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妥协了吗?
问完这个问题的时候,沈归雁感觉自己的心被捏了一下。
不疼,酸酸的。
她仿佛被带进了那个情境之中,想象着皇帝的无奈,想象着裴皇后的揪心,谁会想要将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分享呢?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
可,在一个女人心里,他也首先是个丈夫。
但是,她的丈夫却注定不是个平凡的男人,一个女人的分量有多重,能重得过江山社稷吗?
后宫佳丽三千,这是自古以来不变得定律。
皇家的子嗣,注重枝繁叶茂。
裴后虽然生了孩子,却只是个公主,皇帝不可能后继无人,在群臣施给的压力下,她若是想做一代贤后,必须要赞同皇帝选秀。
可是,既然裴后背负了祸国这个罪名,可以想象她是拒绝的。
那么,皇帝的态度呢?
妥协了吗?
沈归雁没想到,高御轩给予的答复却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裴皇后当时是劝过皇帝的,她能伴在皇帝身边已经心满意足,她是皇后,即使皇帝纳了妃,她依然是皇后,然而,拒绝的人却是皇帝。”
“……”
“皇帝坚决不纳妃,后来还一门心思放在朝政上,或许是为了这江山稳定,又或许只是为了不让群臣将媚乱惑主这个罪名栽到裴后身上,东陵一度成为四海之内最富强的国家,可时间一天天过,皇帝的年纪也越来越大,子嗣依然是个不变的问题。”
“那……”
沈归雁默了半晌,接着道:“皇帝是真的一直只守着裴皇后吗?”
“嗯,应该是这样的。”
“戏文里都没有这么唱,你是怎么知道的?”
“野史有记载……”
“……”野史?
好吧!重要的不是高御轩他一个男人,不是说他从小就被教养得很严厉吗?怎么会有工夫去读什么野史?而是……
但凡野史,真实性都有待考究。
如果这是真的,她倒是敬佩起那东陵皇帝来。
唐明皇在宠爱杨贵妃的时候,说是什么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实际却不过是唐明皇早已阅尽了人间春色,晚年的时候才遇见一个比较新鲜的,所以给予的宠爱多一点罢了。
东陵皇帝却是在登基前看上身边的一个小宫女,他爱她,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给她皇后之位。
她不能再生孩子,他宁愿舍弃了江山,也不愿让她伤心.
这故事,姑且就当是真的吧!
姑且,对爱情存一丝执着不悔的期待。
“那裴皇后,后来真的一直没有再生孩子吗?”
“皇帝想了很多办法,依然没能让裴皇后再怀上孩子,他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唯一的女儿昌平公主身上。”
“……”
“听说,这位公主不仅继承了裴后的美貌,美似天仙,还继承了皇帝的雄韬伟略,不管是女人家该懂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样样精通,而且传闻她还武功高强,精通兵法,在我朝先帝率兵起事的时候,年仅十七岁的昌平公主亲自领兵上了战场,无往不利,可惜最后还是败在了我祖父手上……”
沈归雁其实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一个没有儿子的皇
帝,他的臣民不会赞赏他对爱情的坚贞不渝,反而会被此举伤透了心……
如此,这江山,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公主,毕竟只是公主。
若是他们没有听说过武则天,一定不相信女子可以当皇帝。
何况,最后这昌平公主也是败了。
败在了高怀远手上……
她一怔。
忽然,想到了什么。
“听你这么说,这昌平公主几乎已经无所不能了,祖父却还能将她打败,果真是当真无愧的长胜将军。”
“那当然!”
高御轩脸上浮现出几许得意。
作为高家的子孙,这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他补充道:“祖父领兵出征,不仅击退了东陵最后的残余势力,替先帝打下了这大好江山,后来还几度平息了内乱,引领我西陵走向繁荣稳定的开端。他一生打过大大小小几百场战争,从未败过。”
“是么?”
沈归雁本不欲打击他的沾沾自喜。
可是,斟酌之后却还是说道:“那我怎么听说,祖父其实败过一次。”
“胡说!他什么时候败过?”
“什么时候我就不清楚了,上回随太君一起到子虚观上香,我也是在集市的茶楼里听那说书的先生提了一嘴儿。”
“说书先生的话怎可当真?”
“也是,兴许真是胡说的吧……”
不管是说书,还是野史,孰真孰假,谁知道呢?
沈归雁也不想过多的追究这个,反正与她都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姑且就当成故事听上一听,作罢就是。
两人听完了戏,便回了高府。
夜里,忽然下起大雨来。
高太君本来就身体有恙,近日咳嗽不止,却又噩梦连连,连续几日都心神不宁的,与其夜不能寐,她便干脆到了高家的祠堂里,跪在祖宗的牌位前念经。
“咳咳……”
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听得陪在一旁的桂嬷嬷一阵心惊。
“太君,夜已深了,这天还下着雨,夜里太凉,你这身子还没好哪里能受得住,还是先回房去歇着吧?”
“我没事,咳……”
“可是你……哎!”
“没事儿的,我再待一会儿,和老祖宗说说话,最近这心里老不踏实,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回去了也睡不着。”
“哎!太君你多虑了,这不都好好的嘛!哪儿能有什么事儿啊?”
“可我就是不安,觉得……咳,咳咳……”
高太君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咳得更厉害了,急忙用手帕捂住了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桂嬷嬷急忙上前去,一手在她的后背轻抚着顺气。
待高太君终于缓过气来,将手帕抽离的时候,猛地一怔。
“太君!”
桂嬷嬷吓得捂住了嘴,面上全是焦虑,“这……这可如何是好?我,我马上去通知了老爷和大少爷他们过来。”
“阿桂,你别去。”
“那怎么行?可是,你都咳血了?”
桂嬷嬷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年一直跟在高太君身边,也算是什么大风小浪都见识过了,本是镇定之人,却在这一刻乱了阵脚,就连说话都带着哭腔。
几十年的陪伴,并非朝夕。
在桂嬷嬷的世界里,伺候高太君已经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她不敢想象,如果高太君倒了,她还依靠什么?
所以,她表现得异常担忧。
相比而言,高太君却显得冷静许多,叹道:“这深更半夜的,他们都歇下了,还找他们来做什么?你先扶我回去,改明儿再找梁大夫过来给我瞧瞧。”
“可是……”
桂嬷嬷总觉得不妥。
然,高太君执意如此,她也只能听从。
她掺着高太君的手臂,将高太君扶了起来。
毕竟是上了年纪,而且跪得太久了,高太君站起来得时候,竟踉跄了一下,好在被桂嬷嬷掺着才没有跌倒。
可是,她手中转动的佛珠却没有拿稳,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咚、咚、咚、咚……
就在想要弯腰去捡之际,那串佛珠忽然断了线,一颗颗沉香木的珠子都散了开来,落在地面上,掷地有声。
可,砸在人的心里,却心惊胆战。
“太君!”
桂嬷嬷再度惊呼出声来。
她刚才还说高太君是多虑了,一切都好好的,可这佛珠忽然断掉,怎么看都像是不好的征兆。
好像,真的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昨晚下了整整一夜的雨,这会儿才勉强停歇,只有雨滴沿着屋檐上的琉璃瓦落下来,叮咚有声。
桂嬷嬷和两个贴身的小丫头在高太君的房里伺候了一宿。
这会儿高太君才刚刚睡过去,桂嬷嬷也正打算去休息一下。
忽然,有下人来报……
桂嬷嬷急忙将人拦住,厉声制止了,“太君身子不适,这才刚刚睡下,今儿就不要来打扰了。”
“可是,我有要事儿向太君禀报。”
那来报之人正是高府的家丁,桂嬷嬷瞅着有点儿印象,却又不太熟悉,依然拒绝,“不行,太君难得睡下……”
桂嬷嬷虽是如此说,却又怕真的会有什么急事儿,万一她自作主张给耽误了,太君说不定还会责备于她。
她想了想,于是道:“不如这样吧!如果实在是急事儿,可以先到侯爷或者大少爷那儿禀报,等太君醒来后我会传达。”
那家丁闻言,只好照办。
近日,听说高世邦又看中了新进府的一个小丫头,已经传进房里去伺候着,虽然还没给名分,不过估计也快了。
这会儿正在新鲜劲儿上,春宵帐暖的。
那家丁还没能见到高世邦本人,就被拦阻在外。
实在是事态紧急,他就只能先前往梧桐院,高御轩也是被从被窝里叫起来的,此刻还没有洗漱更衣,一出房门就看到了人。
“什么事儿?”
他尽量的将声音放低,不愿吵醒了房中还在熟睡的沈归雁。
她怀着身孕,一直很嗜睡,再加上现在被他宠得有点无法无天了,如果还没睡够就被吵醒的话,指不定要怎么发脾气。
这一大早的……
他心想着,必然要给他说出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来不可,否则就不识时务这一条,就该重重的罚。
结果,事情却比他想象的还要十万火急。
“大少爷,高将军的陵墓,昨夜……被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