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两座山的缝隙,周围都是黄沙,只有从沙粒长出来的浅草,淳于谙带着先锋队伍撤退,前面是一处断崖,在断崖的下方,是湍急的河水,也是大周和大秦分界的河流,在这里拐了一道弯。
穿过山谷,左右两边都是浓密的树林,这里的地貌很是奇特,中间几乎寸草不生,而两旁是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占地广阔,此刻天色已经擦黑,从深林里隐隐约约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声。
“少将军,前面没有退路,咱们过不去断崖,也回不到营地,属下猜测大秦军队一定在山下安营扎寨,试图围追堵截。”
淳于谙的身边站着一个偏将,他的胳膊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此刻已经不能活动,无力地垂着,鲜血染红了衣襟,好在少夫人给的止血药丸效果好,不然流了这么多血,他早已经昏迷过去。
断崖隔着大河,只要能过了断崖,就可以回到大营,可惜这里没有绳索,没有桥。从上至下望去,大河的水流很快,撞倒岩石,传来啪啪地响声。
深夜将至,在树林里很容易迷路,连大秦的兵马都不敢轻易上山,己方只有一千多人,零零散散,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有几个兄弟们已经奄奄一息,为今之计是找到一处安全地带安营扎寨,从长计议。
淳于谙牵着马站定,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将士们,即便是在快要走投无路之时,众人的脸上也只有坚定之色,有几个受伤严重的士兵被扶着坐在马上,用力摆着手,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安慰他说没事。
“前面的山林里野兽多,不过此刻我们必须进去。”
这边山谷光秃秃的,万一大秦士兵上山,己方肯定会暴露,况且将士们在战场上厮杀一天,滴水未进,根本承受不住,早已经饥肠辘辘,再加上伤痛,每个人苍白的脸色都带着深深地疲惫。
将士们听从指示进了树林,血腥的味道浓重,很快就吸引来几匹狼,在漆黑的树林中,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众人,群狼露出猩红的舌头,蓄势待发,做好攻击的准备,只要为首的一声嚎叫,便会上来撕咬。
将士们见到群狼之后很是紧张,快速地聚集在一起,受了轻伤的在重伤士兵的周围,相互保护,手里紧握着武器,随时准备厮杀,这里的山林很深,目前只有几只狼,他们并不怕,就怕几百只狼出没,或者引来更强大的老虎和熊。
“点火。”
淳于谙下命令,他强迫自己冷静,从马匹上解下来水壶,将士们的水袋,大半部分在战争之中被箭雨穿透,此刻都是干瘪的,附近的山林之内没有水,水流之地除断崖下,离得此地还有几十里,这也是宇文鲲放心围困众人的原因。
将士们手脚麻利,砍下树枝做柴禾,点燃一堆堆的篝火,几只狼见到火光之后,往后退了几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立刻袭击,眼底发出残忍的幽光。
“不能让几只狼跑了!”
底下有士兵大叫,若是几只狼跑回去通知狼群,他们面对群狼的攻击,更加难以承受,如今只希望平安熬到天亮再想对策,如何才能脱困。
淳于谙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他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身上几处伤口是昨夜被箭羽射伤所留,伤口崩裂开来。打开伤药的袋子,里面掉出来几个小纸包,他捡起仔细一看,这是青璃在京都送别之前特地为他准备的,里面有迷药。
“这就简单多了。”
刚才正想着射杀群狼,有了迷药,似乎可以省略这个步骤,不怕群狼回去报信,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掉。
“这里还有两壶水,优先分给受伤的士兵。”
淳于谙把水壶递给了手下偏将,立刻遭到拒绝,“少将军,这里水源并不好找,我们要一直挺到天亮,您……”
“听我吩咐。”
将士们出征,在马头上挂着干硬的饼子,此时必须要吃一些补充体力,周围能打两只山鸡野兔,根本不够一千多人塞牙缝,众人面临断粮的危险,士兵们咬着干硬的饼子,被粗糙的质感噎得直翻白眼,有些士兵甚至打着几只昏迷的狼的主意,放血,当水喝!
树林里条件恶劣,夏秋相间,在晚上的气温相当低,士兵们蜷缩在一起发抖,有几个伤情严重的甚至发起了高烧,全靠淳于谙给的伤药,不然肯定坚持不到明早。
这场恶战,症结在于大秦邪阵,只要邪阵未破,无论己方有多少人,都会被无情地绞杀在阵中,宇文鲲受了重伤还敢前来,是有底牌的,而大周士兵在闯阵失败之后,就成了一团散沙,即便再奋勇杀敌,也终究落了下乘。
“如果俺死了,你们见到俺爹娘一定要替俺磕个头,说俺不孝!”
“你说啥呢,天亮了就好了,少将军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一个奄奄一息的士兵靠在另一个士兵的肩膀上,他瑟瑟发抖,双颊通红,持续发热已经让他快要失去了意识,他唯一能想到遗言,就是给家里的爹娘磕头。
“别他娘的胡说,还没蹬腿呢!”
周围的几个士兵面色坚定,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说丧气话,少将军一定会想到办法,而且,众人一定能返回到大周营帐,兄弟们都在等着他们呢!
“你们忘了吗,我们还有少夫人呢,少夫人无所不能!”
一个士兵捂着肚腹,上面有一个血窟窿,外面的血已经凝固,散发着一阵阵的血腥之气,他面色轻松,“你们放心吧,少夫人一准能找到咱们!”
“对,少夫人威武!”
几名士兵都在心里说服自己,他们并不清楚青璃有多少能力,只是在心里给自己留下一点希望,因为最缺粮草的时候是少夫人解决的,他们吃上了肉,将来冬日也有暖和的棉衣棉被,家人也能得到妥善的照顾,就算是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淳于借着篝火的光,用树枝在地上画着阵型,对战了几个时辰,大周的邪阵至少能变化几十种形状,不过阵眼始终有一个,想要揭开谜团还需要时间,关键在战场厮杀,不是局外人,很难清楚明白地记得每一个变化。
听到士兵们说到自家小丫头,淳于谙的手一顿,他心里焦急,把她留在石洞之内,只有一个人她会不会怕黑?会不会孤单?等不到他会不会恐慌?
被淳于谙想念的青璃,此刻连续地打了两个喷嚏,她用帕子擦擦嘴角,坐在石洞里,心中舒坦,只要内视空间之内又满了的粮库,她就止不住笑意,想大笑几声,这种愉悦完全超过了杀人所带来的恐慌。
“真是的,淳于魔头到底来不来?”
为了等候淳于谙,她没有烧掉昨日那身衣裙,又套在身上,衣襟之前还有血,怎么都不舒服,一直等到外面月上中天,也没有他的影子。
“算了,不等了!”
青璃一坐就是一个晚上,阴冷的石屋里面,四处的凉风,从石室往地道里面看,黑洞洞的,配着里面昏暗的火苗,让人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白日里刚杀过人,真怕那些人变成厉鬼找她算账。
如此一想,青璃更加坐不住,她进到了空间里,脱下这身衣裙,抓了一包紫色的苹果干,来到温泉池子里面洗浴,顺便吃着零嘴儿,放松一下心情,既然淳于谙不来,她就出发去营帐寻找,到时候随便编一个借口。
大周营帐,尽管已经到了深夜,依然灯火通明,淳于谙的主帐之内,多位将领坐在原地唉声叹气,对着沙盘发呆,今日两军开战,大秦使出了杀手锏,邪阵变化莫测,就连对敌经验丰富的少将军也束手无策。
他们不愿意退兵,可是不退兵就会牺牲越来越多的将士,前方有斥候回禀,少将军被大秦三万人马围困在山谷之中,这让众人焦头烂额,急得直抓脑袋,破阵可以拖延几天,可是营救少将军迫在眉睫,若是领兵出战,又要对抗邪阵,问题又从救人转移到破阵之上。
“少将军的事,通知少夫人了吗?”
黑旗将领自从被青璃一招秒胜之后,对她很是佩服,认为少夫人足智多谋,无所不能,现在己方近况堪忧,不如找少夫人商量一下对策,兴许她有什么法子。
“少夫人是很厉害,可是一介女子,对排兵布阵未必懂吧?”
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众人都没有对策,还要求助一个女子,大周的将领真该换人做,他们也太无能了一些。
方侍卫抓抓脑袋,心里烦躁,自家少主多灾多难,刚在大秦营地九死一生,又被卷入了邪阵之中,问题是不能拖延,在山谷中缺乏水和药材还有食物,一千多人的军需令人堪忧,最多也就能坚持一两天,受伤的士兵们身体虚弱,更需要食物。
“少夫人?没准在敌营潜伏呢。”
方脸侍卫表情囧了囧,昨夜少将军归来之后,说少夫人正在暗道里,两人约好今夜见面,他倒是想去告知少将军的情况,可惜暗道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方侍卫,此话当真?”
黑旗副将立刻信以为真,啧啧地道,“难怪邪阵进行到一半,大秦也草草退兵呢,看来少夫人有什么动作,把宇文鲲气昏了。”
“别废话,钱军师,你对邪阵怎么看?”
众人又埋头在一起,商议邪阵的应对之法,为了提神,不停地猛灌浓茶水,少将军和先锋被困在山谷之中,他们必须要尽快营救,不能有任何闪失。
今日大周营地气氛紧张,青璃一路疾驰,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每个营帐之内几乎有点微弱的光,传来轻微的呻吟之声,大秦宇文鲲带兵出战,她知道,看来这场战争打的并不轻松,有太多的士兵受伤。
“少……少夫人?”
因为喝多了浓茶水,方侍卫跑出来小解,正要回到主帐,见门口站着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吓得他一个激灵,不声不响就站在大帐门口,看背影有点像青璃。
“方侍卫,少将军呢?”
青璃在门口听见里面有动静,但是没发现淳于谙说话,以为众人在商讨军情,所以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心里嘀咕,难道是淳于魔头因为这事把她忘了?
“少夫人,您快请进。”
方侍卫点头哈腰,把青璃带进了大帐之内,桌子上的将领见到来人,拱手问好,她扫视了一周,没有淳于谙的影子,这才隐隐发现不对。
正常情况,就算是只身闯进敌营,淳于谙也会现身,怎么也不会把她一个人扔在石洞不管不顾。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青璃看到将领们面容憔悴,眼中都是红丝,眼下有浓重的青黑之色,她揉揉额角,正了面色,“如实回答。”
“这……”
黑旗将领纠结了一下,他给青璃倒了一杯茶水,指着淳于谙的主位,殷勤道,“少夫人,您先坐,喝口水,听说您在敌营,下晌大秦草草退兵,是不是后方发生了什么事?”
桌子上摆着两三盏油灯,横七竖八的沙盘,还有笔墨纸砚,青璃随便拿起一张宣纸看上面的记载,淡淡地回道,“哦,没什么,就是动了小手脚,烧了大秦的营帐和粮草。”
“啥?少夫人您烧了大秦的粮草?”
一名五大三粗的副将差点把眼珠子瞪出去,嘴巴大张着,可以放进去一个鸡蛋,众人面面相觑,一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小手脚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少将军在哪里?”
青璃抬起头,扫了众人一眼,心里越发肯定是出了事,以淳于谙的能力,应该不会出大岔子,难道如她想的那样,大秦动用了邪阵?
众人沉默良久,气氛有一瞬间的低落,最后还是黑旗将领开了口,把当时的场景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末了,眼中带着期盼,“少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我先去看看,至少要送去食物和水。”
青璃心里着急,她很清楚夜里在深林中有多么危险,根据众人所说,那里常年没有人烟,山上的地形很复杂,连个采药人也没有,众人只知道有一处断崖,下面是汹涌的河水,也就是说,没有退路。
“可是少夫人,至少有一千多人呢,您一个人也送不过来啊。”
“是啊,少夫人,大秦有三万人马驻扎在山脚下,就是打着围困的主意。”
几个人七嘴八舌,众人提出不同意见,但是说来说去,症结都在邪阵上,邪阵未破,大周士兵去厮杀也是送死,刚打了一场恶战,两军都要缓缓。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青璃的眼神清澈,带着坚定的光,空间在手,送多少东西都是她说的算,目前需要上山去找人,和淳于谙商量一下后续的安排。
看的出来,淳于谙在北地大军中声望非同一般的高,此刻他不在,这些副将们和没头苍蝇一般,完全找不到方向,众人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这次大秦的粮草大半收入了她的空间,宇文鲲还是很聪明的一个人,知道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时间紧迫,只找到最近一个放粮草的地点,大秦后方不能及时补给的话,宇文鲲也会陷入困境。
最后,青璃和众位将领研究了一下,还是带了一口大锅和一袋子米,一个木桶,十几副碗筷,听说断崖下方就是大河,她有轻身术和飞抓百练索,可以轻松到下面去打水,到时候把水桶绑上绳子,让士兵在上面拉绳索。
深夜无比的宁静,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可是宇文鲲的心情却并不美好,甚至是暴怒,原本今天痛挫了大周一回,还把淳于谙逼到山谷中,他应该感到无比骄傲才是,接到士兵的回禀时正赶上大周退兵,他顺势草草地收兵,等到了营地一看,几万顶帐篷,有一半化成了灰烬,就连他的主帐也不能幸免。
烧死了人是小事,粮草呢?被烧得一干二净,连一点灰都没留下来,怎么可能?难道说军中出了大周的内奸,而且不止一个?
宇文鲲觉得自己的身上被冷汗打湿,黏黏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叫来看守主帐的侍卫回话。
“并无异常,那火是怎么烧起来了?难道是你们点火的?”
宇文鲲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大帐之内,“啪”地一拍桌子,立即又吐出一口血,被马蹄子踩伤之后没有好好休息,马上出战,并且受到刺激,他的心绪很不稳定。
“上将军,属下在着火之前看到前面三四米处有几只山鸡。”
一个侍卫见隐瞒不住,和其余几人使了眼色,主动坦白总比被别人招供出来好,“并且在起火之时,闻到火油的味道!”
“这么说,定是有人蓄意纵火!”
宇文鲲气得心肝肺纠结在一起,这次的损失无法估量,一把火烧了一半粮草,即便是邪阵重挫大周锐气,大秦扬眉吐气,可是后方一把火,让众位士兵人心惶惶,心里有无数个猜测。
“什么,有女人?”
有士兵禀报说在抢救粮草的时候,遇见一个穿绣花鞋的女子,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粮草也没有了踪迹。
“难不成是军妓?”
在大秦营地,除军妓以外根本找不到女人的痕迹,宇文鲲眯眯眼,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军妓在白日里出来很明显,根本无法掩人耳目,并且那些人可以相互证明。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脱去上衣,集合!”
宇文鲲瞬间下了一个决定,难不成有军营里面有大周的女探子?那可是他的疏忽,这次无论如何也藏匿不下去,他要把这个探子给揪出来示众!要是有士兵扭扭捏捏不肯光膀子,一定是个娘们!
夜风轻轻地吹着,青璃骑着快马终于来到了大秦士兵临时营帐的驻扎地,她把马匹和粮米丢进空间,一个人闪身进入到树林,开始往山谷中之中进发。
四周都是沙土,没有一点藏身之地,以她对淳于谙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在此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在深林里。随手选了一个方向,青璃又牵出马匹,快速地寻找,一直到走出很远,才看到前面有隐隐地火光。
“少将军,前面有人,似乎只有一匹马,会不会是大秦派人踩点?”
巡逻的副将立刻紧绷了身子,抓紧武器,周围的士兵也在戒备着,众人竖着耳朵,听着前面的动静,深夜里,马蹄声格外明显。
“沙沙……”
青璃穿梭在树林之中,觉得很有古怪,明明刚刚早就看到了火光,可是她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就和碰见鬼打墙一样,就是闯不进去,最后靠着羽幽指点,这才穿过障碍。
“谁?”
士兵们上了马,手拿着武器,准备攻击,但是他们也不太相信大秦的人会单枪匹马上来踩点,要是己方的人,似乎也说不过去。
“我。”
深夜里,青璃的声音清脆,传出去很远,让士兵们精神一震,众人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不会是受伤太重,出现幻听了吧。
“少夫人?真的是少夫人?”
有士兵不顾伤痛,快速地站起身来,激动地道,“少夫人,您是给我们送伤药和粮草的吗?”
夜色之中,树林里有淡淡的雾气,青璃就是从这么一片飘渺的雾气之中,策马走进了众人的视线,多年之后,很多士兵们还清晰地记得,就是在那轮弯月之下,一个眼神清亮,巧笑倩兮的女子,拯救了他们的命运。
“是啊,不过我一个人,带的不太多,给大家先熬粥吧,可着重伤员来,我还带了人参。”
青璃一个利落地飞身下马,一手拎起来两大麻袋的精米,还有一口硕大的铁锅,她指挥着士兵们去砍柴,然后架上铁锅做饭,没水也没有关系,她可以到断崖下面去打水。
“少夫人,我们兄弟就知道您能来!”
士兵们见到有粮食和伤药,脸上有了笑意,众人围坐在一团,青璃的马带不了太多的东西,她从身上解下来一个包裹,里面有白布条和剪刀,让大家重新包扎。
“淳于,你失约了。”
安抚了众位士兵,青璃这才来到淳于谙近前,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眉头一皱,“你又受伤了?”
“没有,是伤口崩裂,无碍。”
见到青璃,淳于谙放下心来,他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见她身上没有伤痕,这才放心,声音低沉,“对不住,这是我最后一次失约。”
“没有下一次。”
两个人没有时间叙话,周围是一众士兵,大家想煮粥,发现没有水,只好跟在青璃身后,听从少夫人安排,少夫人就是他们的救星,让他们追狗众人绝对不会撵鸡。
“我带了绳子和水桶。”
青璃挑了几个伤势较轻的士兵,吩咐道,她一会儿要先通过绳子下山崖,山崖目测有几十米,一般不会轻功的士兵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等到山崖之下,她会点亮手里的火折子发射信号,众人收起绳子,把水桶放下,等她打水之后再次点燃火折子,由于距离远,就怕喊声在山谷里面有回声。
“我们一起。”
淳于谙站起身子,被青璃按了下去,她拿出一块油毡布,上面铺着一块软软的小毯子,让他坐上上面,“你的手臂为我当箭,伤口还没愈合,只有我自己就够用了,不过是打水这等小事。”
借着篝火的光,淳于谙的面部轮廓更深,他的瞳孔被火光映照得更加深邃,高挺的鼻梁,下面紧抿的唇很干,有几处裂口。
“喝口水。”
青璃从身上取下个竹筒,还是临时从空间里找出来的,装了一点灵泉水,她心里懊恼,空间里什么都有,却不能明目张胆拿出来用,还要折腾到下面提水,这种滋味不太好。
“别当心,今夜有月光,能看见下面的断崖,而且我有飞抓百练索。”
青璃见淳于谙担心,一直不停地安慰,他还是不能放心,她坚决不让他一起下去,最后两个人折中,他在断崖上等着她,看到她安全才能安心。
“好了,大家记得我的话。”
青璃回头对着众人招手,然后拉着绳子,从上面跳下去,这种感觉真的很是刺激,要不是有功夫在身有底气,她一定能晕过去,从上往下跳的时候,冷风阵阵,想要割裂她的皮肤一般,周围还有几颗歪脖子树,青璃需要踩上,然后借力向下。
在断崖之下,是河边无数碎石块,青璃站在碎石之上,迎面磅礴的水流击打着岩石,水花落在她的面颊上,她退后一步,如约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
“少夫人在下面呢,我们赶紧放水桶!”
上面的士兵见到火苗,激动的不行,众人现在最缺的就是水,一天没有喝上一口水,口干舌燥,恨不得喝自己的血。
“少夫人,好样的!”
士兵们一激动,也顾不得旁边就是他们崇敬的主帅,淳于谙没有说话,把目光定格在山崖之下。
青璃麻利地打好多半桶水,她不敢打满,怕拉绳索的时候撞倒树杈,晃悠出去,见士兵们拉着绳索,她放松了一下,把精神力放在河水里,竟然发现不少大鱼游动的影子。
很快地,木桶被再次放下,青璃如刚才一样打了一桶水,心里琢磨怎么能把这些鱼弄上来,此刻没有人,她脱下了绣鞋,走到了岸边浅水处,用削尖的树杈叉鱼。
河水的水流太快,鱼游动得也快,借着月光青璃也看不清楚,她都是把鱼收到空间,做样子,片刻之后在岸边堆了一层层的鱼,青璃快速地把鱼开膛破肚,等候木桶被放置下来。
一直打了几次水,上面的士兵也做了一个储存水的凹槽,青璃不再担心,这次她没用木桶装水,而是装了一木桶的鱼。士兵们拉上了木桶,正要往凹槽里面倒水,立刻发现不对。
“鱼,是鱼啊!”
“哈哈,少夫人抓了鱼,这么多,大伙有鱼吃喽!”
士兵们欢呼雀跃,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要把鱼分给大伙烤着吃,他们有随身的匕首,少夫人又带了一些调料,众人打起了精神,准备大吃一顿。
青璃一直装了三木桶的鱼,发觉差不多,其实这片可能是常年没有人来的关系,水里的鱼很肥,密密麻麻的,可是这种夜晚,周围都是阴森森地暗影,她也没有心情抓鱼,又打了两桶水,这才通过绳索爬了上去。
“累了吧?”
淳于谙从怀里掏出来帕子,轻轻地为青璃擦拭额角,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很是心疼,自家小丫头昨晚一定没睡好,脸色苍白到透明,如今还要为了他的军队操心。
“还好,那边生火造饭吧?”
青璃这次来,带了几只山鸡和人参,让众人另外熬制出一锅参汤,给状况不好的士兵,她和淳于谙两个人看了一下,一共有七人奄奄一息,可以说若是没有她,可能熬不过天亮。
大周先锋是最精锐的存在,损失了一半,淳于谙很痛心,虽然他还是一脸冷漠,可是手背上青筋已经暴露他内心的不平静,青璃很清楚这样的感受,战争必会死人,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
“怎么样,还有救吗?”
淳于谙站在月光找不到的暗影里,他高大的身影让青璃感觉到格外的寂寞,青璃微微一笑,明眸变得流光溢彩,“放心,我在就有救。”
青璃的到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大周士兵的士气又有所回升,没有人再提死活之事,大家都很有信心,一定可以突破重重包围,活着回到营帐,早晚有一天,把大秦蛮人赶回老巢!
“你的伤口上又沾上了泥,需要重新包扎,我给你带了衣衫。”
青璃来的时候特地进了淳于谙的内室,找到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她知道他有洁癖,最讨厌身上有血迹,并且上面的伤口已经被汗水污染,需要擦拭一下,不然会感染。
青璃在士兵们驻扎的地方洒下一些药粉,防止蚊虫的,还有些特定的药粉可以掩盖血腥的味道,又给巡逻的每人发了一些迷药,防止野兽的进攻,两个人借着月光,进到周围的树林里。
到处泛着白色的雾气,抬头之时,只觉得天空无比高远,若不是当下这个情况,她和淳于谙宿在山野之中,还有点别样的情趣,可此时两个人心事重重,彼此对视着。
“这山谷有古怪,要是不熟悉路的人,一定会迷失。”
青璃说了一路进山的感受,前面明明有岔路,她通过之后,转过来发现在原地转圈,要不是羽幽,她还要在原地打转。
“这里的山谷原来有一个茅屋,有世外高人在此处隐居,当年带兵和宇文鲲在山谷作战,所以我对这里比较熟悉。”
淳于谙没有说明,青璃却了然,后来那个高人一定是移居了,这也是淳于谙可以放心带士兵上来的原因。这里有迷阵能困住大秦士兵,但是一千五百人对抗三万人马,想要突围,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们不能等大秦士兵上山,只能从断崖而下,过河。”
淳于谙原本的计划是整顿一个晚上,第二天砍树藤作为绳索,把士兵们一个个运下断崖,再想办法过河,现在简单了一些,青璃来的时候,已经带了足够的绳索,天无绝人之路。
如果在山上等大周人马来解救,两方又要对战一次,大秦凭借威力十足的邪阵,八成会获胜,大批士兵被困在山上,那样人数众多,更是不好撤退,还需要更多物资。
“我已经告诉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青璃临来之时,和众将领已经商议过,她若平安到达,找到淳于谙,就放飞手里的信鸽,现在大周营帐那里应该收到了消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青璃觉得这个办法好,自己先想办法回到大周营帐,让大秦的三万人傻傻地等候,顺便写封书信,侮辱宇文鲲一番,大秦粮草都进了她的腰包,宇文鲲一定肉疼的吐血吧。
“如何破阵才是关键,我有破阵的法子,不过需要步兵。”
马匹听到爆破声会受惊,己方不可能出骑兵对战,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战车,找平原地带,对于邪阵,有一个人死后,另个人上前补充,那么一群人死掉呢,阵眼会不会暴露?
“你是说爆竹换了比例会有巨大的威力!”
淳于谙双眉紧锁,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有过多的兴奋之色,他双手握拳,眸中2一片黑蓝之色,他心里明白,若是能有人发现这种物事,以后的对战,或许要死更多的人。
“这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我们不发现,早晚也会被人研制出来。”
青璃握着淳于谙的大手,两只手交叠,二人并肩在林子里遛弯儿,她从来不小看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火药的发现或许可以改变这个时代,也希望是往好的地方推进。
大周和大秦的矛盾无法调和,战争也难以避免,而且版图并不渺小,在大周大秦,南边各个小国之外,还有外海的存在。
“是啊,有利益就会有矛盾,战争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淳于谙把青璃拥在怀中,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两个人的誓言,待到天下大定之日,就是二人成亲之时,只希望这一天不要太久,他已经等了几年。
深夜的树林并不宁静,偶尔会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动之声,时而从草丛中跑出来一只老鼠或者兔子,见到二人相拥在一起,组团在原地看热闹,见到有其他物种出现,觉得新鲜。
“我们回去吧。”
青璃抬起手,覆盖淳于谙的脸颊,他英俊的脸庞有结痂的伤痕,是昨夜被箭羽擦伤的痕迹,她心中坚定,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难走,两个人定要手挽手,一同走下去。
回到营地,因为劳累,有大部分士兵已经睡去,发出轻轻的鼾声,只有一小队人马正在谨慎地戒备,见到青璃之后行了军礼,比以往更加敬重。
青璃找了一颗大树,把油毡布和毛毯铺在树下,拉过淳于谙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他太累了。青璃用手帮着他揉额角,直到他睡过去,这才把淳于谙的头放在她的腿上,罢了,今夜就由她来守护吧。
夜是漫长的,一直到东方泛出了鱼肚白,众人这才悠悠转醒,淳于谙睁开眼,眼底闪过暗芒,他很怀疑,竟然在这种情况之下,毫无戒备的熟睡。
鼻尖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青璃高耸的胸部,让他突然红了脸,快速的支起身子,正好撞倒青璃的下巴。
“好痛,你真粗鲁!”
青璃用手揉着,对淳于谙怒目而视,一夜未睡,她眼下有一条青色的暗影,淳于谙心里一软,快速地把她搂抱在怀里,无声地安慰。
两个人有时候不需要语言,彼此明白自己的心意。周围还有睡眼惺忪的士兵,青璃不想刺激众人脆弱的内心,推了他一下,又打来小盆水,让他洗漱。
士兵们在早上喝到了参鸡汤和白粥,重伤的士兵们还吃到了烤鱼,大家都比昨日要精神不少,淳于谙聚集众人在一起,说了自己的观点,最后全数通过。
若是一个人一个人下去的话,要用太久时间,青璃把绳索加粗了几倍,让三个人一小队,两个轻伤士兵夹带一个重伤员,淳于谙在下面接应,她在上面准备善后。
这些马匹是不能带着,等到人员全部下去之后,青璃收到了空间之中,又把原地的篝火的痕迹做了整理,压倒的草和血迹全部驱除,没有人在此驻扎的痕迹,等一切完工,她这才放下心。
先是把剩下的粮米放下去,铁锅,木桶,碗筷等必备之物都要携带者,众人到断崖之下,下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渡河,这才是一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