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毓回到垂花厅的时候,萧沁正与张氏说着今日庆贺宴上的事情。
张氏今日本该出席,可前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就告罪推了。然而宴席上发生的事情既然惊动了前朝,陛下都知道了,风不屈自然也有所听闻,下朝后回家将这事儿跟张氏一说,张氏便过来向萧沁打听消息来了。
安庆伯府出了这种欺君罔上之事,身为当朝御史,有责任就当前之事进行弹劾批判,所以张氏过来,也是想要帮风不屈了解事实的真相。
萧沁将高夫人如何挑开话题,其他几位夫人如何配合将事情推上高.潮的过程讲与张氏听,完了叹了口气说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安庆伯府当年也实在是太大胆了,如今真相被用这样的方式揭开,陛下定是要彻查到底的了。”
“可不是么?”张氏跟着附和道:“只是这北境战事未完,陛下不知道是不是会从轻处罚......”
“一码归一码”萧沁说着,压低声音靠近张氏道:“这揭发安庆伯老夫人的那几位,都是皇贵妃娘娘的人。”
张氏目光闪了闪,心里登时透亮了。
皇贵妃现在不仅仅是皇帝的宝贝疙瘩,更是整个大周百姓们的希望啊。
她这一朝有孕,身份越发是尊贵无比,皇帝原本对她便是恩宠有加,如今她作为未来皇子的生母,就更是言听计从了吧?
老姐妹二人互相咬耳细语,浑然不知风毓已在一旁坐了下来。
“表姨母只顾着陪娘说话,都不理毓儿了”风毓撒娇道。
张氏和萧沁这才转过头来。
“你这丫头,是你自己坐不住要出去走走。你表姨母过来的时候,你又不在,这会儿倒是怪起长辈的不是来了”张氏瞪眼说道。
萧沁呵呵一笑,面上待风毓还是如同往昔那般亲切温和,看着张氏说道:“毓姐儿可没有说错,咱们是只顾着自己说话,把她给浑忘了。”
接着转头问风毓:“你去找阿晗了吧?这丫头早上就跟我说了。要去景阳长公主府找张娘子玩。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是,听桂嬷嬷说了,便去了竹笙院找晨曦。没想到她也不在”风毓笑道。
“这丫头今日陪我进宫了”萧沁笑着应道。
不知为何,张氏听说沈如晗去了景阳长公主府玩却没有叫上风毓,她心里竟有些不好受。
本来景阳长公主的府邸,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攀上的。可沈如晗却十分幸运,能够跟景阳长公主的闺女成为同窗好友。张氏以为。风毓从小就跟沈如晗要好,情同姐妹,这沈如晗能交到这样好的朋友,应该也要提携提携风毓才是。不过张氏也知道沈如晗的个性。她单纯率直,没什么心眼,应该不是故意撇下风毓独自去攀附贵人。而是当时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萧沁作为她的母亲。又是那样的精明,难道就没有想着顺嘴提一句么?
至于进宫参加宴席,竟然带个外人一道去,就越发让张氏看不懂了。
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事,张氏也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明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对了沁娘,养正女学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是不敢再让这俩小闺女离咱那么远了,阿晗可有选中其他的女学?”张氏笑着问道。
萧沁点头道:“清正女学在金陵城内,虽然名声不及其他女学雀跃,可到底在天子脚下,咱自个儿也能关照到。再说晨曦那丫头也在那儿求学,与阿晗一道上下学,倒也是个伴儿。”
张氏听罢,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
听这语气,敢情是已经帮沈如晗办完了入读手续了,且没有她们毓儿什么事儿?
“那我家毓儿......”
不等张氏把话说出口,风毓就拉住了她的袖子。
萧沁的话,她也听出来了。沈如晗入读清正女学是萧景泰帮忙的,若是他一开始有帮自己的意思,一定会一并将自己的入读意愿递交给清正女学,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是因为晨曦吧?
萧景泰还真是跟以前一个样子,对除了不是喜欢的女人一贯的冷漠无情。
风毓心里钝痛,面上却是笑着,打断张氏道:“娘还怕女儿没书读不成?进馆考核试我一定能通过的,再说女儿在养正女学的成绩一贯不错,清正女学若是识才,断不会拒人于门外才是。”
“可不是?阿晗进馆,也是要通过考核的。这是每个学馆的规矩”萧沁说道:“毓姐儿天资聪颖,清正女学馆的馆主又是爱才之人,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张氏脸色有些讪讪,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天色也不早了,一会儿沈大人也要下衙署回来了,就不打扰沁娘你忙了。”
张氏说完,站起身来,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裙摆,看样子是不愿留下用膳了。
“你是着急回去伺候姐夫吧?”萧沁调.笑道:“这么多年的老姐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性?”
张氏也跟着笑了笑,抬眸看了风毓一眼,说道:“毓儿,咱们回吧”
“是”风毓从软榻上起身,乖巧的挽着张氏的手,与萧沁一道走出了垂花厅。
“得空再过来找晗姐儿玩”萧沁对风毓说道。
风毓心里冷笑。
她最近能明显的感受到沈如晗对她的热情不如从前了,沈如晗那个傻大姐儿她还不了解?若不是有萧沁在背后说她什么,她断不会如此待她。
她最看不得这种假惺惺......
风毓笑着没有接话,扶着张氏上了马车后,礼貌的与萧沁欠身施礼道别,紧跟着上了马车。
这母女俩突然间微变的情绪,萧沁还是能敏锐的感应到的。只是她一贯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也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傍晚时分,萧景泰和沈如修的车驾双双抵达二门处。
萧景泰刚从车厢内钻出来,就见沈修和快步走过来,八卦的问道:“景泰,陛下将安庆伯府众人禁闭在府内,这样看来。那宴席上的事情。就是真的了?”
“沈大人你说呢?”萧景泰侧首看他,侧颜俊美而安静。
沈修和眨了眨眼,拍了一下大腿道:“要是真的。那当年他们可真是干了件糊涂事”
萧景泰不置可否,轻哼一声,迈步径直往自个儿的庭院走去。
沈修和没有了能聊八卦的人,心里忍的直痒痒。紧忙奔往揽月阁。
这事儿发生时,沁娘就在宴席现场。她一定知道更多细节......
因亲闻此事者众,消息很快便在金陵城内传开了。
朝中御史们对安庆伯府当年之事的弹劾像雪片般飞向了皇帝御案,甚至给安庆伯夫妇扣上了一顶欺君的大帽子,虽然事情发生的时候。皇帝还未登基,但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陛下,皇权至上。那都不是能够被随意欺瞒的,既然有人告发。就必须要彻查到底。
由皇贵妃提议,这事儿交给了京兆府衙门调查。
赵府尹已经从萧景泰那儿事先得到了收集整齐的证据,不日就将卷宗递上去。
各人证物证齐全。
皇帝开始还有些狐疑,这京兆尹衙门什么时候查案这么高效率了?
不过皇贵妃一句话就让皇帝打消了疑惑。
高夫人那些人能当场揭发杜氏,定是有根有据,赵府尹只是顺藤摸瓜根据她们所说的继续调查下去而已,若连这点儿效率都没有,可不是白白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和厚望?
皇帝认同的点了点头,事情倒是明了了,只是对于安庆伯府的处置,却有些伤脑筋。
皇贵妃见皇帝如此态度,急了,急忙吹枕头风:“陛下,您看当年他们多自私,不说为了隐藏真相动用私刑,将产婆和一应伺候的丫头婢女毒哑的毒哑,发卖的发卖,就说单单做出来的这欺君之举,俨然就是没有将先皇放在眼里啊您要是不处置,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效仿?”
皇帝心里是极其烦躁的,可大周与北蛮的边境战事还没结束,荆世男手中可是握着大周三分之一的兵权,要是这个时候处置了安庆伯府,就怕他心生异变
皇贵妃是极聪明的人,细想之后,就知道了皇帝心中的顾虑了。
“陛下,北境的战事也有三个多月了,这北蛮不是受灾严重么?这战争打响,若是没有物质支援,哪能就这么耗着?臣妾斗胆问一问,这前线就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么?荆世子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战役?”
皇帝眼眸转了转,这阵子荆世男那边不时有传来捷报,只是却不曾提及何时能结束这场战争。皇贵妃所言的确有道理,北蛮本就是打着大周的物资支援而来的,既然战事屡次不利,为何不早早退兵回去?这样拖着,岂不是更增损耗么?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却没有将政事上的事情与皇贵妃细谈,只让她不要操心他事,安心养胎即好。
皇贵妃知道皇帝一定会有所行动,便从善如流的应声道是。
回到钟萃宫后,皇贵妃命嬷嬷召了西厂的厂卫来见她。
钟萃宫殿门紧闭,嬷嬷亲自守在殿外,谁也不知道皇贵妃究竟在内与厂卫密谋了什么了事情。
皇帝有皇帝的安排,皇贵妃有皇贵妃的部署,总而言之,这一次,她是铁了心要除了荆世男。
朝堂上因安庆伯府这件事纷乱了几日,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惠安翁主招婿之事已经进入了最后一轮复赛。
虽然这其中八名候选人惠安翁主全都不认识,更谈不上好感,但皇帝隆恩浩荡,她若是不识好歹,那可就是不知趣了。
既然别无旁的选择了,那就只能从名单上挑选这八名候选人了。
从武艺的比试上看,这八人无疑都是优秀的,只是文思才情是否能与她匹配,就看他们能否答得上她提出来的问题了。
比试时间已经定下,皇贵妃召了惠安翁主入宫,旁敲侧击的问了她的看法。
这其中自然也有晋王和裕王的人在其中,皇贵妃一早就将几个人的底子给摸清楚了,少不得在言辞上敲打提醒。
惠安翁主向来最不耐放这些勾心斗角,更不喜欢自己的婚事牵扯上各方势力,她烦透了这个翁主的身份,此番她能同意皇帝赐婚,本身也是打算着慢慢退出政治圈子,过一些平静淡然的生活,自然不会糊涂地钻进晋王或者裕王给她编的套里去。
既然翁主的婚事将在金陵举行,那镇南王府要嫁女,必须也要有正经的府邸才行。
皇帝次日就召了户部商议,最后决定,把永安王的旧府邸重新翻新一下,赐与镇南王世子在京居住。
其实以前镇南王在金陵城也是有自己的府邸的,那还是先皇所赐开府列衙,只是后来镇南王受封于封地,替大周镇守整个南境,京城的府邸便荒废了,后来先皇便将之一分为二,赐给了两个成年的幼子居住着。
府邸修缮的问题有工部去安排,倒不用镇南王世子和惠安翁主多费心。
惠安翁主从宫中出来后,换了一身衣裳,便独自去京郊遛了一圈马,跑累了,这才回驿馆休息。
朱中元听副将说翁主回来了,急忙跑出来迎她。
“姑姑,您快来看看谁来了。“朱中原笑着招呼道。
惠安翁主挑眉,看了屋内一眼,小声嘀咕着:“谁啊?”,脚紧跟着迈了进去。
“南宫宇?”看到屋里头安然跽坐软榻上的男人,惠安翁主忍不住惊讶的喊出声来。
“怎么?翁主不欢迎在下么?”南宫宇将手中握着的茶杯放下,慢条斯理的抬起头来看着惠安翁主笑道。
惠安翁主白了他一眼,径直走过去,于一侧的蒲团上跪坐下来,问道:“不欢迎你会让人送信给你吗?你什么时候到金陵的?”
“已有数日”南宫宇说道,看着惠安翁主道:“先带着桢叔去了嘉仪娘子的宅子看病。”
“没想到你真能来,我这人情可是欠大了”惠安翁主笑道。
“你是欠大了,若不是因为你的信,就是皇贵妃娘娘派人以玉牌为令,我沐风山庄就能听之任之不成?”南宫宇不以为然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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