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泰坐在车厢内。
阴暗中,他修长挺拔的肩背紧贴着车窗,透过车窗黑色幕帘的缝隙,望着巷道外的路。
此刻雨已经停了,湿滑漆黑的地面在昏暗中延伸,路的尽头,黑灯瞎火,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口。
萧景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清俊而安静的容颜宛若一尊气宇轩昂的雕像,而他清咧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尽头处蜿蜒过来的那条小路。
赵仪宾的第二人格残忍凶猛有余却还称不上思维缜密。
萧景泰根据赵天佑第二人格的性格分析,认为他是个细腻与粗暴结合的矛盾体。
从平安坊抛尸陵园的另辟蹊径,从坊墙上的血印以及他虐杀那些男童的手段,都可循一二。
衙门的围追堵截都被他甩在身后,此刻他内心的胜利感,是否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郎君,你说那个赵仪宾,会从这条路走么?”冬阳缩在车厢的一角,低声问询。
“会的!”萧景泰长眸仍然盯着窗外,语气十分的肯定:“单单把赵天宝从牢里救出来,没有任何的意义,想要他活下去,就只能将他送出金陵,亡命天涯。这条小路,足够隐秘,而且能够用最短的时间通往运河口岸,完全符合他的选择。”
冬阳哦了一声,心道难怪这几天郎君总是拿着金陵城的地形分布图在研究呢,原来是为了这一次抓捕啊。
只是郎君此前为何要将衙门的人手分配在城中的主干道上啊。这万一一会儿赵仪宾带着逃犯出现了,那些人铁定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单靠长英他们几个。能行么?
冬阳心头涌起担忧,只是看自家郎君好整以暇,长眉微扬的自得形态,便默默将所有的不安都压在心底。
郎君应该是有把握才会做出如此安排的吧?!
等待的时间格外的难熬,冬阳早已经坐得腰背僵直,倦意亦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眼皮子沉沉地耷拉下来。
而萧景泰依然如入定的老僧。目光不错的盯着路面。
已经三刻钟过去了,真凶却还没有出现......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难道是他的推测出现了失误么?
夜色依旧漆黑阴冷,坊间的小路潮湿寂静。
萧景泰一行人还在耐心地等待着目标出现。殊不知在两刻钟之前,不按常理的出牌的赵天佑,竟杀了一个回马枪,带着受伤的赵天宝径直回了县主府。掳走了甜睡正酣的嘉仪县主。
嘉仪县主近身伺候负责守夜的两个丫鬟。脖子处都遭到撕咬,血流如注,当场毙命。
护院们赶到现场的时候, 满院狼籍,除了满地的鲜血和两具血色尽褪的尸体,县主早已经不知所终。
出了这样的大事,管事们稳住心神之后,一面赶往京兆尹衙门报案。一面发动护院,追寻嘉仪县主的下落。
密集的火把像是一条长龙。在坊间巷道内蜿蜒。
嘉仪县主此刻就像是一口破麻袋,被赵天佑修长有力的手臂拉拽着,从湿濡的地面上拖过。
她眼眸紧闭,头颅歪向一边,已经人事不省。而她身上的雪白亵.衣,早已滚得一片脏污,空气中隐约有腥甜的气息渐渐漫出。
赵天宝依然被赵天佑扛在肩头上,有白色的秽物不断从他口中呕出来。
脑中不停闪现着刚刚在县主府发生的那一幕,他感觉自己不是获救,而是被拉着,跌进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地狱里。
“大哥,你快停下来,你这样拖着县主,她会死的!”赵天宝强忍着难受说道。
而赵天佑,好似听不到一般,步履极快的往前走。
死?
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早就该死了。
赵仪宾这个傻瓜,以为醉心玩乐,抛弃自我,就能当这些事情不曾发生过?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避让,这样忍气吞声,只会换来更肆无忌惮的践踏。
如果说赵仪宾愿意背负着绿云盖顶的帽子苟活着,那么他也不会拦着,只会看不起他,嘲笑他,鄙视他。
然而,嘉仪县主这个贱人,却连他如此卑微的请求,都不愿意给他。
就如同当初强行的霸占一样,这一次,她要的是他去死......
大量的五石散,足够让他暴毙!
赵天佑赤红的瞳孔里闪过一抹凄冷的笑意。
同在一个躯壳里,这具受五石散荼毒至残的身体,还能活多长时间,他岂能估算不到?
赵仪宾一旦死去,也意味着他也要随之陪葬。
这样的结果,足够让他疯狂。
他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毁灭!
赵天佑嘴角的笑意森冷,他回头看了嘉仪县主一眼,染血的眸子,掠过杀意。
没错,这个恶毒至斯的荡妇,就这样让她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他倏然停下脚步,将赵天宝从肩头上放下来,甩到一旁。
“天宝,你为何认罪?”赵天佑神情漠然的问的赵天宝,他的声音亦如他的脸色,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赵天宝的腹腔五脏好似还在痉挛,被赵天佑摔下来后,歪着身子哇哇的吐了几口黄胆水。
他觉得浑身脱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天还是黑的,地上的水光将赵天佑高大的身形映照得影影绰绰。
赵天宝抬头便看到,兄长半蹲下来,他的手捧起了自己的头,慢慢的靠过来。
“大哥......”赵天宝用力喊了一句:“是我,我是天宝。”
他以为兄长是魔怔了,竟要对自己下手。
他这是疯了么?
赵天佑冷笑一声,露出一排森森白牙,再次问道:“你为何认罪?”
赵天宝心里惧怕不已,一股脑就把嘉仪县主威逼自己的话给交代了。
“大......大哥,县主说行刑前会用死囚把我替换下来的,我不会真的死,她向我保证过!”赵天宝哆嗦着说道。
赵天佑就抬起一只染血的手,将赵天宝肥润的脸颊拍得啪啪响,低笑道:“傻瓜!”
他随后站起来,好似想明白了什么,赤红的眸子一转,面无表情的对赵天宝说道:“你不会死,人不是你杀的!告诉他们,想救这个贱人,就到永安城楼下等着。”
赵天佑说完,修长的大手拽起嘉仪县主亵.衣的后颈,将她扛上肩头后,飞快的消失在坊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