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痛,变成了他的快。
连满腔的怨恨都忽然间消失了,掌心的疼痛不再成其为疼痛,只剩下喜悦……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大最大的惊喜。
这时候,才觉得那样的怜悯之情。
就像她被绑架逃亡回来生了重病,他那样的怜悯她,照顾她。
千万次的在黑夜里追问过自己,为何要那样待她?甚至于,有时候,还低声下气的,这一辈子,他还不曾对任何人低声下气呢。
现在才明白。
原来如此。
他其实满心里,一直都想要她。
野蛮的动作,忽然放轻了。
带着珍惜而怜悯的情怀。
狂喜就如一股飓风,从身体里穿行而过。
女人的表情跟他是相反的。
她在他的身子底下,面容惨白,一如石像。
她死了。
身上的某一部分已经死去。
从此,只剩下坚硬。
他的声音喘息得如秋风里的叶子。大手掠过她湿漉漉的头发。
“米宝……我会好好待你……这一辈子,一定好好待你……米宝,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夫妻……不要怕……你别害怕……我不会乱来,再也不会乱来了……”
他的嘴唇很温柔地贴在她的唇上,仿佛要急于带给她安慰和振作的气息,可是,他的元气根本传导不到她的身上。
她的嘴唇满是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身子彻彻底瘫软在了床上。
就如一具冰凉的死尸。
一如他喜极而泣的理直气壮。
有结婚证的男人,白纸黑字,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他从巨大的狂喜里抽身。
整个人,还在剧烈的颤抖。
喜悦得仿佛自己也全身充满了疼痛。
这时候,才看到她满身的血迹。
她的湿淋淋的衣服早已被扔了,就连湿淋淋的头发也在被褥上擦干--可是,她整个人是血粼粼的,蜷缩着,一直在剧烈的颤抖。
仿佛一只被猎人打折了翅膀的小鸟,从此,再也飞不起来了。
巨大的狂喜退却,欧舒同忽然变得有些清醒了,看着床上死尸一般的女人。他俯身下去,将她搂住,“米宝……你醒醒……米宝……米宝……”
她没有醒来,一直紧紧地闭着眼睛。
只有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身上的鲜血。就连这鲜血,也是珍贵的,仿佛某一次的涅盘和重生--本以为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敌人,整个世界都那么污秽,原来,不是。
至少,她还是纯洁。
他忽然充满了希望,声音温柔得出奇:“米宝……米宝……”
可是,她很快就开始喘息--是那种剧烈的哮喘,仿佛拉风箱似的――然后,整个人都癫狂似的抽搐起来。
这病,她已经很久不犯了,可此时被极大的刺激所诱发,整个人,仿佛马上就要死掉一般。
欧舒同惊惧得大叫:“米宝……米宝……”
他忽然抱起她,就冲到她的房间。
她的梳妆台上,放着几个药瓶。
他手忙脚乱地倒了几颗药就喂到她嘴里,可是,她早已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根本不知道吞咽。他急中生智,抓了几颗药就放在自己嘴里,嚼碎了就度在她嘴里,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听得她骨碌一声,将药吞了下去。
抽搐,渐渐地停止了。
她躺在床上,整个人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
欧舒同急忙打电话:“夏医生吗?请你马上来一趟。”
挂了电话,他呆呆地坐在她身边,凝视着她。
明明是心碎的,却又觉得无比的开心,就像这一辈子,从不曾如此开心过。
比得到欧氏财团的那一刻,更令人欣喜若狂。
夏医生来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出现在了米宝的卧室里。
当看到病人的情况时,他有点吃惊:欧太手腕上居然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脖子下方,更是布满了各种可疑的痕迹……而她的嘴唇更是血痕未干。
但凡男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可是,他不敢置信。
欧舒同夫妻是典型的恩爱夫妻,昨日欧舒同继任主席的全球直播,他也是出席了的,亲眼看到二人如何的秀恩爱,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
可是,他不敢多问。
他只是看到欧太已经换了一身保守的睡衣,一直在昏迷不醒之中。
欧舒同无暇理睬他狐疑的目光,焦虑地问:“她这病是不是哮喘?去年曾经犯病,可已经一年不复发了……你看她到底怎么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夏医生仔细检查,半晌,又拿着桌上的特效药看了看,很显然,他对这玩意特别感兴趣:“欧先生放心,欧太情况稳定,估计因为受到了什么心理刺激,加上身体虚弱,才一时晕厥而已。不过,我还是建议,等她情况好点后,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等她好了,我立即带她去医院。”
“欧先生,请问这药是哪里来的?”
欧舒同看一眼,淡淡的:“那是一个朋友送的。”
“难怪,这种特效药应是十分昂贵。我还以为尚在研制阶段,却不料,居然已经生产出来了。不过,欧先生,这药用完之后,暂时很难找到替代品。如果欧太一直拿不到药,只怕,再发病后果不堪设想。”
欧舒同根本无意跟他谈论这医学科技的发达,更不想提到强森,于是,客客气气送它告辞。
暴雨从早到晚也不停止,到了晚上,冷风吹来,裹着变小了的雨,竟然冷嗖嗖的。
米宝浑身冰凉。
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并不晕过去,但又不醒过来。
只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完结了。
就像身上的疼痛,除了死亡,无可避免。
迷梦里,她梦见自己得到一把机关枪,对着一个男人,疯狂地扫射下去……男人和女人战争,其实也就是一个国家和另一个国家的较量,看谁的武器更先进,看谁的势力更加强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如甲午海战时候的北洋舰队,号称全世界第四的大舰队,结果败在区区东洋人的手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但一支军队,整个国家都被日本人淫辱。
米宝血流成河。
她在迷糊里,也咯咯地笑起来。
仿佛是一种报复的快感。
笑声里,也听得自己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仿佛浑身东一块,西一块,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她发誓,要报仇雪恨。
只是,报仇的武器呢?
“贱人,你别得意,等我玩腻了,就把你和强森杀掉,哈哈哈,我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就跟欧舒宏父子一样,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忽然扑起来。
双手狠狠地掐住一个人的脖子。
但是,手是软的,没有力气。
欧舒同一伸手,就将她抱住。
而她是在他的怀里。
就如被幽禁在一个可怕的监狱里面,此生此世,都无法解脱了。
城堡里没有公主。
被囚禁的,永远是魔兽。
“米宝…米宝,你醒了?”
他居然是惊喜的:“米宝,你现在怎样了?夏医生来看了你……对了,该服药了……”
他说话之际,看到她再次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可是,手还没到位,她眼前一黑,又差点晕过去。
他将她搂得更紧,试图让她明白一些事情。
“米宝,我俩可是夫妻呢……我俩结婚这么久了,举行过盛大婚礼的……我俩才是真正的合法夫妻,你好歹也是著名的女黑客,不会连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这一切,不是可耻的。
至少,他不认为是可耻的。
也要让她明白,那不是可耻的。
他们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全球直播过的,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他欧舒同的妻子。
只是无端端地,空耗了这么些日子而已。
米宝当然不明白。
也不想明白。
睡梦里,都是切肤之痛。
躺下去,再也没有起过身。
一整夜,他都陪着她。这也是他第一次留在她的房间里过夜。当然不止是因为他的卧室已经被一番厮杀糟蹋得不像样子,而是她这屋子那么舒服,清爽,床上得味道那么洁净……就像他某一次躺在这里,再也不想起来。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她转身的时候,一个东西烙了他一下,刮得生疼。
适应了黑暗的光芒后,他蓦然想起来,那是她的绿宝石戒指,是强森送给她的。
他悄悄地伸出手,很温柔地将她的右手抓住。她在半昏迷的睡梦里,没有察觉,只任由他悄悄地把这枚戒指脱下来。
从此,这枚戒指不知去向。
这一夜,辗转难眠。
她湿漉漉的身体早已在他怀里被捂干。鼻端,一直是她身上那种淡淡的干净的香味--真的,他一辈子,从未觉得有人能这么干净――就像怀抱着一个初生的小婴儿。
人的价值观,尤其是男人的价值观,真心很奇特――从得到她的那一刻起,他这种感觉就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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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会做戏的女人哪。
多会妆模作样的女人哪。
可到头来,她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掌心――他想翻一个跟斗,乐得哈哈大笑,自言自语:“米宝,上天真是厚待我,哈哈哈,真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上帝的宠儿……”
妻子,事业,一切完美了。
他一直在笑,不知为何而笑。