意识僵化、体制不顺、管理粗放……这些原因导致了今天的罢工。”
沙州市领导都静静地听着蒋希东发言,并没有打断他稍显冗长的陈述,侯卫东对国营大型企业不熟悉,更是特别留心蒋希东的发言,他在心里将郭希东的发言与杨柏发言的情况进行对比。
“近年来,重要客户被机制更灵活的乡镇企业、私营企业蚕食,产品销售遇到了困难,库存商品挤占了大量资金,导致了工人工资难以兑现,引起了工人的不满。”
等到蒋希东讲了二十来分钟,杨森林终于打断了他的发言,道:“厂里的存在的问题,请处理领导小组办公室进行调查,形成调查报告上报市政府,今天重点是研究如何解决问题。”
蒋希东道:“请市政府协调银行资金,先发放两个月的工资,让工人能过年,厂里将尽一切力量进行销售,争取早日将资金回笼。”
杨森林对蒋希东的说法未置可否,扭头对侯卫东道:“侯市长,你的意见。”
侯卫东翻了翻江津送来的基本情况,道:“我刚才看了计委报给我的材料,这几年来国家贷款数额也不少,前年,贷款一千五百万元,去年,贷款四千万元,今年贷款也是四千万元。现在绢纺厂外债总额加利息达到了二点五个亿,在绢纺厂生产和经营问题没有解决之前,贷款是一个无底洞。”
蒋希东脸色更黑。
他话锋一转,道:“当前矛盾已经出现,为了全市稳定,必须首先解决罢工问题,我的意见是一手抓思想教育工作,一手协调好资金,具体如下……”
蒋希东听到由市政府协调银行贷款之时,心中一喜,可是又听到只是贷款三百万元,禁不住道:“三百万元,平摊到每个工人头上,不到五百元。”
侯卫东道:“我得说清楚,这三百元是给工人的过年钱,先给钱,以后还要算账。”他顿了顿,道:“刚才我所说只是初步设想,最终解决方案还得报请市委市政府。”
杨森林一直担心侯卫东把话说得太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才放心下来,道:“请朱书记作指示。”
朱民生仍然是冷脸冷面,道:“国有企业普遍亏损,这是全省乃至是全国性难题,不能凭着拍脑袋办事,卫东市长要组织相关专业人员进行可行性研究,成熟以后再报市委市政府,对于当前存在的问题,我原则同意卫东市长的意见,请各位职能部门各尽其职,密切配合。”
他直接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欧阳区长,按照辖区负责制原则,你的责任重大,春节期间出现了群访,一票否决。”
“中达部长,今天虽然专题研究绢纺厂的问题,实质上也是对全市各行各业各条战线的共同要求,稳定压倒一切,凡是在春节期间出问题的,对主要领导干部由组织部门提出处理意见。”
“明俊部长,你要密切注意媒体,不能在春节期间出现负面新闻,我所说媒体除了报社电台,还包括网站,如今网络无孔不入,网民人数众多,网上观点偏颇,是当今宣传工作的新动向。”
朱民生最后对蒋希东道:“郭厂长,解铃还需系铃人,绢纺厂诸多问题的解决最终还得依靠厂里,不能把责任推给政府。”
开完会,赵诚义走到了侯卫东身边,道:“朱书记请你在办公室去。”
到了朱民生办公室,朱民生难得地没有坐在宽大厚实的办公桌前,而是站在窗口如一座雕像,侯卫东站在桌前,看着他就这么直来走去。
侯卫东当过两任领导的秘书,在他当秘书之时,一直在不停地向祝焱和周昌全学习,对待这两位领导,他不时要仰视,此时面对着朱民生,他却一点没有需要仰视的感觉。
看着朱民生沉思的背影,侯卫东甚至能想到他的所思所想,尽管他和朱民生私下接触很少,“是朱民生的水平不如祝、周两位领导,还是我的水平得以提高了。”想到这个问题,侯卫东有些走神。
朱民生扮演了一会雕像,这才回到了办公桌前,道:“卫东市长,你作为分管副市长,要有全市一盘棋的思想,统盘考虑全市的国营企业的发展问题。”
侯卫东道:“按照中央的精神,国营企业主要是高精尖以及关系民生的行业,绢纺厂这类的企业都应该改制,我赞成当年陈光同志的做法,对沙州的市属国有企业进行全面改制,比如绢纺厂就是一个无底洞,不管多少钱都填不满。”
朱民生一直在从事党委工作,对经济工作并不熟悉,到了沙州主政以后,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特别是铁州渐行渐远,更是给他以巨大的压力。
如今省级领导班子有了大的调整,朱民生也在考虑如何在沙州取得重大突破,沙州工作搞得好,他还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果沙州不能突出重围,他的政治生命十有八九将终止于沙州。
“卫东市长,市委对你寄予了厚望,相信你能将沙州国有企业这盘棋下好,你是三十一岁的副厅,前途无限光明,好好努力吧。”
“绢纺厂的问题已经很突出,必须在今年之内解决,干部不行换干部,体制不顺理体制,我充分授权给你。”
“春节期间的工作,稳定两字,如何操作,你自己把握。”
从朱民生办公室出来,侯卫东感到了肩上担子重如泰山,同时又有了临危受命于成津县的豪情,他挺起胸膛,精神抖擞地下了楼。
到五点半钟,侯卫东给黄子堤打了电话,“黄市长,我想给你汇报绢纺厂的事情。”
“我在办公室里,你过来吧。”黄子堤在省里开了会,他晚上要到易中岭家里去,因此急急忙忙回到了沙州,他也正准备给侯卫东打电话。
侯卫东走到了角落的办公室,进门就见到了刘坤。
刘坤和几年前相比没有多大的变化,头发梳理得整齐,一幅英俊小生的模样,他给侯卫东泡了杯茶,就拿着本子坐在了一边。
侯卫东将绢纺厂的罢工基本情况以及下午会议精神作了报告。
黄子堤其实已经知道了下午的会议内容,听完侯卫东汇报,道:“朱书记已经作了指示,市政府要认真落实,我有两点想法,一是春节期间的稳定工作,你要充分依靠绢纺厂的班子,朱书记说得很清楚嘛,解铃还需系铃人,企业有企业的责任,政府有政府的职责,这一点要分清楚。”
“第二,绢纺厂的问题是国营企业疯,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们不能寄希望药到病除,不能心急,不能跃进,对待绢纺厂必须要有历史的态度和科学的态度。”
侯卫东一边听,一边琢磨道:“黄子堤这个表态很有意思啊。”他总觉得黄与朱的意思表达有微妙的不一致,一时却想不明白。
“黄市长,晚上要与绢纺厂工人代表对话,你有什么指示?”
黄子堤道:“晚上的座谈会很有必要,可以摸清工人的思想状态,同时表明市政府的态度,你要认真准备,我有事就不参加了,刘坤可以去听一听。”
黄子堤是沙州市长,他过于靠近一线,会让政府缺乏回旋于地,如此安排是比较合理的,只是侯卫东有些腻味刘坤,心道:“刘坤心胸狭隘,他又是如此身份,以后还真是难以避开他,真他妈的烦。”
在机关食堂吃过晚饭,等到七点钟,侯卫东到了小会议室,此时已经四、五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来到了小会议室。
在易中岭别墅,黄子堤、易中岭等人围坐在火锅旁,易中岭道:“三鞭汤很普通,但是今天的三鞭火锅却是难得一见的佳品,这是我花大价钱从动物园里弄来的虎鞭,加上牛鞭和狗鞭,经特级大师烹制,特别补人。”
桌子上坐了两位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这两人是双胞胎,听了易中岭的话,都是捂嘴而笑,两人一模一样神态,一模一样的动作,风情万种,让黄子堤有些发呆。
易中岭道:“你们笑什么笑,等一会就让你知道历害。”
对于黄子堤来说,女人如毒品一般,每当独自一人之时,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要离女人和金钱远一些,可是当易中岭打来电话,他却总是神差鬼使地来到这间别墅。
到了八点钟,易中岭对年轻女子道:“你们自己去洗澡,等着大哥。”
两个年轻女子便离开了饭桌子。
易中岭道:“这两人都是外省人,很安全,下午才到沙州,大哥就放心用,明天早上我派人送她们离开,以后随时听从大哥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