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喜气洋洋的光华大殿突然出了这事,瞠目结舌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静观其变者有之,幸灾乐祸更有之。
谁也想不到,赤炎王朝送的贺礼居然有作假的嫌疑,而且还天网恢恢地漏了陷,天下之大,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国用假货做贺礼,真是闻所未闻,令人大开眼界。
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南宫太子不给龙腾王朝一个合理的交代,这件事,只怕不能善了。
大殿一时静极,只有沁雪公主毫不留情的讥诮嘲讽之声,在大殿悠悠回荡,更为此事增添了一分诡异的色彩。
太子萧远航见南宫羽冽面对质疑,却神色若常,脸色一黑,冷道:“南宫太子,父皇在问你话,此事你作何解释”
龙腾王朝是泱泱大国,皇太后七十大寿,格外隆重,此次专程来为皇太后贺寿的,大大小小的国家和部落有十多个。
可在这难得一见的盛宴上,居然出了这样的事,赤炎王朝必须给出一个解释,如若不然,就是说明赤炎王朝根本没把龙腾王朝放在眼里,龙腾王朝当然不能善罢甘休,否则传了出去,还有何颜面在
在各种目光交汇之下,南宫羽冽丝毫不见慌乱,只是淡然一笑,目光有意无意朝萧天熠和寒菲樱这边看了一眼,稍纵即逝,快得让人觉察不到。
不过寒菲樱眼中一片澄澈,潋滟水眸纯净得像秋天的湖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让人不忍去怀疑她的纯洁和无辜,她要是没有过人的表演能力和定力,怎么可能成为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公子凤
虽然从寒菲樱眼看不出一丝异样,不过南宫羽冽绝不相信此事真的与她无关,那假的玲珑玉璧光芒夺目,熠熠生辉,不是个中高手,不可能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想起那天寒菲樱在玉满楼的时候,看着马踏飞燕夜光杯之时,眼中的专注与痴迷,轻柔如诗地说玉是有灵魂的,这般惊世骇俗的语言,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自然流畅。
南宫羽冽还从来见过在玉石上的造诣到达这种境界的人,而且是个女人,他相信,在场的人中,只有她才能仿造出这样以假乱真的假壁,眼底掠过一道玩味的笑意,居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出这么一招偷梁换柱,而这事,萧天熠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若这么一个小小诡计就把他南宫羽冽给拿住,让他下不了台,就太小看他了,他也根本不会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赤炎王朝的太子了。
面对萧远航的质问,南宫羽冽只是微微一笑,绝美的脸上有令人惊艳的风华,这位出众的异国太子原本就吸引了不少少女含羞带怯的眸光,现在一笑,更是翩然如玉,不知道怎样的水土,才能养得出来这样绝色出尘的太子
“实不相瞒,这次贵国皇太后寿辰,父皇甚为看重,特命本宫和琉璃早早出发,我们提前三天抵达贵国京城,龙腾王朝国泰民安,早听闻京城繁荣富丽,本宫难耐好奇,想一饱眼福,便微服四处走走。”
听到南宫羽冽的话,寒菲樱脸上挂着如同曼珠沙华般的魅惑笑容,修长如玉的手指握了握酒杯,美眸一冷,南宫羽冽,你想拖我下水吗
皇上不知道南宫羽冽要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原来南宫太子早到了,可这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南宫羽冽的眸光有意无意往寒菲樱这边一扫,清冽的嗓音微微扬起,似笑非笑,“还请皇上稍候,容本宫慢慢道来,据本宫所知,贵国京城有家珠宝名店,名叫玉满楼,本宫亦是喜爱玉石之人,一时兴起,便进去逛逛”
寒菲樱明知他要说什么,但表面上依然挂着波澜不惊的笑容,身侧的萧天熠握着她的手忽然微微一紧,温热的大手给了她力量。
看着他炽热的凤眸,寒菲樱心底微暖,但忽然想起他和琉璃公主莫名其妙的关系,又开始不悦,冷冷地甩开了他的手。
萧天熠见樱樱漂亮的小嘴微微嘟起,心知根本不是因为南宫羽冽的冷箭,分明是小女人的小心眼犯了,在吃醋,而在今日这个地方,能让她吃醋的,只有那位美貌尊贵的琉璃公主了。
他幽幽一叹,这个聪明的小女人只怕早已看出他和琉璃公主是旧识,这种关系惹得她不高兴了,所以才不理他。
想到此,萧天熠心情舒畅,却并不急于马上解释,何况解释了,她也不一定信,能让小女人多吃醋一会,他也是乐于看到的,至少说明小女人很在意他,要不然,像她这样的女人,吃什么醋呢
他不管不顾地又从桌子底下握住了寒菲樱的手,寒菲樱瞪他一眼,他置若罔闻,又甩不掉他,只好随他去了。
南宫羽冽见萧天熠和寒菲樱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继续道:“本宫是想挑些新奇玩意带回本国,也想见识见识龙腾王朝的珠宝精湛到了什么水准”
京城达官贵人居多,其中有不少去过玉满楼,也有些人知道玉满楼就是寒家的产业,而今天在场的唯一寒家人,就是淮南王府世子妃。
听南宫羽冽这样说,有不少人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了寒菲樱,不知道此事和寒菲樱有什么关联
南宫羽冽似乎不知道大殿微妙的氛围,不着痕迹一笑,“本宫的运气不错,在挑玉器的时候,居然见到了玉满楼的老板,寒家的二小姐”
原来寒菲樱和南宫太子一早就见过面,这事倒是稀奇,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淮南王爷开口了。
本来这事和他是没有关系的,但南宫太子居然特地提到了天熠的世子妃,不管寒菲樱如何,她现在已经是淮南王府的人,事关王府声誉,淮南王爷不能不说话,他脸色微沉,“还请南宫太子明示,此事和我淮南王府世子妃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宫羽冽笑意灿然,声音依旧清朗,“王爷不必着急,当时本宫只知道她是寒家二小姐,直到今日,才知晓原来玉满楼的老板就是府上的世子妃”
眼见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还牵连到了天熠,淮南王爷不悦道:“世子妃出身商贾之家,玉满楼是她的陪嫁,这件事,人尽皆知,有什么奇怪的”他虽然觉得寒菲樱不错,而且,现在和天熠似乎处得也不错,但寒菲樱的商家出身,贵为王爷有门庭之见的他还是颇为介怀的。
南宫羽冽脸上绝美的笑容更加诡谲,意味深长道:“当时见这位小姐十分懂玉,本宫亦是爱玉之人,我们便聊了起来,三言两语之下,竟然颇为投机,相见恨晚,二小姐豪爽大方,当即送了本宫一对价值不菲的夜光杯作为见面礼”
虽然从他一说出此事,寒菲樱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只是面色淡然,兵来将敌水来土堰,我堂堂公子凤,还会惧怕你南宫羽冽不成
南宫羽冽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寒菲樱,寒菲樱,本宫对你很有兴趣,想拖本宫下水,你也要下水才行,就让我们一起在水中畅游吧
他此话一出,大殿上立即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南宫羽冽全都置若罔闻,反而朗声道:“众所周知,我朝盛产葡萄美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更是千古佳话,二小姐如此善解人意,说玉赠有缘,慷慨相送,本宫心底也甚为感动”
他故意说得这样,好像是两人在私定终身互赠定情信物一般,寒菲樱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怒由心生,南宫羽冽,你这家伙太不厚道了吧本小姐是君子相交,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怀鬼胎,是你首先犯我的,我不过是给你个小小教训而已,哪知道你这家伙变本加厉愈演愈烈
果然,南宫羽冽极富暗示性的话语一出,大殿上的窃窃私语更浓,众所周知,世子萧天熠半身不遂,不能行男女之事,嫁给他,虽然锦衣玉食,但也等于守活寡。
世子妃嫁入淮南王府这么久,只怕还没有被幸过,长夜漫漫,未必耐得住寂寞,再则,听闻这位世子妃出身商家,自幼就没受过什么女子懿德的教导,不知何为三从四德。
上次还在宫里大肆聚赌,其市井之行,让人至今记忆犹新,可见此女品行实在不佳,莫不是看到南宫太子这样的俊美男人,动了心思
要不然,做买卖的人,哪有东西白送出去不收银子的道理定然是看人家英俊挺拔,威风凛凛,意图,所以暗送秋波,大方地连银子都不收。
南宫羽冽耐人寻味的话果然起到了意料中的作用,此言一出,连皇上的脸色都黑了下来,更加埋怨皇后娘娘,给天熠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出身卑微就算了,还水性杨花,在外面勾三搭四这不是给皇家抹黑吗冷哼一声,“是吗”
南宫羽冽并没有看皇上,而是看着寒菲樱,嘴角笑意更浓,这一幕落在别人眼中,更加坐实了寒菲樱南宫羽冽的罪名。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二小姐如此豪爽地一掷万金,只为本宫高兴,本宫亦是血肉之躯,心生感动,便告诉她本宫有块价值连城的玲珑玉璧,二小姐听了,当即眼睛一亮,说想一饱眼福,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宫自然满口答应”
这个南宫羽冽,故意说得好像他们在幽会一样,完全是有意败坏自己的名声,虽然寒菲樱也不在意什么虚名,但也容不得南宫羽冽这样肆意捏造,清眸一扬,冷冷地看向正在信口开河的南宫羽冽。
“二小姐对本宫这么好,本宫自然不能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于是毫无防备地把玲珑玉璧借给小姐一睹为快,当然,也提前告诉了小姐,这是本宫要送给皇太后的寿礼”
寒菲樱心底一怒,这个南宫羽冽,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似是而非的话语,不仅成功地让别人以为自己对他存了爱慕之心,而且他提前来到京城,连皇上都不知晓,自己却知晓了,让自己有和异国太子之间不清不楚的嫌疑,故意增加皇上对自己的厌恶。
自己为他设下的陷阱,他不但把自己拉进去了,而且还比他陷得更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石数鸟,果然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二小姐一见玲珑玉璧,自然爱不释手,本宫也曾想过要不要作为回礼送给小姐,可这是本宫千里迢迢送给皇太后的寿礼,所以只得作罢,毕竟能一睹为快已经是难得的福分,二小姐说是稀世珍宝,硬是足足观摩了两个时辰,才依依不舍地还给本宫”
南宫羽冽这么一说,意思就已经很清楚了,分明是在说寒菲樱心生觊觎,玩了掉包计,以借观摩为名,暗中把真的调走了,成功地把嫌疑转嫁到了寒菲樱身上。
不仅如此,南宫羽冽还很好心地补了一刀,“本宫见二小姐眼神清澈,不像贪婪之徒,也从未对其多加防范,谁知今天一朝献上,竟是这样的结果,本宫也颇感意外”
语毕之后,他还略带遗憾地看了寒菲樱一眼,眼中的黠笑却被寒菲樱看得清清楚楚。
南宫羽冽成功地把球踢了回来,现在寒菲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不仅如此,还多了男人和偷梁换柱的嫌疑。
而且很多人会更加相信南宫羽冽的话,毕竟一个正直妙龄的少女,有一个半身不遂的夫君,又没有什么女箴做为约束,偶尔出去也是难免的,何况,南宫太子的风采,是个人都看在眼里,尊贵,俊美,高雅,悠然,这样的男人,对一个寂寞的女人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窃窃私语之声越来越大,又是沁雪,她还对刚才寒菲樱的冷嘲热讽耿耿于怀,现在终于找到回击的机会了,高声冷笑道:“本公主早就听说了,歼商,歼商,果真是无商不歼,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定然是见人家的玲珑玉璧价值不菲,心生觊觎,想要霸占,用假的偷梁换柱了”
沁雪公主此话一出,周遭立刻安静下来,很多人都用不认同的目光看着寒菲樱,出身卑微就算了,怎么品行也如此不堪呢真是配不上高雅若谪仙的世子爷啊
身处漩涡,萧天熠却不动声色,他知道,樱樱绝对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以樱樱的聪明,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定然有办法回击,他只需在适当的时候,表明一下态度就足够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万千里却陡然出声,“沁雪公主此言差矣,玲珑玉璧精美绝伦,区区两个时辰,如何能仿造出一块惟妙惟肖的假壁来何况,这只是南宫太子的一面之词,尚未得到证实,事关重大,还请公主慎言。”
事情陷入了僵局,寒菲樱莞尔一笑,知道万千里是在不着痕迹地维护她,作为刚才自己为他们说话的感谢,要不然,这个男人,不会在事不关己的时候,出声揽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沁雪冷笑一声,“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万公子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日却一反常态地为淮南王府世子妃说话,这份情意,真是令人感动啊”
她的这话,又恶毒地推了寒菲樱一把,越发坐实了她男人的罪名,先是南宫羽冽,后是万千里,现在只怕只要是个男人为她说话,就有和她有关系的嫌疑。
沁雪真够狠的,这样一说,在场的男人为了自证清白,撇清关系,谁还会为她出头
这个刁蛮公主看似无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宫里长大的人,差不了太远,这样的话语一出,已经断了寒菲樱的后路,不会再有男人敢为她说话了,而且沁雪笃定,寒菲樱是在给天熠哥戴绿帽子,天熠哥更不会开口说话。
可是,让沁雪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挑拨并没有起作用,天熠哥没有说话,三公主却说话了,她虽然性情温厚,但生在深宫长在深宫的人,不会懦弱到不知还击,淡淡道:“夫君平日虽然不喜多事,但并不是混淆是非明哲保身之人,如今事关国体,夫君不过是说了公道话,坦坦荡荡,身正不怕影子斜,相反,有些人总喜欢把事情往龌龊的一面去想,才是真正的耐人寻味”
沁雪公主一怒,三公主这个任意拿捏的软柿子,如今说话也有底气了,三公主的母妃虽然是丹妃娘娘,却是皇上的四妃之中最不受的一个,父皇也不怎么喜欢她,三公主在宫中也一向是被欺凌的对象,现在莫非以为有了万千里,就可以和她抗衡了
想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寒菲樱,意有所指道:“啊,本公主差点忘了,你和淮南王府世子妃还是表妯娌,这胳膊肘当然往里拐了”她的意思很明显,三公主和寒菲樱有亲戚关系,她的话不能相信,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本公主只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无愧于心,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三公主面无表情道。
沁雪公主冷笑一声,“是不是实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话还没说完,却意外听到了一个温和但不失威严的声音,“好了”
出声的是皇太后,虽然岁月的风霜已经将她身上的锐角磨钝,但并未失去锋芒,而是更深地敛藏起来,化作一个垂暮之年的平和老妇人,但只要时机合适,原本锐利的角会再次展露锋芒,就如同现在。
皇太后目光沉定地看着这个僵局,心底微微一叹,这些后生晚辈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外人还没怎么样,自己就先斗得你死我活,让外臣笑话。
皇太后发话了,原本唇枪舌剑的大殿安静得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见,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
皇太后脸上依旧挂着慈和的微笑,看向南宫羽冽,“南宫太子,你说的话可有证据”
南宫羽冽见沁雪公主和三公主争吵了起来,再见寒菲樱一脸的波澜不惊,心中冷笑,别人只不过稍微撩拨一下,就有跳梁小丑跳出来寻衅,看来这寒菲樱树的敌人也不少啊。
他已经抛出了砖,剩下就要引出寒菲樱这块玉,不过,此抛砖引玉非彼抛砖引玉,而是货真价值的大砖块,一不小心可以砸死人的。
南宫羽冽微微一笑,就有赤炎王朝的侍从手捧一对精美剔透的马踏飞燕夜光杯而来。
那夜光杯造型栩栩如生,驰骋腾空,仿佛要活过来一般,他漂亮的大手持着银壶,清冽的液体从壶嘴流出一道柔美的曲线,缓缓注入了夜光杯。
光华殿上,宫灯闪烁,流光溢彩,照耀得葡萄美酒夜光杯如同幻美梦境一般。
琉璃公主就在南宫羽冽的身边,高华若仙的少女,倜傥的太子,手持绝美的葡萄美酒夜光杯,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南宫羽冽在众目睽睽之下,优雅地抿了一口,俊美的脸上出现蛊惑人心的笑容,有些女人看在眼里,禁不住都是心底一荡,这太子太过绝色了。
整座大殿之上,唯一能与其不分伯仲的,只有淮南王府世子了,可惜世子终究是个残废,比不得这太子盛年之华,挺秀高颀。
有些人开始在心底鄙夷寒菲樱,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有夫之妇,还异国太子,脸都丢到外国去了。
南宫羽冽邪魅的嗓音再次响彻大殿,“太后娘娘,这对马踏飞燕夜光杯是玉满楼的镇店之宝,现在却在本宫手中,难道不是证据吗”
太后依旧是亲切微笑,收拾寒菲樱是下一步的事,现在的关键是不能丢了国体,“这算不得什么证据,玉满楼不过是一间做买卖的店铺,镇店之宝纵然昂贵,奇货可居,但也是拿来卖的,缘何肯定不是太子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