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光,轻轻地、婀娜地向上摇曳。一道倏然而至的寒风,随着细碎的开门声,突袭而来,打乱了烛光和谐优美的舞姿,也打破了这一室难得的宁静。
淡淡的檀香,萦绕着长长的桌案。 桌案后的雕花龙椅上,一个伟岸的男子,以手托着额头。
他眼睛微闭,似是睡着,又似在闭目沉思。
来人不敢出声,战战兢兢地侍立一旁,等着沉睡的人醒转。
一道沉稳醇厚的声音,从头顶飘过,侍立的人蓦地一惊。
“找到了吗?”低沉的声音中,透漏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焦灼。
来人跪拜在地,十分害怕,“属下,带人搜遍了悬崖附近的地方,但没有发现她的一点踪迹。”
男子猛地抬头,瞪视着跪拜的人,感受到来人的战栗,他压下连日来的愤怒与懊恼,和缓地说到:“鳌厉,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了。”
鳌厉不由得浑身哆嗦,大颗大颗的汗水沿额头迅速流下,他不敢去擦拭,不安地等男子宣布对自己的惩罚。
他所熟悉的皇上,从来就不是仁慈的。尤其是对无法尽职的属下。
“三天,再给你三天时间,即使是死,我也要见到尸体。如果三天后,你依然给我同样的答复,那就提你的头来见我,你明白吗?”男子刻意拖着尾音,瞥了一眼鳌厉,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令人不寒而栗。
“属下遵命!”即便让他去死,他也该没有怨言的。
他起身离去,脚步无比沉重,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很好过,他必须全力以赴地去找,而找到的希望几近渺茫。
虽然,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但皇上似乎并不死心。
他犹记得,当士兵报告,她失足坠落悬崖的时候,皇上悲痛欲绝的样子,仿佛某种很重要的东西,正慢慢从身体中被抽走,只剩空空的皮囊。
带着某种无法释然的迷惑,鳌厉慢慢退出空寂的大殿,空留一室清静给仰靠在龙椅上的人。
他双目低垂,黝黑的眸子,瞥向案上。一条纯白的丝带,赫然躺在那里。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软,深情而忧郁。 那是凡漪时常系于发上的。她极喜欢白色,白色衣衫、白色丝带、白色帕子……
他很诧异,自己竟然都清晰的记得。 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荡人心扉的回眸……
闭上眼,仿佛就可以触摸到,她柔弱的身体,嗅到那醉人的馨香。
原来,爱早已沁入骨髓。
他沉浸在朦胧而美妙的遐想中,不期然,这短暂的美好也要被人打破。
随着一声吱嘎的开门声,一位公公模样的人,低头迈步而入,紧随其后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人虽已余不惑,但却依然雍容美丽。 她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怒意。
她看向自己丝毫无意起身问安的儿子,忿忿的开口:“我听凌曦说,你要推迟立后大典。”
眼见儿子没有回话,美妇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怒气:“为什么推迟?这是早已定下的,你这样做,要凌曦如何出去见人?”
“母后,这从来就不是我要的。”
“你说你不要——”
“对。你知道我要谁。”
“如果,你说的是她,那你就死心吧!”
“我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一具——尸体!”他略有深意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故意加重后两个字的声音,他知道,母亲明白他的意思。
中年美妇心虚地,不敢直视那道目光,眼睛慢慢拂过案桌上的丝带,转而温柔地说道:“承衍,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母亲一直都在做为我好的事,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不要阻拦我。”
“不行,你们绝对不能在一起!”
“我一定会和她在一起!”
“衍儿,即使,我不阻拦你们,你们也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相信,有什么是我改变不了的!”
看见儿子这般为情执着,美妇的眼中,仿佛映出另一个同样深情的男子,她的心隐隐地疼痛。
“承衍,这是天意,!”
拓承衍狠狠地望着母亲,一挥手,将案上的一摞摞奏折,全部推下案桌,大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后,又归于平静,好似不久前的争吵从未发生。
南朝边镇汴安——
渔夫张福,百无聊赖地挥动着船桨,划向湖的中央。
他早已厌倦,每日为生计而拼命的生活。
他期盼,生活有所改变。然而,日复一日,他仍然驾着自己的小渔船,寻找着可以撒网的地方。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高高的悬崖,过了那里便是依离的地界。这些年,两国一直僵着,没人敢踏足那里。
夕阳没入山脚,张福颠了颠没有多少分量的鱼篓,准备回家,今天的收获依然不多。
他将船靠到岸边,收拾东西正要下船,却被不远处,一堆白色的东西吸引住。
他用眼瞟了瞟左右,发现并没有人在附近,便箭步上前,抓起那团白东西。
待握在手里看清楚,吓得他赶紧撒了手。竟是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色衣衫女子。
她两侧的头发,凌乱地铺在脸上,只余一双紧闭的眼睛,隐在长长的睫毛下。
一缎丝带,简单地束了一缕在脑后,乌黑的发丝如瀑般,披泻而下。
半红半白的脸上,如雪的肌肤柔润光泽。曼妙的身姿柔若无骨。
张福不由得一愣,这般娇弱的女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壮着胆子,微微倾身探视。手哆哆嗦嗦地探向她的鼻下,感觉到细微的呼吸后,他的心放了下来。
他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头发,而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美貌的女子。
简直是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佳人。他将所知晓的所有形容美人的词汇,统统用了一遍。
对他来说,只有仙女,才会有这般容貌吧!
这女子是谁?该不是下凡的仙女吧?
想到这,他心里不禁欢喜起来,真是捡到宝贝了。
他手不听使唤地抱起女子,踉踉跄跄地向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