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见老爷如此狠绝,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愤懑、恐慌各种面情绪便如火山爆发般喷涌出来,她赤红着双眼,对着老爷声嘶力竭的怒喊道:“我就护着她了,怎么着?你打呀!你连我一块打死了,正好遂了你的心,称了你的意。”
李敬贤指着几近疯狂的韩氏,气的咬牙:“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韩氏争锋相对,恨声道:“不可理喻的是你,没事的时候你不闻不问,现在出了事,你就要打要杀,你敢说明珠落到今日的地步,你没有一点责任?我告诉你李敬贤,今天你若是再敢动她一下,我韩秋月就跟你拼了。”她算是看透了,李敬贤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王八蛋,绝情寡义的伪君子,真把她逼急了,管你什么脸面不脸面,大不了一拍两散。
姜妈妈心里那个着急,夫人不劝着点,怎得还跟老爷顶上了,这不是越弄越拧吗?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韩氏数落威胁,李敬贤感觉自己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明珠捅了这么大个篓子,让他颜面扫地,让李家蒙羞,难道还教训不得?李敬贤暴怒,指着几个仆人,喝道:“把夫人拉开,打,给我重重的打,本老爷看谁敢拦着。”
明珠吓的从凳子上滚下来,躲进娘怀里,惊恐的看着父亲,瑟瑟发抖:“娘,救我……”
在场的下人们听见了,都是瞠目结舌,惊讶的看着明珠小姐,刚才明珠小姐叫夫人……娘?
韩氏和李敬贤怒目相视,根本就注意到明珠喊了什么。姜妈妈豆大的汗唰的掉了下来,忙上前圆场:“表小姐,您现在喊娘也没用,您的娘远在处州,您还是赶紧给老爷磕头认错,才是正理。”
姜妈妈这话给韩氏提了个醒头,韩氏抱着明珠痛哭道:“我可怜的明珠啊!你爹若是还在,你何须寄人篱下,受这份委屈。”
明珠这会放聪明了,倒不是装的,想到爹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认,还要大板子招呼她,那种委屈,由心而发,泪珠滚滚,哀声哭道:“爹啊爹,您怎么忍心抛下n◆style_txt;女儿,留下女儿在这世上无人疼,无人爱,爹,您干脆带女儿走吧!爹……”
李敬贤一通怒火被这一声声“爹”,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对明珠他心里是有亏欠,碍着舆论的压力,他不仅不能父女相认,还刻意冷冷相对,可是,就因为他的这点顾虑,不能过分管束明珠,而韩氏又一味的娇宠,才导致明珠骄纵如斯,才有了今日的羞辱,一想到同僚们那嘲讽的眼神,讥诮的话语,李敬贤心头的怒火就不可遏制的燃烧。
明则焦急的看向院门,若妍去请祖母怎么还不回来?
“你不用在这里哭爹喊娘,你住在李家,姨父就是你的爹,你犯了错,姨父就该管教你。”李敬贤狠下心来,若是再由着韩氏,明珠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聋子吗?二十大板够数了吗?”李敬贤脸色一沉,冷冷喝道。
下人们哪敢违抗老爷的命令,再说,这明珠表小姐平日里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老爷是该好好教训教训表小姐,让她长长记性。大家一拥而上,要去把夫人和表小姐拉开。
韩氏死死抱住明珠,可哪里敌得过身强力壮的男子,姜妈妈怕夫人受伤,也去帮忙,一时间,院子里乱作一团,只把明则急的直跺脚。
“李敬贤,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也不想想你今日的荣华富贵是怎么得来的,我们娘几个为了你的前程爵位受了多少年的委屈?你口口声声要报答,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韩氏一急之下口不择言的嚷嚷起来。
姜妈妈吓的魂飞魄散,连忙去捂夫人的嘴:“夫人,老爷正在气头上,您就少说几句……”
李敬贤一张脸,阵青阵白,这个,胆敢胡言乱语,活腻味了吗?
“都给我住手,咳咳……”老太太被丁若妍和祝妈妈扶了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差点背过气去,恨不得一人一拐敲过去。
明则长出了一口气,幸好祖母来了,这场面,除了祖母,没人镇的下来。
大家见是老太太来了,忙住了手,退到一边。
韩氏和明珠经这么一阵拉扯,都是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满面泪痕,瘫坐在地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老太太看了,气息不顺又是一阵急咳。
李敬贤忙上前拱手施礼:“母亲,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一眼瞪过去:“我若不来,你是不是准备闹出人命才肯罢休?”
李敬贤惶恐道:“儿子不敢,明珠在外头犯了事,儿子身为她的姨父,管教她也她好,可秋月她……”
老太太已经听若妍说了个大概,心里明了,明珠的确不懂事,难怪敬贤发火,官家最忌讳便是名誉受损,秋月素来心疼一双儿女,最是护犊子,难怪两人要冲起来,可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老太太冷冷一哼:“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是不是可以消停了?”
李敬贤垂首不语,母亲的话他不敢违抗,可韩氏实在太不像话,越想越恨。
老太太目光一转落在哭的一塌糊涂的明珠身上,闷闷的叹了口气,沉声道:“祝妈把表小姐扶下去,请个大夫瞧瞧。”
祝妈妈嗳了一声,示意两个丫鬟把明珠扶了下去。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往外说,谁要是多嘴多舌,小心板子伺候。”老太太威严的扫了一圈,喝道: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去干活?”
顿时一院子的下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老太太看看敬贤又看看韩氏:“你们两随我进屋。”说着拄了拐杖进了缀锦轩。
姜妈妈扶起夫人,帮她整了整衣衫鬓发。
李敬贤狠狠瞪了韩氏一眼,跟了进去。
韩氏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刚才情急之下,失去狼,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有些害怕。
院子里只剩下明则夫妻。
明则埋怨道:“怎这么久才来,刚才差点就控制不住了。”
丁若妍却是怔怔出神,琢磨着婆母那番话,婆母和公爹不是说当年家乡发大水,走散了,公爹一直以为婆母没了,这才另娶了叶氏,可刚才婆母质问公爹的话听起来,似乎这其中另有玄机。
明则见丁若妍走神,还以为她吓到了,扶住她的双肩,柔声道:“好了,现在没事了,你先回去歇着,我在这里再盯一会儿。”
丁若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由红裳扶着出了院子。
明则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叹气:二弟今日怎还没下值?若是刚才二弟在,一定有办法劝阻父亲的。
老太太把下人都遣了出去,一双愠怒的眼恨不得在两人身上盯出个洞来,最终决定先骂儿子。
“你如今当大官了,官威不小啊……对自己亲生女儿也下得了手了。”
李敬贤惶惶道:“儿子是想让她长点记性。”
老太太骂道:“你给我住嘴,明珠是有错,是该罚,可你罚的也得有个度,她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不是那些个皮糙肉厚的,你这几板子下去,若是将她打坏了,你不心疼,我这个老婆子心疼。”
李敬贤不觉得自己有错,就明珠犯下的过错,打她二十大板还算轻了,女人家就是心慈手软,慈母多败儿啊!心里是不服,可面上是一丁点不敢表露,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以示虚心受教。
韩氏一旁掩面抽泣起来。
老太太发作完了儿子,转移目标,口气硬冷的数落道:“秋月,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识大体的,觉得你这些年不容易,可今日,你真叫我开了眼界。”
韩氏唏嘘道:“儿媳也是一时情急,您老是没瞧见,那么重的板子砸在明珠身上,那孩子哭的都快断气了,可老爷还在那里不依不饶。这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媳妇能不着急吗?”
“你便是再着急,也该注意点分寸,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你劝不住敬贤,家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呢!你急什么?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老太太数落道。
韩氏眼泪更多了,她心里也正后悔着呢!
老太太深吸了口气,缓和了语气道:“你也别把当年的事老挂在嘴边,当年敬贤是对不住你,可敬贤也是迫不得已,谁叫那叶家财大势粗,是那叶氏死皮赖脸的赖上敬贤,不是敬贤有心抛弃你们母子,这些年你是受了委屈,可敬贤也没忘记你们母子三人,一直对你们照拂有加,好不容易,如今一家团聚,总算熬出头了,这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你一遍遍的翻旧账有什么意思?”
韩氏忍不住腹诽:你儿子才不是迫不得已,而是精心算计,没错,这几年,你儿子是没少我们吃,没少我们穿,可若非我自己有本事,如今坐在尚书夫人位置上的还是那个叶氏,您老可有管过?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不是你儿子真心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