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军,不必多送。”楚君庭翻身上马,朝马下立着的叶天纵抱了抱拳,说道。
出发这一日正是乌云蔽日、百木凋敞的时候。簌簌秋风从各个方向吹來,激起满地风尘,直携了那枯残的树叶远飘而去。
叶天纵什么也沒说,只道了声保重。此去雪凰不知何时才能归來,更令人忧心的是,暴乱的局面和完颜泓的态度不明。如果双方起了冲突的话,那么这次谈判十之**会崩裂,而楚君庭和众人安全回來的希望也大大减小。
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希望这一行可以完胜归來。
此次议和,叶连倾作为护军,自然事事都要以楚君庭的安危为重。所以,叶天纵给她派了一千兵马随她调遣,在表面上看來她是很威风,可是,又有几个人能了解她内心的无奈?
之前听闻楚君庭要來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这颗心沒死。他來了之后,她便努力使自己不去与他照面……但是,这次议和又好巧不巧的让她去保护楚君庭的生命安全,这样一來,他们之间接触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要知道,对于一个决定对旧爱死心的女人來说,这非常不妙。
要不,临阵脱逃。跑到一个沒人的地方去终老?这样不行,如果要当一个逃兵的话,那么她宁愿战死沙场……
王海归骑在她的旁边,见她不时皱眉不时摇头的,还以为她怎么了,连忙出声询问。
叶连倾什么也不想说,抬眼远望而去,却见西方天空的乌云裂开了一丝缝隙,似有毫厘阳光想要破云而出,遥遥直射。
众人行了几日,依旧连雪凰的半个角角都沒看到。叶连倾眉头一皱,吩咐军队直接前行,而她一扯马缰,走到楚君庭的旁边,周围的亲兵自动给她让了条道出來。
近处看去,楚君庭的俊颜似乎有些苍白,前些天还意气风发的眉间此时却已染上了点点憔悴。他还是那么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一想,叶连倾的心底不禁阵阵抽疼。以往埋藏在心房深处的爱意此刻就像有了依附的树干,疯狂地蔓延了上來。对于这一突发状况,她沒來由有些惊慌失措,又想到自己所爱的人就在眼前,白皙的脸蛋忽然涨红了。
而这一幕看在楚君庭眼里却是十分奇怪,不明白她好端端的怎么就红了脸。
“叶将军可是哪里不舒服?不如在下替你看看,去年在下随一位家乡名医学了些医术,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他话音刚落,便伸手去探她的手腕,叶连倾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她右手微微一错,避开了迎面而來修长的手指,可手背却与他的手指不小心轻轻碰撞了下,二人之间就像触电般的缩回了手,气氛有些僵硬。
“咳,我是想问,楚大人一路颠簸劳顿,不如换乘马车如何?”他身娇体贵的,她可不敢让他受苦。
楚君庭抬眸望她一眼,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将军看我可是那么娇贵的人?不过将军你有些瘦弱,若是支撑不住,倒是可以进马车里去歇一歇。”
他的表情很认真,可是叶连倾却很郁闷。不就是叫他去马车里坐会儿吗?直接拒绝就是了,又何必反过头來将她一道?看不起她便说出來好了,非要让她在众人跟前丢人。
“多谢,不用!”心中有气,她的态度和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见沒有事情,她一扭头,抛下一句话就回到队伍的前面去了。
楚君庭微微一怔,不禁百思不得其解。饶是他如此聪慧之人,对于叶连倾的脾气还真是拿捏不稳,一个不注意就会得罪她,真真是比女人更难伺候的将军。
众人就在这漫长又艰辛的时间里一路经过了凤天的最边关,抵达雪凰外疆。
自从进入外疆之后,本应商人频繁來往的道路上此刻却沒了他们匆忙、风尘仆仆的身影。这一路静的有些可怕,不论是人还是鸟兽都如同在世间湮灭了一般,踪迹全无。
作为肩负着重大任务的叶连倾不得不提高了十二分的警觉,睡觉时从來不敢睡沉,就连白天赶路都恨不得全身上下长眼满睛,将四周给盯的紧紧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五六天,再加上出关的用时,他们这一路少不得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已入腊月,雪凰的天自他们來后就沒有放晴过。每日阴阴沉沉,乌云遮天,时而压得极低,似有一场积势已久的暴风雪快要來临。
叶连倾知晓原因,赶路的步伐免不得紧了些。
而突发状况往往便发生在此时。
一支散溃的商队忽然凭空出现,他们个个脸色苍白,神情急切。在看到他们的军队之后不仅不避,反而主动迎了上來,他们兴奋的好像断粮多日复又看见白馍馍般的穷人,紧紧抓住了他们这颗稻草。
领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中年男人,体态臃肿,神情恭谦又不失礼。从浑身气度上看,便知走商多年,经验丰富。
他一上來便向叶连倾说明了來由,原因是雪凰内乱,本要卖完最后一批货回家的,却未料路遇劫匪。幸而只是少了商物银钱,并无人员伤亡。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心怕半路再遭劫匪,这才迫不得已与之同路,又再度赶回雪凰。
叶连倾闻得此言不免生出疑问。这一路沒有看见其余商旅经过,怎么好巧不巧的就和他们遇上了?是刻意还是无意?这一支将近百人的队伍实在令人放松不下來。可是在如此兵荒马乱的时候放任他们不管,她难以安心。
于是叶连倾就让他们跟在了身边,全支队伍处于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同时也叫手下的人暗暗提高了戒备,以防不测。
走了几天,已是快接近内城。同行的商队老板却越來越奇怪了起來,时不时地弄点小毛病出來。不是闹肚子就是头痛,害的军队为他耽搁了不少时间。
跟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年龄大约三十五上下,三角眼,鹰钩鼻,不说话的时候浑身煞气极重,看起來不像是走商的人。而他也颇为奇特,除了睡觉和方便,其余时间都待在老板的身边。表面上是保护,实际上却像看管。
这里头一定有猫腻,楚君庭也提醒过她。她自然知道不简单,但就是一直隐忍不发,似在等待机会。
终于,他们忍不住了。在一个飘着小雪的夜晚,军队因为沒有宿寝的地方而选择在一个树林外过夜。
压满雪花的松枝上忽然抖落了一层雪屑,叶连倾不敢疏忽大意,握紧佩刀走了出去。
一片寒光自白茫茫雪中來,她转身迎击。
出现的埋伏越來越多,士兵被惊醒后,纷纷加入战局,而楚君庭则被很好的保护了起來。
对方的人似乎赶杀不尽,杀完一波又來一波,而且个个身手不凡,武器精良。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杀手。到底是谁要置他们于死地,完颜泓?叶羲和,还是谋逆的藩王?不管是哪一个,他们今晚打定了要一击必杀的决心。
随着场面一片混乱,士兵在光线不甚清楚的树林外常常会被对方打乱阵型,他们不仅保护了上头的安全,就连自己都自身难保。
就在地上的雪几乎要全被染红的时候,转机突然出现了。一支不知从哪儿冒出來的人加入混乱的战局,看起來似乎是帮叶连倾这一边的。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一边奋力杀敌,一边往之前商队憩息的地方移去。
有一件事,她必须要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