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出神之际,黑子一把拉住我们,低声道:“嘘,有人来了!”
我回过神来,往前一瞧,果然看到几道灯光从远处向上斜射过来,似乎正在上坡,透过飘忽不定的鬼闹声中,依稀能听到摩托车引擎的动静。
“是那几个王八蛋!“黑子一下猜那些人的身份,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不要说话!“神棍压了压手,我们三个连忙猫下身子,蹲在干枯的蒿草丛里仔细看。
这地方原先有个山村,之前肯定有通向外面的路,只不过未经修缮看起来荒凉了,摩托在这种地方行驶根本不是问题。
不多时,几辆摩托车从前方的坡下就骑上来,灯光一下就照射到白雾和两支鬼影队伍上。在白光的照射下,那些鬼影在缭绕的雾气中,更加清晰和诡异。当时的情景,让我不由得想到8,90年代的香港电影群尸夜行的场景,但电影里的灯光与人工烟雾,是为了渲染恐怖气氛,而我们眼前却是实实在在的,不过,抛开这些不谈,这两者之间还真的很相似。
鬼影并等对前面的灯光并未产生什么反应,脚步不停地往前飘着。天空飘着纸钱,呜呜咽咽的哭丧中洒落,却未在地上留下什么痕迹。
摩托车在离鬼影七八米外散开,在两侧停下来,中间让出一条道,显然他们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并且很熟悉鬼影的行走的轨迹。接着我隐约就看到,其中两个大汉从车上抬下一个鼓囊囊黑色的麻袋,走到灯光前面,站在鬼影前方的道路上。
麻袋里装着的是活物,还在不停的扭动挣扎着,看麻袋上鼓出的轮廓,依稀……是个人?
“那是……?“我惊讶的小声问。
神棍眯起一双老眼,盯了几秒,轻声回答:“是个人!”
黑子脸色一变,暗骂了一声:“我操!他们要做什么?”。老神棍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仔细看……”
只见那几个人抬着黑袋子,往地上一扔,然后迅速退回道路两侧。整个过程中,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之后领头的一个大汉叫了一声什么,我们就看到那几个人,竟然朝着路中间跪了下来,先是双手合十虔诚地磕了个头,之后垂着脑袋,嘴里年年有词。
鬼影很快掠过那里,麻袋里的人原本动静还不大,这时却像是被突然捅了一刀,顿时剧烈挣扎起来,与此同时他开始撕心裂肺惨叫。他的叫声异常凄惨,也不知道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即使隔着十几米远,我依旧能感觉到一种来自心底的恐惧,脸色顿时就煞白了。
鬼影脚步不停从麻袋上飘过,麻袋里的人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但根本无济于事,一直到花轿和棺材经过时,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一样,麻袋翻腾了一下,停止挣扎,几乎一瞬间就没了动静。看样子,是凶多吉少。
我看着背后一阵发凉,妈的!原来这几个家伙根本不是劫黑道的,而是在搞这种歪门邪道的事情。我隐隐感觉到一阵后怕,当初如果不是我们运气够好,估计现在麻袋里装的就是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问神棍:“他们,这是做什么?”
神棍直勾勾盯着那些鬼影,半天才回头轻声道:“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
“操!这他娘的也太缺德了!”黑子低声骂了一句:“拿人搞祭祀,这八成是什么邪教。”
我心里泛起一阵波澜,是啊!这看起来的确像是某种祭祀仪式,那麻袋里的人就是祭品,这,这是在拿人搞活祭?
祭祀祈求在各地都有,供奉先祖祈求平安与丰收,这是风俗习惯。但我从未听说拿活人来祭祀的,这他娘的不是把人当牲口了?这到底是什么人?阴兵鬼影又是怎样一种存在?为何会与老海扯上关系?
等到阴兵鬼影从他们面前飘过,那几个人才陆续站起来。这时候,我看到领头的大汉,往我们方向看了一眼,对身边的人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我心下一惊:“被发现了?”连忙回头一看,妈的!是老神棍之前生的那堆火,现在还在烧着。在漆黑的夜晚,那团火光的亮度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刚才我们跟过来时太匆忙,竟然忘记把火扑灭。
该死!这伙人肯定是看到了火光起了疑心。
“他们要过来!”神棍低声道了一句,我就看到其中一个人跨上摩托车往这边骑过来。这让我紧张之余又松了口气,只有一个人过来,现在跑的话,起码有八成几率能跑掉。
当时我们就在跟在阴兵鬼影后方,只要他骑车往这个方向走,车灯一扫,铁定就能发现。这人手里可能会有枪,如果硬拼的话,保不齐乱中就会中枪。
“狗日的!”黑子无奈的骂了一句,“准备撤!”
“等会!”神棍把我们拦住,盯着开过来的摩托车一眯老眼,道:“让道爷先收点利息。”
我收住脚,紧张的问:“你要干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神棍扭头对黑子说道:“黑娃子准备上!”黑子眉头一挑,大概猜出他要做什么,竟然还有点兴奋,他点点头半蹲着身子做好准备。之后,神棍掂了掂手里的铁质手电筒,死死盯着那辆开过来的摩托。
我眼皮一阵狂跳,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顿时紧张起来,同时脚下也做好了撒丫子跑的准备。
说话间,那人已经到了七八米外,速度很快向我们这边冲过来,这时候灯光一扫刚好就照在我们身上。那人似乎刚看到我们,还没来得及减速呼叫,这时神棍身子一动,呼的一声手里就甩出去一个东西。
我只看到一条黑影速度极快的飚过去,几乎一瞬间就到了那人跟前,咣得一声正敲在那人的脑门上。那人闷哼一声,带着惯性往前冲了几米,之后连带着摩托一起侧翻,他人在地上滚几圈,刚好摔在我们前面几米的地方,整个人都懵了。
“妈了个逼的。”黑子逮到机会,迅速就冲上去,对着那人的脑袋就是一顿狂踹,看着十分过瘾。我也想跟上去踹两脚,但时间根本来不及,前面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儿,大叫起来,接着那几辆摩托车就往我们这边开过来。
神棍见势头不对,招呼了一声:“黑娃子,撤!”
我们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那地方时余家头废墟的位置,那里残垣断壁遍布,地势高低不平,摩托车追起来肯定不方便。
我们想的很好,但是低估的两条腿和摩托间的速度差距。那几个人拧着油门,呼啸一声顺着路就追了过来,引擎声像在我心脏上轰鸣一样,几乎一会的功夫就追到了我们身后十几米外。
这些人心狠手辣,落他们手里就危险了!我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劲儿,甩开膀子往前跑。但速度明显无法与黑子、神棍相比,尤其是我身上还被着一个背包,那里面有几瓶水,沉甸甸的特别费力。我正犹豫要不要把包掉丢时,就听到背后响起一声枪响!
“砰”的身后一声炸响,我就感觉身边扫过去一片铁砂,心下顿时一惊,而此时我脚上也不知道绊倒到了什么东西,身体瞬间失衡。我心下大慌,暗道一声糟糕,身体一个趔趄就扑到在地上。
“老毛”,黑子听到动静,回头大叫了一声,就要回来拉我。但离我最近的那辆摩托车已经到了我身后没多远。我反射性回头一瞥,几乎都看到了车灯光后面那人狰狞的脸。
他狞笑着向我冲过来……
这时,我耳边呼啸一声,那人的脸顿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记,他闷叫了一声,整个人一歪,摩托车就从我身边嗡得一声摔了出去,轰隆摔在旁边不远处。
我连忙扭头一看,老神棍正在前面冲我摆手,“小孙子!走!”,我连忙爬起来,拔腿就跟上去。
老神棍招呼了一声,“往那边!”带头改变了一下方向。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余家头村子的范围,地面上开始出现断墙残壁,高高矮矮很不平坦。我们要像跨栏一样,不时的要抬腿跨过去。这也给后面的摩托车带来了麻烦,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不时还要绕过去,但还是紧紧的跟在我们身后。
我们一边跑,黑子一边大骂:“老梆子!你不是说这里是吉位吗?他娘的这就是吉位?!”
老神棍也不含糊,别看岁数大,身板却很硬朗,跑得比我还快,他回道:“刚才是逢凶,这不现在正在化吉?小孙子加快速度!要是化不了吉只能怪你们倒霉!”
“个老梆子!”黑子骂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加紧速度往前跑。摩托车紧跟在我们身后,不时的还会放一枪,幸运的是并没有打到我们身上。
这时候,我们前方不远处开始隐隐约约出现一道巨大的黑影,离着越近越清晰,那似乎是个山坡,老神棍看到之后,顿时面上一喜,指着黑影道:“要化吉了,往上爬!”说着,他跑到山坡前,手脚并用的带头往上爬。
山坡的坡度并不算太大,应该是余家头的后山一直延伸向上,应该是马脖岭的延伸,上面枯树杂丛遍布,人爬着容易,但是骑摩托车肯定够呛。我们到了山脚下,手脚并用往上爬。此时已经要逃脱出去,如果这时候被打一枪就太不值了,所以我也非常的拼命。
等我们爬到上面十来米的地方,那些人骑车的追到了山脚停下来,但他们没敢追上来,冲上面骂骂咧咧盲打了几枪!什么都没打到。
又往上爬了几分钟,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回头看他们没有追上来,就停下来道:“不行,不行了!累死我了!”一停下来,我就感觉眼前金星直蹿,腿肚子直哆嗦。我知道这是经常不运动的人突然剧烈运动时的生理反应。想想也是,我自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基本上没做过什么体力活,现在坐出了一身富贵病,跑两步就喘的不行。
神棍和黑子也累的够呛,但还有精力,此时见那些人停止不前,也停下歇了两口气。
“娘的!老子很早没有这么狼狈了。”黑子抹了一把油汗,道:“现在还不安全,先上去再说。”说着,他过来把我拉起来,继续往上爬。
一直爬到一个小山头顶上,才停下来。我浑身热的冒汗,一到顶上,就什么也顾不得,大字躺在地上,腿脚发软,再也站不起来了。
老神棍往下瞄了几眼,此时已经看不到山脚了,但能看到那些人正骑车离开的灯光,他们在山下徘徊了一阵,估计也知道拿我们没办法,才最终撤走。
老神棍数了一下,确定全部走了之后,才坐下来休息。他捋了花白头发上的汗水,还很得意,“小孙子,道爷我算的没错吧,现在不就化吉了!”
黑子很不买账,白了他一眼道:“老梆子!那是我们跑的快!”,我想起之前的阴兵鬼影,就问:“对了,那些阴兵往哪去了?”
我们本来是打算跟着阴兵看他们的去处,没想到半路出了这么一个岔子。
老神棍环顾四周看了几眼,然后指着一个方位,道:“如果道爷所料不差,应该是往那个地方去了,他们出现的时间不会太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明天过去看看那地方有什么。”
我对那支诡异的阴兵鬼影的存在感到十分困惑,虽然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用现在的科学来解释。可是真实的发生自己眼前,尤其还和自己身边人有过关联时,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匪夷程度。我迫切的想知道,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因果。
那鬼影是怎么样一种存在?为什么会对现实中的人产生影响?花轿里为什么会是老海?几十年前的迎亲花轿怎么会和他有联系?还有,又是谁以老海的名义写信给我的?他又有什么目的?
当时我脑子里萦绕着无数疑问,一直到我们再次出发时,我还在想这些问题。本来黑子还想下山看看麻袋里的人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兴许还能找到点什么线索。但神棍摇头道:“瞧他们的手法,这种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那尸体多半是被弄走了。”
我想了一下,也是,那些人虽然丧心病狂,但绝对不傻,不会白白把证据扔在那里。我们只好作罢。
当晚,我们沿着山脊又走了两三里地,才找到一个废弃的山神庙。破庙顶早就塌了,只剩下两个半截的墙壁,多少能遮点风。我们稍微收拾了一下,找了点柴生了火堆,开始轮流休息。
那一晚睡的十分难受,折腾了一天,本来又困又冷,但露宿山林,睡着睡着就会冻醒,醒来加点柴继续睡,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等到第二天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我索性不睡了,坐在篝火边一直等到天亮。
早上六七点,三个人走出破庙时,都是满眼血色,谁都没有睡好,精神状况很差。老神棍衣着最单薄,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看样子是要感冒了。
不得不说,四川深山里的空气十分新鲜,让经常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感觉十分舒爽,我走出破庙,不由深深吸了一口,再往四周一看,突然发现,这地方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