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姨听了吉心的话以后,自嘲地笑了一下,她好心好意劝着夜元阎办结婚仪式,反倒有人不领情。罢了,很多的事情外人本来就不好参合。
夜元阎虽然沉了脸色,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和吉心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管他掩饰的再好,那一颗定时炸弹总有一个时间点会爆发的。可是就算他要拆除这颗定时炸弹,也不能当着倩姨的面,于是对倩姨说:“倩姨,你难得出岛一趟,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送你去吧。”
倩姨拿了餐巾擦手,从餐桌旁站起身,开口说:“还有哪个地方比阎岛还好的?算了,还是回岛去吧。现在就动身。”
“现在就走?不多住几天?”夜元阎亦站起身来。
“你这里好是好,就是我不习惯。我还是回去吧。”倩姨执意要走。夜元阎不好再说什么,便到外面去取车了。
餐桌旁坐着的三个人,离开了两个,吉心吃过饭后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看着小夏忙忙碌碌地收拾餐桌,整理厨房。她就知道,只要回到这里了,有些事情就逃不掉了。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想了,该要面对的问题一个也不少。
小夏收拾好了餐厅厨房,问吉心:“太太,要不要回房去?”
吉心这才回神,原来坐在餐桌边上发了这么长时间呆了。于是站起身,走出餐厅,上楼。来到三楼以后,又不想回卧室,卧室里面有那支记录着所有的残忍的真相的录音笔么,她害怕自己一想起那一支录音笔就又要人格分裂一般的矛盾起来。
她在三楼的厅堂里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感觉无聊,就又站起身来到书房找书看。一面在书架旁找书,一面就想起了那天闻人大夫的话来,人总是要学会抉择,学会取舍。得到一样,就难免的要舍掉一样。
可是爱与恨,两种情绪摆在面前。该要如何取舍,如何抉择?吉心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书放回原位,感觉事情似乎是兜了一个大大 圈,重新回到了原点上,仿佛夜元阎中毒,和闻人大夫来这间书房选书的事情,昨天才发生过。
她就知道的,只要回到了这里,很多的东西都逃不掉,一些美梦醒了,该面对的现实一样也不会少!
也不知道在书房里面呆了多久,最后随便选了两本书,走出来,坐在厅堂的沙发上面看。没有看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她将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目光定在阶梯口。不一会就看到也夜元阎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送回去倩姨之后又回来了。
夜元阎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口问:“怎么坐在这里发呆?是不是又想我了?”
吉心别开目光,无言以对,她的心里再一次的体验到了夜元阎中毒的那一夜,她躺在二楼的那间卧室里面在一片激烈的自我矛盾之中等待天明的煎熬。那一天黑夜的煎熬过后她看着窗外的日出,想着也许逃避的方式能缓解一下她内心想要将整个人炸裂开一样的痛苦。
可是她逃避过,自我麻醉过,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一遍,最终还是逃不开现实,回到了原点。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沉默的时候夜元阎也没有说话。偌大的厅堂里面,竟然出现了比较压抑的气氛。终于,她忍不住了,站起身来,走进卧室,拉开那个抽屉,拿出那只录音笔来。重新来到厅堂的沙发上坐了。按了一下录音笔的按钮,顿时那天她和周暖周叔叔的对话声音就播放了出来。
她将这只正在播放说话内容的录音笔放在她和他之间的茶几上,整个厅堂不是一般的安静,两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录音笔里面播放出来的谈话内容,周暖周叔叔的声音,像是邻居的老大爷茶余饭后闲话家常一样的絮叨着当年的事情……
突然之间,夜元阎伸出手去,关掉了录音笔。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吉心。脸上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开口道:“这些,我都已经听过一遍,就在我中毒后躺着不能乱动的那一夜。”
吉心想了一下,也对,出现在他的势力范围里面的外来物品,而且就放在他床边床头柜的抽屉里,被他发现也很正常。既然他都听过了,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想到这里,她开口问他:“你杀错了人,我爸爸原本应该不用死的,他应该好好地活着!”
夜元阎冷笑了一下:“你这是想干嘛?兴师问罪?”
“对于这件事,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说法?”吉心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为什么明明是他杀错了人,他反倒比她还理直气壮?
夜元阎隐去脸上的冷笑,缓缓开口:“当年我派出去追查我家人死去的人,找不到凶手,又害怕不提供结果就拿不到酬劳,这才找到了你爸爸这棵足够壮的大树来做我要找的凶手。后来龙叔走的时候,也没有明说害死我家人的凶手到底是谁,他也许是怕我知道真相之后咽不下这口气。”
“不管怎样,我早该察觉到这其中的漏洞,是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误杀了你爸爸。”夜元阎清冷的声音一一道来。陈述完这一切之后,他深邃且锐利的眸子攫住吉心:“可是你爸爸走得很坦然,他最后说的话是,他终于可以去地下和你妈妈团聚了,再不用辛苦的等了,他让我好好地照顾你!”
“你胡说!不可能的!我爸爸死得时候那么的痛苦!他不可能走得坦然!”吉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就愤怒起来!
夜元阎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吉心的身旁,将她搂在怀里,再一次对她说:“我没有胡说,是真的,你看到的那一段录像,他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没有录进去,我当时在场却是听的清清楚楚。他让我照顾你,他的心里念着你死去的妈妈,他走得很坦然。”
“不!”吉心痛苦地捂住耳朵,“我不听!你不要再说了!”
夜元阎搂着她的身子,哄着她说:“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好不好?我们过我们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不可能的!你杀了我爸爸!我为什么还要和你一起生活?”吉心愤怒且悲痛地脱口而出。
夜元阎的脸色冷了下来,似乎是没有了耐心,他扳过她的脸,迫使着她注视着他的眼睛:“袁吉心,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想杀了我替你爸爸偿命?难道过去的这些天,我对你不够好吗?难道你对我的依赖都是假的吗?”
吉心看着他冰冷且带着些许伤痛的脸庞,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世界一片空洞,连周围的氧气都变得稀薄,她也在问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夜元阎将她放到沙发里面,他觉得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应该要静一静,这一刻,他感觉到疲惫,前所未有的累。以前一场场生死角逐,一场场利益和鲜血的较量之中,他都不曾这样的疲惫过。
一番吵闹之后,换来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吉心在三楼的厅堂里面,瘫软在沙发上,像一个被摄了魂魄的娃娃一样,麻木,悲伤,迷茫,绝望……
夜元阎在二楼的厅中,坐着,抽烟。似乎只有香烟散发出来的烟雾才能驱赶走他身边笼罩的愁云一样。似乎也只有他吐出来的烟雾,才能将他此刻的脆弱同周围的空气隔开,掩护住,让别人看不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渐暗了,小夏也感觉到这座偌大的房子里面压抑的气氛,做好了晚餐以后,先是去二楼叫了夜元阎,然后又去三楼叫了吉心。
吉心听到小夏的声音以后,才找回一点魂魄,她回答说:“我不饿,不想吃饭了。”说完后就回到了卧室,衣服外套什么的都没有脱,直接在床上躺了。也没有什么睡意,就是想这么躺着,不然的话她自己都没力气撑住自己的身体。
夜元阎在餐桌边坐着,也不吃饭,脸上满是阴森的冰冷,像是在等人,也像是在想事情,小夏不敢打扰,退得远远的。她多少已经看出来,这栋房子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又闹矛盾了。而且似乎比以前的每次都剧烈。
上一次阎少中毒,都那样了还等在吉心的门口,哄她,讨好她。今天,任凭吉心怎么的不吃饭,不说话,阎少都不搭理她了。这两人到底是想要怎么样?小夏都替他们两个不安了。
夜元阎就这么坐在餐桌边,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点点的变冷,看着餐厅一角装饰用的小钟上面的时间从晚上六点,移到晚上八点。终于,他冰冷且自嘲地笑了一下,端起碗,拿起筷子,三下两下地吃了桌上已经凉透了的晚餐。
冰凉的晚餐吃进肚子里,还及不上他心理面的冰凉。他以前总是取笑她笨。现在想起来,他觉得自己才是最笨的那一个。怎么就被这么一个蠢女人给吃得牢牢的?
放下碗筷,夜元阎直接就出了门,开车离开了这座别墅。房子里面的气氛太压抑,他出去透透气不行吗?
吉心躺在卧室的床上,从晚上六点左右,一直躺倒晚上十点多钟。感觉心里面的痛苦稍稍好过一些了,才起床脱了外套,换了睡衣,重新躺进被子里面。
也许是她起床换衣服闹出点动静,小夏过来敲门了:“太太,你晚上没吃饭,要不要现在给你送一点吃得上来?”
吉心也没有开门,就隔着一扇门回答说:“不用了,我不想吃。”想了一下,又问;“阎少呢?他在做什么?”
“阎少吃过晚饭以后就出去了。”小夏如实回答。回答完之后听到房间里面又没有了动静,于是没有再说话,走开了。
他出去了?吉心重新在床上躺了,心里忍不住想,他出去干嘛了?可是她现在哪里还有立场来问他的行踪?就这样她又从晚上十点一直躺到凌晨两点多钟。睡不着,就这样躺在被子里面,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一点一点的熬时间。
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了脚步声?相处了这么久,她能够清楚的认出来,这就是他的脚步声,没错的。
果然没过多久,夜元阎就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来。连灯都没有开,直接就进了浴室去洗澡。洗过了澡之后就来到床上躺了下来。他是真的躺了下来,躺下来之后就不动了,自顾自地睡觉。
一张床上,他和她一人躺一半,谁都不想说话。虽然躺在一张床上,却像是两个时空的,毫不搭界的两个人一样。不过他回来了,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的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总之她可以不用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了,她可以闭上眼睛酝酿睡眠了。
可是这样的气氛和情绪之中的睡眠,不可能有多沉。吉心睡得很浅,以至于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夜元阎从浴室里面出来,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件冬天里面特意加厚了的衬衣穿在身上,吉心便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衣柜旁优雅从容地穿着衣服的俊朗的男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她对他说:“我弟弟小逸想见一面袁粉。你有空了安排一下。”
这一会儿吉心自己都佩服自己,将别人的事情记得这样的清楚。一大早的就拿出来和他说。可是,假如不说一说别人的事情,她和他之间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和她之间,似乎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夜元阎穿好了衬衣,提上了裤子,一边往身上套他的西装外套,一面淡淡地开口:“小逸现在在哪里?”
他突然的开口,吉心略微有些意外,忙回答说:“让袁粉联系李亦泽,他会安排小逸和袁粉见面的。”说完之后,就看
到夜元阎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自己,此刻他已经穿戴整齐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浑然天成的完美。俊美得近乎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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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投在她身上的眼神过于犀利,在他近乎透视射线的目光中,吉心才反省到自己,似乎刚刚在他面前提到了李亦泽的名字。
她都来不及揣摩他这一道带着淡淡的不悦的目光是因为她提了李亦泽还是因为什么,他就已经拿了车钥匙出门了。
卧室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吉心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下床来,去浴室里面洗漱。等她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夜元阎早已经没有了踪影。淡淡的忧伤,就这样,在这么一座偌大的房子里面蔓延开来。
吉心捧着一碗粥,慢慢地喝着。同样出自于小夏的手艺的这碗粥,让吉心自然而然地就想起来,她骨折住院的时候,他坐在她耳朵床沿上,喂她喝粥的情景。她嫌烫,他却偏要说烫一点喝下去才舒服。那个时候她的腿不方便,手还是挺方便的,可是她就是喜欢他喂她吃东西。
几乎无礼的撒娇,是不是内心深处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和她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浪费时间。
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和他会走到这一步,才会在住院的时候,近乎放肆地要求他宠爱她?
吉心喝了半碗粥之后就喝不下了,她决定了,以后不要再喝这样的粥了。这一碗粥,就让它好好地留在她的记忆里吧。
早餐过后,吉心按照从前的生活习惯,打开电视来看,她记得以前吃过早餐的时候,刚刚好能赶上某个电视频道一档旅游类节目。那个时候她想着自己被软禁了不能随便出门,看看这档旅游节目,跟着别人的足迹走遍那些美丽悠闲的风景古迹也不错了。
可是,现在,吉心打开电视,换到那一个电视频道之后,却发现,那一档旅游节目已经没有了,换上了一档竞争激烈利欲熏心的选秀类节目了。
这样的一个发现,让她的心里有些难过和失落。从前她几乎每天早餐之后九点多一点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哪一档旅游节目的。每天都能看到,让她一度习惯性的认为,这一档节目会一直的播下去。可是直到今天,她再一次打开电视,却发现,曾经她以为可以一直的持续着播下去的节目没有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不由想起了她和夜元阎之间的过往,曾经她以为可以一直粘着他,不知天高地厚地享受着他对她的宠爱,每天都能收到一束他送的玫瑰花,每天都能和他一起斗嘴,玩闹。
可是,这世界上的东西,都是有限度的,一个国家里面最美的风景就那么几处,走遍了所有的美景,那一档旅游节目就要结束了。同样的一个人心中能够付出的感情就这么多,放纵无度地挥霍完了,就没有了。
吉心终于还是关上了电视,起身上楼,按照以前的生活习性,去三楼的书房找书来看。看着书的时候,心里反倒安静了不少。其实也不是书籍的力量大,主要是她心中两股激烈的矛盾着的情绪缓和了不少,消减了她对他的感情,弥补了她因为她爸爸的死而感觉到的痛苦。
两种激烈的情绪,全都变弱了,内心的争斗自然就减弱了,然后整个人就平静了不少。可是这样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她不知道,现在她的内心一片迷茫,眼前的路一片模糊,都不知道该如何地往前走了。
这样的时候,不用夜元阎软禁着她,吉心自己都不在心心念念地要往外跑了,心静下来的同时,心也死了。她爸爸死去的真相,她找到了,然后她还和夜元阎面对面的对质了这件事情,从前压在心里的一个个的心结,全都解开了。
然后呢?做完了这些她从前一直都惦念着的事情之后,然后呢?她的眼睛看着手上的书,实际上却一个字没有看进去,她一遍遍的问自己:然后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从前她总是和夜元阎闹,和他拧着干,刚开始是为了让他交出来她爸爸的遗体,闹得不可开交,伤己累人,后来无意中收到记录他爸爸死去的那一晚的真相的视频,怀疑她爸爸是无辜的,于是又和他闹,一想想要背着他查到当年的所有事情的真相。
好了,真相找到了,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找他报仇了,阴差阳错地给他下了毒了,又不忍心,闹了一场虚惊,再后来又不小心遇上了车祸,医院里面一躺就是一个多月……
一步一步的走来,虽然各种的矛盾,痛苦,爱很缠绵,可是截止到昨天为止,她和他之间所有的恩怨终于都暴露在空气中了。
现在,她没有了什么一心惦念着的想要做的事情,现在,她的内心变得很平静,像是一个人站在苍茫大雾里面那样的平静,平静之中还夹杂着些许看不清前路的茫然。她终于可以停下所有的脚步,休息一下了。
而夜元阎呢,此时此刻,他正坐在归元帝国的会议室中,开会。十二月份了,年底了,各种各样的工作到了总结旧年,规划新年的阶段。上一次一些项目取得惊人成果的庆功宴上他没有出现,不少的担子撂给了宋文昊,为此宋文昊已经哀怨连连了。
只开玩笑说:“我怎么举得这个归元帝国,我才是个苦命的老板,而你阎少,顶多只是我重金请来的智囊团,你说你除了做一做决策出一出主意,还做过什么没有?”
秋冬这几个月里面,也就是今年的下半年,归元帝国中一个个的大项目大举措不在少数,大部分的工作都交给了宋文昊,夜元阎心里也觉着多少有些对不住这位兄弟。于是今天的这一个年终总结会议,他如期而至,并且决定,今天起,好好地全身心的投入工作。
至于其他,他感觉累了,想要歇一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