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阮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疼开了,那天听到孟深说的话,他是生气的。他并不是不相信她,他只是想要她解释。或是反驳那么一句。可是她都没有。
他那时候是被气晕头了。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那点儿事就和她分开。即便是她真的有过利用他的念头,他也心甘情愿。
孟涛突然上前,重重的一拳揍到了余江阮的小腹上,咬牙切齿的道:“这一拳是让你长长记性,你要是只会让她难过,就放了她!小时已经够苦了你知不知道?!”
他的眼眶红红的,说完这话,管也不再管余江阮,骑上摩托车走了。余江阮怔怔的站在原地,心脏上的疼痛让他无法呼吸。
孟涛走了,他却不知道要去哪儿找孟时。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躲起来,就算是躲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你也不会找到。
许久之后,余江阮才冷静下来,打电话请人帮忙找。他的脑子不太好使,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找不到孟时,他以后该怎么办。他从未像现在一样迷茫过。
孟涛请了毛子帮忙,一夕间几乎翻遍了整个东青,都不见孟时的踪影。最初的着急之后孟涛慢慢的冷静了下来,问余江阮:“小时,有没有可能已经回京都了?”
余江阮摇摇头,随即道:“我马上回去。”长时间没有睡觉,他的眼中起了血丝,看起来颓废而又狼狈。
这时候已经没有航班,马上回去只有开车回去。毛子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抽完了一支烟后,才拿出一支笔来,对孟涛道:“你说说看,她那天都说了些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余江阮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喃喃的说了几个字,然后上了车。他这样子哪里适合开车,孟涛赶紧的拦住了他,气急败坏的道:“你要去哪儿?”
余江阮眸色沉沉的看着他,道:“我们忘记一个地方了,常宁寺。”
孟时既然没有在老宅,也没有回京都,在常宁市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孟涛拍了一下头,道:“对,我怎么把常宁寺给忘了。”
孟时去看老太太,和常宁寺的方丈也熟悉,在寺庙里住几天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偏偏急得上火,他将这事给忘了。
孟时住在以前外婆住的院子,寺庙里现在是淡季,香客不多,她一人住一个院子。寺庙里清静,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睡不好的,意外的却睡得很好,连梦也没有做一个。
她白天的时候在外婆的墓前看书,去厨房里帮忙做事。她做得素菜颇得寺庙里的僧人喜欢,几乎每顿都会帮忙炒上几个菜。
这天到山上多走了几圈,晚上脚就疼了起来。她睡得有些早,不知道为什么,倒在床上却睡不着了。待到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有很吵的声音。
她刚爬起来,就听外面有人在敲门,有小沙弥在院子外叫道:“孟小姐,开门,有人来找你了。”
孟时有些慌,穿了好会儿的鞋子也没能穿上。待到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余江阮。还有孟涛和毛子。
孟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余江阮并没有说话,只是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孟时被他抱得紧紧的,有些喘不过气儿来。看着劳师动众的几人,她的脑子里刚闪过一个念头,就听孟涛咳了一声。
余江阮松开了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让毛子让他的那些兄弟去休息,安排好了之后,几人才进了院子。
孟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不自在极了。孟涛看见她就松了口气,问道:“不是说回京都的吗?怎么在这儿也不和我说一声,手机也关机了。”
孟时哪想得到会有那么多人找她,像犯错的孩子似的小声的道:“我不是故意的……来看外婆,主持留我住几天我就住下。”
她的心里微微的有些苦涩,她这话是真的,可关机却是刻意的。说去京都只是骗孟涛的,她就没想过要回去。原本就没有地儿可去,主持留她,她想也没多想就住下来了。
她甚至想也没想过他们会那么着急的找她。看着毛子和孟涛那疲惫的样子,她的心里无比的愧疚。
孟涛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还要说什么,毛子就打断了他的话,道:“先休息吧,不早了,有事明早再说。”
他比孟涛有眼色得多,知道孟时和余江阮之间有矛盾,抓着孟涛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将院子门关上。
剩下孟时和余江阮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静极了。过了会儿,余江阮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外面冷,先进去。”
他说着伸手拉住了孟时的手,孟时挣了一下没能挣开,只能任由着他。屋子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个茶壶几个茶杯,床头放了一束采来的野花。
孟时的手冰凉,余江阮在床上坐下,将她的两只手握在手心里。孟时一直没去看他。
在找不到她的时候,余江阮就想如果找到她了,一定要好好的训她一顿,让她将手机关机……让她回来也不说一声。
可这会儿,他却是一个责备的字也说不出来。强制的拉着孟时在他的腿上坐下,低低的道:“小时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只是生气,你不反驳孟深。”
孟时僵着身体,过了会儿,才缓缓的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余江阮就扳过了她的脸,一双漆黑的眼眸认认真真的看着她,凶巴巴的道:“不许说气我的话,是我不对就是我不对。老鬼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急,我应该和你说一声再走的。”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孟时的头,道:“我一点儿也没想到你会离家出走。”
他那时候是想晾她一下,想从她的嘴里听点儿好听的。可这丫头,哪里会说什么好听的。心思儿反而多得很。
孟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没有不对。”
房间里静悄悄的,余江阮低头用力的咬住了她的唇。昨晚就开始奔波,他是累极了,连脸脚也没洗,抱着孟时就睡了过去。
身边的人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孟时的心里却是百味杂陈。这几天里,她几乎都是不敢想余江阮的。不敢想他过得好不好,不敢想,他会不会找来。有时候她挺想给他打电话的,可她害怕冷淡和沉默,宁愿那么自欺欺人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余江阮醒来得很早,孟时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认真的看着她。孟时有些许的不自在,摸了摸脸,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余江阮没说话,伸手搂住了她,过了会儿才道:“没有。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明明那么久没睡觉,天还蒙蒙亮他却就醒了。伸手摸到孟时在身边,他的心才安稳下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借着暗淡的灯光看着那安静的睡颜,只有他知道,他有多害怕。
孟时的心里百味杂陈,没有说话。余江阮抱了她一会儿就松开了,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道:“起床吧,孟涛他们肯定在等着了。你要在这儿住我就陪着你,要不在这儿住我们就下山。”
他麻利的起床穿衣服,把孟时的衣服递给她,鞋也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前。孟时怔怔的坐在床上没动,过了会儿,才问道:“余江阮,你为什么相信我?”
余江阮微微的一愣,随即笑笑,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相信你?”
孟时有些挫败,一时说不出话来。余江阮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的道:“孟小时,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要想利用我,不会在后来才告诉我。”
孟时默默的没说话,穿好衣服下床。孟涛和毛子真的早就起床了,正在吃早餐。寺庙里的早餐是很简单的,只有包子豆浆咸菜。
大概是饿了,孟涛和毛子都吃得挺香的。昨晚一起上山来的那些兄弟大概都已经下山了,一个人也没见到。
孟涛对余江阮有敌意,对孟时可没有,见着她就站了起来,道:“坐这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孟时微笑着说不用,余江阮却她摁在了椅子上,去拿早餐去了。他没多大会儿就回来,除了馒头和豆浆之外,还拿了两个水煮蛋回来。
孟涛眼睛都看直了,道:“哪儿来的蛋?刚才我去拿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余江阮挑挑眉,递了豆浆给孟时喝着,轻描淡写的道:“人品问题。”他的语气里是带着得意的。
孟涛啐了一声,哼哼着道:“这年头连和尚都知道看脸了。”
余江阮懒得理他,毛子却笑出声来。孟涛有些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凭什么他们给你不给我。”
他说着直接儿就走了,余江阮眼皮也没抬一下。孟涛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两手空空的,有些泄气。那鸡蛋是小和尚自己煮的,高价卖给了余江阮的。
余江阮并没有吃鸡蛋,两个都给孟时了。他就跟一孩子似的,孟时看着好笑,拿了一鸡蛋递给他,他却又不要,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早餐吃得分外的平静,孟涛没怎么说话,余江阮和毛子偶尔会说几句话。几个月没见,毛子依旧和以前一样。还是那副不怎么说话的样子。
孟时离开京都的时候什么都没想,看见余江阮才想到自己走得真是够干净利落的。陶阿姨那边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她有些心虚,并没有继续留在山上,吃过早餐大家就一起下了山。
到了山下,余江阮去开车,孟涛去洗手间。毛子和孟时在路边上等他们俩。要是平时孟时不觉得有什么,但他们是上山来找她,感觉就像是她在耍小性子似的,孟时挺尴尬的,正要找话题来说,毛子就开口问道:“最近还好吧?”
孟时笑笑,说了句还行。想了想,看向了毛子,道:“你呢?最近怎么样了?”
毛子微微笑笑,道:“还行吧,就那样。”他看着孟时,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孟时看着地面,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问道:“你就没想过,重新生活吗?”
虽然看着挺风光的,但毕竟是在刀口上求生活。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不说,就算有个家,也无法安稳下来。
毛子别开视线,抽出了一支烟点燃,过了会儿,才淡淡的道:“以后再说吧,也不是想不做就不做的。”
这一行要脱离哪有那么容易,岂不说他结了多少仇家,就说金老板那儿,他要想走也是没那么容易的。他知道金老板太多太多的东西,一旦起了隐退的念头,金老板是第一个饶不了他的。
他很少会想这个问题,以前是没这打算。等他有这念头的时候,却是晚了。退不了了。
孟时自然是了解的,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她顿了下,自嘲的笑笑,“虽然我估计出不了什么力。”
虽然她是真心诚意的,但在毛子面前说这话有些自不量力了。他在东青的地位摆在这儿,她能帮得了他什么?恐怕只会拖累他。
毛子微微笑起来,道:“我不会客气。先谢谢了。余先生,人挺不错的。”他又补充道,语气是很认真的。
孟时嗯了一声,笑笑。余江阮开了车过来,见他们俩说着话,他摁了几下喇叭。
车子很快过来,余江阮下车替孟时拉开车门,微笑着问道:“刚聊什么了,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
他的语气里带了一股子的酸味儿,孟时忍不住的想笑,却又认认真真的道:“毛子说你挺好的。”
余江阮的脸微微的有些红,哼了一声,道:“我本来就很好,哪用得他说。”嘴上虽然那么说,但脸色好看了很多。
余江阮买了水,上车先递了一瓶给毛子,这才给孟时拧开瓶盖,看了看时间,道:“孟涛怎么还不来?”
“再等会儿吧。”孟时喝了一口水,往孟涛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去了有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还没回来。
又等了五分钟还是不见孟涛的身影,孟时拿出手机来给孟涛打电话。电话并没有人接,孟时的眉头皱了起来。
“没人接?”余江阮问道。
孟时点点头,道:“我再打一个试试。”
她正要拨回去,就听做后边的毛子道:“不用,我去看看。”他说着打开车门下车。
余江阮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他会到哪儿去?”
孟时摇摇头,道:“不知道。”她又要拨电话,余江阮制止了她,道:“等会儿吧,等毛子去看看回来再说。”
他说着够过孟时的肩膀,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微笑着道:“我已经给陶阿姨打过电话了,回去肯定给你做了好吃的。”
孟时想起自己织留了张纸条,有些不自在,犹豫着小声的道:“她没说什么吧?”
余江阮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道:“现在知道怕了?”
孟时支吾着没吭声,余江阮笑笑,道:“放心吧,知道你回来了陶阿姨什么都没说。她谁也没告诉,要是回去岩岩他们问起,你就说回来看看。”
两人说着话,就见毛子回来了。余江阮打开车门下了车,问道:“找到了吗?”
毛子摇头,道;“没有,洗手间那边没人。”
孟时也下了车,有些担忧。他们在这儿等他,他怎么也是不会独自离开的。
余江阮看了看时间,道:“要不我们分头再去看看,总不会走丢了。”
他正说着,孟时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赶紧的拿了出来,道:“孟涛的。”说着她将电话接了起来。
“小时,我已经走了,让余江阮将车开到出口这边,我在路边等你们。快点儿啊。”孟涛气喘吁吁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怎么到那边去了?”孟时问道。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传来了嘟嘟的占线声。她有些无奈,对站在边儿上的余江阮道:“他已经到出口处了,让我们赶快过去。”
余江阮和毛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孟涛是从哪儿出去的。开着车出去,在岔路口就看到了东张西望的孟涛。近了才发现他的外套脱下来了,包了一大袋东西放到脚边。
像是怕他们没看见他似的,他远远的就使劲儿的挥手。车一停下他就拉开车门上了车,将那一包东西放在身上,催促道:“赶紧走,一会儿人得追上来了。奶奶的,幸亏我跑得快。”
他边说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余江阮以为他是说着完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道:“你那是什么?”
孟涛咧开嘴笑笑,道:“梨子。你不知道,这梨可甜了,现在很少见这品种了。”
余江阮一脸的嫌弃,道:“你就这出息。”
他的话刚说完,孟涛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道:“快走,人追上来了。”
余江阮回头一看,一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拧着一把刀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他吓了一大跳,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直到不见了那姑娘的身影,后面的孟涛才松了口气。毛子是最淡定的一人,瞥了孟涛一眼,道:“谁让你偷人东西的,活该。”
孟涛反驳道:“我那哪是偷,她种路边的还不许人摘啊。”其实他是要给钱的,但那姑娘气势汹汹的,拧着刀就追他,他当然只有跑了,不然等着她将他砍成肉渣?
毛子难得和他说,理也不再理他。余江阮则是幸灾乐祸的,道:“幸亏你跑得快,不然你这梨可就吃贵了。”
孟涛哼哼了两声,从衣服拿出一个梨来胡乱的擦擦,笑眯眯的递给孟时,道:“小时你尝尝,以前你最喜欢吃去青梨,我刚尝过一个了,可甜水可多了。”
孟时伸手去接,余江阮一脸的嫌弃,道:“小心吃了拉肚子。”说着腾出手来,抽出了一张纸巾递给孟时。
梨确实很甜,咬一*齿都是一股子清香的味儿。皮很薄,脆脆的。尽管被嫌弃,孟涛还是给了毛子和余江阮一人一个。
他倒是识货得很,余江阮原本是不屑的,吃了一个忍不住的又问要第二个。也不怪人追他,这梨子是第一年结果,本是要留给自己家里吃的,却全给他摘了。
孟时和余江阮订的是下午的机票,中午本来是要一起吃顿饭的。毛子和孟涛都有事,只得作罢。
余江阮的电话挺多的,到了老宅手机就响个不停。孟时心惊胆战的,好在都不是他家里人打来的。
余江阮的电话打完,将手机丢在一边,在沙发上坐下,将孟时抱到他的腿上,微笑着道:“有没有想好要去哪儿度蜜月?忙完这段时间我应该挺闲的,要不我们提前去把蜜月渡了?”
孟时压根就没想这事,摇摇头。余江阮也不介意,温柔的道:“那我选地方了,要是去了你可不能说不喜欢。”
孟时没点头也没摇头,欲言又止的。余江阮的兴致高得很,一连说了几个地儿。孟时原本是想说什么的,见他高兴就没打断。
等他兴奋过了,孟时才慢吞吞的道:“你那天怎么会和邰音芮在一起?”
“这是吃醋了?”余江阮促狭的眨眨眼。
“是啊。”孟时回答得落落大方的。
她那么爽快的承认,倒让余江阮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道:“她给我打的电话,我去只是想看看她又想耍什么把戏。”微微的顿了一下,余江阮又接着道:“光碟的事儿,应该是她做的。除了她我也想不出别人了。”
他原本是不想见邰音芮的,怕她又将主意打到孟时的身上,这才过去的。一点儿也没想到孟时也在。
他开始的时候是没注意的,后来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他才知道是她。他原本是想立即站起来的,又怕她误会,这才听了下去。刚好中了邰音芮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