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根本来不及去阻止,惟爱已经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她无奈地轻叹,只能在她身前蹲了下来,扶着她纤细的胳膊柔声道:
“我知道这一年多来我对你的关心少了,可我还是你的姐姐,没有必要这样,起来吧。”
这一年多以来大家都太忙碌,一旦忙起来,对她们的关爱自然就少了许多。
不仅是惟爱,就连蜘蜘也是一样,只不过蜘蜘和风注定是要和他们一起回扬川大陆的,所以平日里话还多些。
惟爱却如同被她放养在前院的孩子一般,每日里忙完她便自回自己的院落,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好好去交谈。
惟爱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她,眸光闪烁,薄唇微动。
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忽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果他愿意,我会帮你把他带回来,好不好?”她不说不代表凌夕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她只是浅浅笑着,温言道。
听她这么说,惟爱惊讶地睁大了一双眼眸,没想到自己还未说话,她已经把她的心思猜得如此透。
一年多了,火留在扬川大陆,已经整整一年多没有与她联系过。
两片大陆相隔太遥远,中间那段水程又太坎坷,若不是跟他们一道走,她自己一人根本走不完,也没有勇气去走,可是这一年多以来,她心里从来没有一日不在想他。
凌夕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无声叹息:“别担心,只要他愿意,我一定带他回来。”
一年多前他们从星月城逃出来,来到东辰劫了星辰水军的战船,上船之后便立即扬帆离开。
月璃国那边,画扇楼和修罗门的兄弟也有大部分跟上楚氏的船队与他们一道离开,可是这其中并不包括火。
为了让大家顺利离开,修罗门甚至楚氏的一部分兄弟也都留在西璃,掩护凌家军的十万兄弟与楚氏的人汇合。
有一部分人根本来不及上船。
当时惟爱也是不愿意离开的,是火把她敲晕之后交给修罗门的兄弟,让他们带她走。
其实凌夕说回去之后要带他回来,心里却是没有半点把握的。
她根本不知道留下来那些兄弟之后都遭遇了什么,楚寒回去数个月之前会回扬川也没来得及回洛西看看情况,只是直接去了千日城,回来后并没有带回火的消息。
火就如同在他们生命里消失了那般,那个憨厚又长得俊俏的男子如今还是生死未卜,但她知道只要他还活着,等他们回月璃之后,火一定会想办法联系上她。
她拍了拍惟爱的肩膀,笑得轻柔:“只要相信就一定会有奇迹,一定会有幸福,安心呆在这里,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如果他不愿意……”惟爱紧紧握着她的手,勉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如果他不愿意,夕儿姐姐救不要勉强他了,只要让他给我写一封信,我便能死心。”
两人都已经分开一年多,谁也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大家各自都发生了什么,若他还活着,或许也已经有了自己全新的生活。
她是想了他一年多,可谁知道他是不是也如自己一般?
感情这种事她根本不懂,也不懂得男子的心思。
倒是凌夕伸出食指弹了弹她的鼻尖儿,浅笑道:“怎么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既然你能等他一年多,他也一定不会负你。”
她刚才说只要火愿意就会把他带回来,担心他不愿意并不是因为怕他已经忘了惟爱,那个男人在这方面又傻又笨,只要认定了就一定不会放手,她只是害怕,怕他已经……
甩了甩头,甩去那些让人不安的念头,她盯着惟爱粉嫩的脸,安抚道:“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等他,等我们,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她并不想当女王,也不想统治三国。
星辰是蜘蜘的,至于日焰国,其实她根本没想过要从如茜手里夺走它,只要如茜能找到他们走散的皇族中人,找到合适的继承人,她便会把日焰国的政权还给他们。
而月璃,她既然不想当女王就不能呆在月璃,若那一战他们能完胜,她便是众望所归的璃王,有她在,就算以后能为月璃寻找到适合的领导人,新的国君也根本没有办法安心治理自己的国家。
人心总是难测,有些人并非天生就是坏人,只是因为害怕,害怕失去,才会让自己心里有了邪念,而做出一些邪恶的事情。
她若是继续留在扬川大陆,便会成为新任璃王的心魔,她不想让新任的月璃国君因为她的存在而坏了心思。
她已经和楚寒说过她的想法,虽然楚寒什么都没说,但看得出他并不反对,只是,要为月璃寻找新的国君谈何容易?
目送惟爱离开之后,凌夕才收拾好心情,回眸看了那排新的建筑一眼,随后便举步往夕苑门外走去。
大家都会在楚苑集合,一起往楚氏的码头而去,天已经大亮,再不去就要推迟大家的行程。
只是她没想到,临别在即,送别的原来并不止惟爱一人。
当凌夕离开夕苑抬头望去的时候,便看到金色的晨曦下那道高大而修长的浅灰身影,他依在马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里闪动着几许复杂的光芒。
她看不懂也不愿意去看懂。
为了替她出头,他把如茜的脸毁了,背负了这一生无法洗去的罪名。
他对自己的情意她不是不懂,只是一直以来已经跟他说得那么清楚也说得很明白,她不需要也要不起,到最后他不再说了,只是默默地守候在她身边。
她无法对他做到更狠,也没有办法把他从自己身边赶走。
如同她所说的,就算是大伯也还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如何能驱赶?
更何况,用“驱赶”这样一个词,就算没有真正做出这事,只要一想,心里也是会疼的。
为他而疼。
看他牵着马儿向自己走来,那张脸在阳光下被晒出了一圈金黄的涟漪,如此耀眼,竟让她一时间完全看不真切。
如同在幻境那般,虚幻得让人无法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